城外枯鸦林，六目相视，静默无语。
片刻后，钟离檀望向祈夜槐身侧一袭红裳如火的秦欢颜，率先打破沉默道：“秦娘子为何在此？”
祈夜槐撇唇：“可不是本座带她来的。她不知从何处探得风声，知咱们要去蛇泽，便死缠烂打地跟来。”
秦欢颜面带盈盈笑意注目钟离檀，而手已悄然探至身后，欲拧祈夜槐腰间软肉。
祈夜槐身形一闪，睃视她道：“你求本座之时，可不是这副模样。”
秦欢颜笑意更甚，脚下却是不留情面，狠踹向祈夜槐，口中柔声道：“欢颜只是偶闻真人欲往蛇泽，那地界凶险异常，多一人则多份助力。且我与那三头蛇也有私怨要了，故而不请自来，还望真人勿怪。”
钟离檀抿唇，未发一言，算是默认了秦欢颜的加入。
祈夜槐朝钟离檀身后的孟青颖、兰珂以及兰珂肩上的白梧扬了扬下巴，问：“你这又是什么情况，拖家带口，咱们可不是去游山玩水的。”
兰珂不服气地瞪眼道：“休要小瞧人，我们是来保护大师姐的！”
白梧立起身，摆尾摇首：“啾叽啾叽！”
“罢了，别拖后腿便成。”祈夜槐不欲多纠缠，转身先行。
血蔓蛇泽遥隔数千里之外，若全程以术法化形，驭风前往，法力消耗极大。因此她们计划先至水月城，借城中传送阵法，传送至蛇泽邻近的城邑。
水月城一元堂，是云霄宗设于该城的据点。堂内有古传送阵，乃往昔紫微宗所遗，专为宗人远游历练而设，施之则瞬息千里。
紫微宗分裂时，诸般资源皆一分为二，此传送阵则归于云霄宗。而云霄与云真二宗，毕竟渊源深厚，同根同源。是以云真宗人亦可借阵法便利，穿行九州四方。
入城时，日正西斜，五人寻得一客栈歇宿，打算明日再赴一元堂。
城中今夜似将有何盛典启幕，街陌之间灯火如昼，人烟阜盛，一派繁华景象。
秦欢颜最喜热闹，见着城中熙来攘往的盛况，便不肯在客栈枯坐，拉上几人一同上街，共赏城中烟火气。
祈夜槐意兴阑珊，上街不久，便在一酒楼前驻步，让她们自行游逛。
秦欢颜本就揣着几分“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心思，欣然应允，随后挽上钟离檀手臂一同前行，不过没走上几步，钟离檀便悄然抽回了手。
沿途，秦欢颜挑起各类话头与钟离檀交谈，钟离檀虽是句句有回应，却是一板一眼地简洁作答，每每致对话戛然而止，气氛为之凝滞。纵是秦欢颜这等八面玲珑、能说会道的人也不禁沉默了。
不过她并未因此沮丧，转而采取迂回策略，心想钟离檀不吃她这套，但对付她那两个师妹应不在话下。于是放缓步伐，转身与孟青颖、兰珂并肩而行。
几番闲谈后，秦欢颜巧妙寻得话端，迅速拉近了与兰珂的距离，不消多时，便哄得兰珂亲昵地唤她“秦姐姐”，二人笑语相和，宛若一对亲姊妹。
秦欢颜不动声色地向兰珂打听起钟离檀的种种。兰珂滔滔不绝，浑然未觉自己已将大师姐“出卖”得一干二净。
彼时，钟离檀独自一人在前行走，虽身处繁华街市，却又恍若置身于外，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
适有一鬓发如银，背已微佝的老妪蹒跚行来，钟离檀侧身相让，然市井之间人流如织，老妪不慎被周遭行人挤攘，身形踉跄，摇摇欲坠。钟离檀迅疾伸手，稳稳托住老妪臂肘。
“小友，多谢你。”老妪抬头，面庞皱若深壑，疏眉似染霜白，年岁难测。尤为奇异的是，老妪拥有一双淡银若月华的眼眸，清亮洞明，似能窥察人心，又深邃无极，似能吞噬一切目光所及。
在钟离檀与老妪目光相接的刹那，周遭纷扰乍然化为了慢动作。时光于二人对视间悄然放缓，犹如沙漏细沙，缓缓流淌，每一瞬息皆被拉长。
然而于此奇异的时间感中，钟离檀却清楚看见老妪唇瓣启阖自如，字句清晰，语速如常，未有丝毫迟滞。
老妪身影渐渐没入熙来攘往的人丛中，不复可见。
心搏沉稳，气息吐纳如常，但眨眼之际，钟离檀却感知到时间流速变得极为稠密滞涩。
“砰！”天际裂响，震彻云霄，继之“哗啦啦——”烟火直上青云，夜空宛若万花筒旋转，五色交辉，斑斓夺目。
瞬息间，仿佛被凝固的时空骤然流动起来。街上的欢声笑语与熙攘景象如潮而至，迅速填满钟离檀耳目。
当一切感官复归常态，她蓦然发觉自己已置身另一条街巷。彼端，一支壮观的游行队伍正浩荡而来。道旁百姓皆伸颈以望，面含悦色与兴奋之情，欢呼声、鼓掌音，交杂相闻，此起彼伏。
队首，一巨型花车缓缓行进，其上锦幛飘扬，繁花簇拥，犹如一座璀璨浮宫。花车上，一支鬼戏队身着色彩斑斓、奇异诡谲的戏服，面庞绘有浓墨重彩，栩栩如生。
众伶人扮作诸路神仙，或威严凛凛，或慈眉善目，各持法宝，神态各异。使道上惊叹声四起，仿若真就在这方寸舞台间，窥见了九天之上的仙家风貌。
又有数名伶人，化身为诸般鬼怪妖邪，青面獠牙，身形扭曲，于众仙环伺间，咆哮挣扎，欲破桎梏而出。
诸路神仙各逞仙术，咒言迭起，花车上剑影交错，宝光熠熠，将妖邪重重围困。妖物虽凶悍异常，但在众仙合力围剿下，逐渐力竭神疲，终至穷途末路，发出绝望尖啸。
观者百姓，无不入迷，赞叹连连。孩童们更是瞪大双眼，满脸的惊奇与振奋，或已在心中种下梦想，盼有朝一日能化身为英勇神祇，斩妖除魔，护一方安宁。
当花车徐行至钟离檀面前时，她似也看入了迷，神色恍惚。
花车上一伶人正在施展奇技——口吐烈火，炽热的焰尾如同火龙掠街而过，引得百姓们惊惧后退，尖叫连连。
钟离檀却恍若入定，身形纹丝不动，火舌几快要拂面而过的一瞬，一只手臂自她身后迅疾伸出，将她猛然往后一拽。
五人小队出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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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游神打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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