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季泽离开别闲居时,已经暮色四合。
将裴季泽送走后,赶紧回去复命的文鸢一入屋,就见自家公主坐在窗前出神。
她知晓公主心底终究是舍不得裴侍从,柔声询问,“公主方才怎不开口留裴侍从一块用饭?”
一向倔强的少女神色淡淡,“他要走,难不成本宫非要强留?”
公主这嘴硬的毛病实在愁人。
文鸢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那可要瞧瞧裴侍从送来的土产?
“不想瞧,”她抬起眼睫,漆黑的凤眸里流露出不解,“你说那日他究竟同父亲说了什么话,竟然官复原职?”
文鸢也不明白。
天子朝令夕改的事儿也不是没有,可距离裴家出狱也不过半个月。
这也太儿戏!
她迟疑,“要不,叫人去查查?”
谢柔嘉心中确实这样想。
可裴季泽为人十分地警醒,若是被他知晓自己查他,岂不是叫他以为自己如今对他还余情未了?
她想了想,摇头,“算了。”
文鸢应了声“好”。
这时黛黛进来,说是已经可以用完饭。
谢柔嘉今日在外头逛了一日,确实有些饿。
片刻的功夫,婢女摆好饭菜。
谢柔嘉一坐下,就瞧见摆在最中间的那条松鼠桂鱼。
她想到那个爱吃鱼的男人,微微蹙眉,“撤了。”
婢女忙端走。
可还没出门槛,又被她叫住。
算了,鱼有什么错,都上桌了。
这天夜里,躺在床上的谢柔嘉满脑子都是裴季泽临走前的话,辗转反侧睡不着。
次日她又睡到日上三竿,用完早饭后坐在院子里投壶。
谢柔嘉放下心来,用完饭后百无聊赖地坐在院中投壶。
文鸢见她心情不佳,出主意,“公主不如出去走走?”
谢柔嘉神情蔫蔫,“外头热,不想去。”
这时黛黛入院,道:“外头的守卫来报,说是门口有个生得俊俏的崔姓书生来找小谢。”
是那个书呆子。
顿时来了精神的谢柔嘉换上昨日的白袍,拿上斗笠便出去会他。
她才出门口,就瞧见不远处的池塘边上站着一高高瘦瘦的白衣少年。
他今儿倒穿得极讲究,头上的幞头镶嵌了一块上等的和田玉,身上的翻领白衫织了金线,腰间的蹀躞腰带上坠了香囊玉佩等物,就差把“有钱”刻在脑门上。
一见到谢柔嘉出来,他便立刻迎上前来。
谢柔嘉上下打量他一眼,眸光停留在他腰间挂着的象牙雕香囊上,“这物件倒是极别致。”
他闻言,立刻取下来塞到她手里,“若是谢兄喜欢便拿去。”
谢柔嘉不禁愣住。
这象牙雕少说也得值百金,她不过夸了一句,他就拿来送她,也不知怎样富贵的人家才能养出这样的败家子。
她问:“崔兄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事?”
他这才想起正事似的,道:“靖安先生的身子已大好,明日晌午过后会在紫金山顶举行清谈会。这次绝不会叫谢兄白跑一趟!”
不待谢柔嘉拒绝,又道:“对了,崔某可还记得昨日与谢兄说的那人。他明日也会去。他是崔某见过最有学识修养之人,谢兄若是见到他,一定会喜欢他!”
谢柔嘉见他一脸推崇,好奇,“比之你如何?”
他有些不好意思,“若论资质,云泥之别。”
谢柔嘉忍不住逗他,“那,可有崔兄生得这般俊俏?”
果然,不经逗的少年脸都红了,一脸腼腆,“自然比我好。他是崔某见过第二生得好看的男子。”
谢柔嘉好奇,“那第一好看是谁?”
他这下耳朵都红了,忸怩着偏过脸去。
谢柔嘉瞧他神态,猜测指不定是他心上人,也不追问,道:“这样的风流人物我倒是想要结交一二。”
*
翌日晌午。
谢柔嘉用过晌午饭后照旧一副农夫打扮出门去。
文鸢好奇,“今日既然是靖安先生清谈会,公主为何还要穿成这样去?”
镜中头戴斗笠,身着草鞋,却难言贵气的“农夫”一脸傲慢,“若是靖安先生因为衣冠而瞧不起我,那么也只是一个只会谈诗论经的俗人而已,也不值得本宫敬重!”
文鸢闻言,不由地笑了,“公主这话倒也在理。”
谢柔嘉想了想,又道:“帮我找一合适的物件,我拿来送人。”
那书呆子虽傻,倒也是个值得结交之人,她既收了人家的东西,不能不礼尚往来。
此次出行,本就是为散心而来,倒也没有带什么适合赏人的物件。
文鸢自库房里挑来挑去,挑中一把檀香扇。
扇骨以最上等的紫檀香木制成,拿在手中不仅使人凝神静气,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这也就罢了,最主要上面的字乃是太子殿下所提,自然非比寻常。
谢柔嘉把扇子放入袖袋中,戴好斗笠,牵着驴便出门去了。
两人约好在上回的紫金山脚下见面,谢柔嘉慢悠悠赶到时,远远地便瞧见崔钰等在那儿,正与一年纪比他大些,同样是书生打扮的人说话。
出于礼貌,谢柔嘉并未上前。
那人也不知同书呆子带说什么,书呆子从怀里摸出一只钱袋子递给对方。
那人一把拿过钱袋子塞进怀里,向他道谢后便扬长而去。
谢柔嘉这才上前去。
对方这时也瞧见她,连忙迎上前来,露出傻气单纯的笑意。
近了,不待谢柔嘉吩咐,他主动地替她将驴子拴在上回的阴凉处。
谢柔嘉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崔兄倒是极仗义疏财。”
“谢兄都瞧见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位刘兄是我上回在紫金顶结识。他虽穷困,可也是个极有志气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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