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絮深的腿好了,已过去了十几日,此时收到的信件,他看完后不禁沉思半晌。
素日里,他与江松归的关系算不上那么亲密,因为江松归妻子的忌日正是江絮深的生辰,江絮深小时便被他盖上了一层阴影,江松归曾经不想看见江絮深,对他也是不闻不问,漠不关心,唯有一向温柔待人的江望梅能关怀他,但他作为世子,平日功课繁多,也抽不出那么多时间。
江絮深穿衣吃食全是他的嬷嬷在照顾,但基本上穿不暖,吃不饱,混得比一些仆从还差,可端王只嘱咐下人别让他死了,小孩子哪懂得什么道理,从他记事起,在院中听过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下人平日里的闲聊,说父亲不在意他,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江絮深收起从北边寄来的信件,知晓江松归在作战时遭到北丹王的暗算,中了北丹的毒,那边的军医束手无策,上书给朝廷也是迟迟没有回应,已经连夜从前线回到庆郡。
原来天山关那没有动静,是因为北丹王带着人马回到了寒关攻打。
虽说儿时的事让两人的交流变少,但江絮深认得这个父亲,不是白眼狼,决定去找光敬帝,求不到医师,自己可以去找,但演戏要做全,免得背上个不孝子的骂名。
守着公强大门的侍卫,见着是郡王,点头哈腰道:“殿下,您如何来了?”
江絮深将信交到侍卫手中,道:“边疆战事告急,我要去见陛下,我记得陛下说过,凡是边疆之事,皆可报,不得阻拦。”
侍卫对视一眼,连忙将朱红色的大门打开,道:“殿下说的自然是,您进去吧。”
江絮深的下人接过信纸,跟着他往里走。
看着金碧辉煌的大殿,一时间有些晃眼。
江絮深走上台阶,已瞧见司百青跪在里面说着。
前些日子奏折来时,司百青就已经知晓,借着光敬帝这次叫他做事,启奏陛下。
他很少找皇帝,但只要是找了的,必定是要事。
门口的公公进去禀报:“陛下,璟安郡王求见。”
光敬帝瞥了一眼,道:“让他进来。”
江絮深走进去,与司百青齐平而跪,公公也交来他的信件,江絮深道:“陛下,北逐将军身体抱恙,边疆之事……”
可他刚才在殿外才听见里面的声音:“寒关有世子在,作为端王的嫡子,他总会继承自己父亲的优点,边疆之事不必担忧。”
他思索片刻又换了说辞:“念在北逐将军平日里战功赫赫,请陛下派太医前去,以便将军此后为您效犬马之力。”
光敬帝眼底闪过一抹寒光,江絮深低着头,不看那人的眼。
本以为要多些说辞,却没想到光敬帝很快答应下来,道:“也是,北逐将军立下如此的汗马功劳,朕派人随你一同去吧,送郡王回去吧。”
不知是他还想多用用江松归,还是司百青先前就说了许多话。
总之,江絮深回府,当晚启程,跟随他一同去的是跟随在皇帝身边多年的太医。
刚要出发,瞧见远处看向这边的司百青,江絮深顾不得与他说话,只是朝他的方向露出一个微笑,司百青看到后,只是微微颔首,见他上马车后,独自离去。
马车都是用的上好的马匹,期间只有换过马,一刻都不敢耽搁。
来到王府,江絮深立马带着太医进去,看着躺在床上的江松归,太医查看一番后,出来叹息道:“啊……殿下,的确棘手,但我会尽力的,让将军活下去。”
江絮深又看了一眼帷幕后的父亲,道:“多谢。”
他突然想起或许还有一位可以救父亲,桃花谷谷主。
他命人备上最好的马,翻身上马去,下人才为他解开缰绳,就见郡王殿下骑马远去,那人道:“殿下!您要去哪?!”
江絮深头也没回,紧盯着远方,道:“我会去找救父亲的办法!”
“谷主,郡王殿下来了。”
秦静渡闻言放下手中的茶,道:“快把人请进来。”
江絮深推开门进来,道:“秦姑娘,深夜打扰,抱歉。”
听出他语气中略微带着的着急,秦静渡开门见山:“有事情就说吧,若有要事,我会尽量帮忙的。”
江絮深道:“父亲中了北丹的毒,现在情况棘手,能否请您去一趟?”
秦静渡未置一词,站起身走向身后放药的木箱内,她在一个箱子内翻翻找找,最后找出来一个小玉瓶,交在他手心里,她道:“殿下,北丹的毒一般都是些杂病,的确很难解,若将军能好得快一些,边疆战事便有早日停战的希望,此是我炼制的救命百药,可以治百病,有奇效。”
江絮深接过她口中所说包治百病的药物,秦静渡也不在意他是否相信,只道:“每日服下两次,一次半颗,希望将军能早日好起来,需要我托人送你吗?”
江絮深将那玉瓶揣进袖里,道:“多谢你了,秦姑娘,银两为何?对了,这东西我要交于你。”
秦静渡开口:“就当我是积德行善,做这些是我分内之事,不收你银两……”
她视线转移到桌上的那东西,不禁噤声。
是她日思夜想的师父的令牌。
眼前又浮现师父的笑颜,似乎鼻头被芍药花香萦绕着,心中既欣喜又泛起苦楚。
她小心地捧起,眼神软了下来,回过神来,才发现那人已走,但还是道:“多谢……”
江絮深连着几日不吃不喝,好不容易赶回来,却见大堂内一片哭声,外面更是白布添饰,江絮深一下慌了神,下人见着郡王终于回来,边哭边道:“殿下!殿下!王爷薨了!”
这消息犹如五雷轰顶,他手中的玉瓶颤抖着从中滑落,发出几岁清脆的声音。
“怎会,明明……”
明明他已经很快赶回来了,还拿来了救命的药。
他在门外深呼吸,平复内心的心情,捡起掉落在地的玉瓶,重新揣进袖中。
他踏步走进去就撞见出来的兄长,江望梅听闻父亲情况急转直下时,就快马加鞭,从寒关赶回来,也晚了一步,没有见上江松归最后一面。
江望梅叹息一声,抹掉眼角泪珠,他情绪依旧稳定,道:“唉……生老病死,人终有归宿,只是遗憾未能为爹尽孝。”
他忍住了,没有哭,江松归死后,他就不再是世子,而是王爷了,王府的一切事情在他,担子也应当压在他这个作为兄长的肩上。
江望梅轻拍他的肩膀,似是想安慰他,道:“去看看父亲吧。”
江絮深眼前浮出水雾,他微微仰起头,擦掉泪珠,不曾让泪流下,回想起往事。
父亲小时待他不甚好,但之后或许是看开了,不再将那丧妻之痛执着于心,将两个孩子一视同仁,爱护有加,江絮深记得他曾经的漠不关心,也记得之后的爱护,虽说他明面上是威严的王爷,爱不会摆在上面,但朝夕相处的日子,爱都是倾注在行为里的。
不过人死后,一切归于寂静,再无可说,无处去说。
他进去,面对那一大口棺材,良久才吐出一句话:“承蒙关照,自当难忘,但曾经的事,父亲,恕我耿耿于怀。”
此事过去,江望梅一刻不曾停歇,又赶回边疆去,江絮深在临走时被人偷偷拦下,那人道:“殿下,我是军中的医师派来的,要告诉您,当时军医诊断时,情况的确棘手,但那是慢性毒药,不会很快死去的……”
江絮深颔首,随后道:“我知晓了,你不必再说……”
他在那人面前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他听着话后,跟明镜似的,哪能不知道。
死于北丹之毒,不过是死于天子猜忌的幌子。
这太医做了什么,也能猜得出,毕竟遭受光敬帝猜忌的人又这么派去自己身边的太医,至少江絮深认为光敬帝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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