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霍言离开，温涟便回屋内坐下，拿出药瓶，褪去鞋袜，将凝膏状的药给自己涂上。
等待药效发挥的空闲，温涟趴伏在桌上，忍过灼热疼痛，想着苗寨部落，想着她离开后村子可能发生的事。
她身为圣女私自逃离，心中是有愧的，但若非如此，她未来身上发生的事情便可想而知，要知道，在村子里女性稀缺，女子是可以有多个丈夫的，但那毕竟是少数。
此事落在别人身上，那是两情相悦，一家和睦，但在温涟身上，她只能遵从于圣女的职责。
长老们的提议也是为了她好，至少在大祭司的庇护下，可以免了其他人的觊觎。
炼就本命蛊的天赋，寨中无人不会垂涎，便是温泽，也被部落中胆大的女子爬过床，只不过她们最后的结局无一不是被丢出门外。
温涟不敢想象她与温泽在一处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怕是想想身上都要冒冷汗了。
所以她果断又没出息的逃了。
部落中事物一向有大祭司打理，她身为圣女，发挥的作用与温泽相比是小之又小。
更何况除她之外，还有其他几位本命蛊持有人可以护佑族人，温涟想到此，忧虑便轻了许多。
午后，温涟出了趟城主府，去药铺看看药材，她虽自本命蛊成后通识了不少医书，但中原的许多药材她都未曾见过，便是之前她也只敢依据医书开方，所识的药材也有限。
她照例戴上了白纱，遮住了半张脸，走在街上朝生药铺去。
“听说那位皇帝有意向咱们城主招安，你说咱们城主能答应吗？”
“这哪能说的准？咱们这渡城几十年了一直不受晟国管辖，那是一方世外桃源，咱们城主若是接受了，老百姓的日子以后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唉，听说晟国那边突然冒出来个来历不明的人，刚刚被皇帝封为国师，很受欢迎，你说这次招安，皇帝会不会派他过来？”
“不能吧？听说那人奇装异服，很是怪癖，他若是来了，咱们城主不得把他赶出去呀？”
街边的酒肆敞天，声音也遮不住的入耳，温涟路过时，听听就罢，未曾入心。
至于他们口中的国师，更是未掀起她的任何波澜。
她留在渡城，也是因为这里清静，若届时这里不太平了，她换个地方继续行医便是。
温涟不慌不忙，不急不慢地在街边走着，白色的衣裙更是纤尘不染，浑身流露着闲适，若熟悉她的人在场，便能知晓此刻温涟定是心情不错。
酒肆对面的角楼上，有二人望着街上这一幕。
身后之人明显也听到了街上的谈话，眼睛飘向站在他前面的人，问道：“大祭司，可需处理？”
男子垂眸看着街上那抹白色身影渐渐消失在眼际，冷冷收回目光，左单耳垂上的苏环轻轻晃动，在日光下泛着银色的光泽，身上衣服仍是族中装扮，只不过为了减轻负累，未曾在身上挂饰，衣着花纹罕见却极为朴素。
温泽侧目，黑色的瞳眸如同漩涡黑洞般吸附，蛊惑人心，就连常年跟在他身边的阿信也是愣了下神。
“不必。”阿信听到。
之后，他便见祭司看了会儿街角，才转身离开。
温涟与生药铺的老板已是熟识，她在店中待了半日的时光才在日暮将近时回到城主府。
她刚踏入府中门槛，便见里面热闹的很，阿秀匆匆忙端着托盘走过她的身侧，被温涟叫住了。
“阿秀，府中是发生了什么事？”温涟寻常一问。
阿秀转身，面上带着笑意，“温姑娘，是有位贵客到来，城主让奴婢将兰院收拾出来，他们恐怕要小住上一些时日。”
说完，阿秀便急匆匆去了。
温涟默了默，看阿秀的身影离开，她也提步往自己院中走去。
城主府的院有梅兰竹菊，四院相邻，皆是雅致，而她住的院子是竹院。
温涟回去的路上刚好看到有小厮在旁边的院内进进出出，想必是在搬东西。
她收回了好奇的目光，左右她在城主府住不长久，霍言的客人，应当是与她没什么关系的。
温涟脚步未停，入了自己的院内。
霍言身为一城之主向来事务繁忙，所以平日温涟很少去打扰，便是药也是让阿秀传达。若非他今日主动寻她，温涟差不多是隔日才能见他一面。
如今她隔壁院子有了动静，夜间温涟尚未睡，霍言便特意又来了一趟。
霍言被温涟请进了屋，他下意识避开了对屋内的打量，真诚地对温涟解释道：“温涟，隔壁的兰院今日有客入住，怕惊扰到你，所以特意来和你说上一句。”
温涟秉着待客的心，给他倒了杯茶，随口问：“可也是你的朋友？”
她未曾注意到她这随口一问让霍言抽动了下嘴角，他笑了笑，答道：“算是吧，不过他们很快就会离开的。”
见此，温涟也不再追问。
屋里一时静了下来。
霍言望着温涟微微发呆的温软面颊，眼中燃烧起了几分灼热。
他记得他见到温涟的第一眼时，他在城中调查霍乱源头，却在难民区的穷困中惊鸿一瞥，温涟素净的面纱因为着急救治病人而滑落，似是神女救世人。
他见过的美色美不胜数，却唯有温涟独一份的落在了他的心头，所以他对温涟是志在必得。
屋内烛光微晃，温涟似是想到什么，抬头问：“霍城主，渡城花神节那日可有什么习俗？”
她是头一次过中原的节日，也想入乡随俗。
霍言回神，望着温涟微笑道：“不必总是喊我霍城主，喊我霍言便好，我们不是朋友吗？”
温涟并不在意称谓，听此，微微点了点头。
“渡城的花神节都是办在每年花开最盛的那一日，城中大多数姑娘们都会扮上花仙，手中拿着束喜爱的花向天祈福，许下心愿，温姑娘你可有什么喜爱的花？”霍言解释一番，又默默探听着她的喜好。
温涟神色一晃，她喜爱的花......
远在苗疆的部落，常年村绿遍野，坐落在原始深林之中，那里的花或是有毒，或是可以入药，无论是哪一种，温涟都会去采。
至于喜爱，温涟遮了下眸，脑中闪过一幕场景，谈不上。
手在眼下微晃，温涟回神看向霍言，莹润的眸子微弯，摇了摇头，“倒是没有特别喜爱的，这几日正好空闲了我可以选一选。”
霍言当然道“好”，还一并揽下了她花神节的衣裳，说要请她好好的游览渡城。
温涟对中原女子的衣裙没有经验，自是同意交予他。
外面夜深，即使霍言想再在她屋内多待片刻，也不得不告辞离去，温涟开门送人离开，回屋的时候发现隔壁的小院已经亮了烛火，她步子只顿了顿，便重新回了屋内，关上了屋门。
漆黑的夜间屋顶无光，任谁也没有注意到兰院屋顶上坐着的两团乌黑。
借着黑夜的遮盖，屋顶上的两人清楚的看到那位霍城主是何时入的温涟屋内，在里面待了多久，以及温涟何时送他离开。
阿信瞪大了眼睛，却口不能言，无它，小黑正盘在他的肩上发出“嘶嘶~”的威胁声。
而罪魁祸首便是小黑的主人。
阿信方才看到从屋内出来女子的脸，正是圣女，他未曾想到，圣女竟也会在这城主府上。
他差点便喊出了声，若非有小黑威胁，恐怕下一刻他便喊了出来吸引底下的温涟抬头看到他们。
阿信受到惊吓的心慢慢收了回来，他扭头看向坐在身侧的大祭司，却见祭司大人看着虚空中的某个方向，没有任何反应，似是对圣女出现在这里毫不意外。
可惜他看不到祭司大人的表情，部落里的人都知道，祭司大人最为公正严允，万事皆以部落族人为先，甚至就连此番出世，也是晟国那老皇帝以他们族人性命和寨子安全相逼。
相比起来，圣女私逃一事简直是往祭司大人的脸上踩，圣女与祭司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的，偏偏圣女出逃的那一晚，祭司竟也肯放她离开？
阿信正在费解的时候，身旁的祭司大人动了，“大人，您去哪儿啊？”
温泽径直跳下了屋顶，传来一道淡漠又带着寒意的声音，“睡觉。”
阿信：“......”
温涟对屋外的事一无所知，晚间她早早睡下，规律的作息无论在无疆村还是渡城，都未曾更改，尤为是在心安的环境，她熟睡的更深。
翌日，温涟起来后简单洗漱一番，换上另一身素裙，戴上面纱便欲出门去，先前她在城中为人诊病，今日她还需去回访一番，看看病人怎么样了。
出了院门，温涟路过兰院时脚步停了一下，才想起来这里昨日住了人，但也只想了一下，便抬脚离开了。
她出入城主府一向自由，府中护卫也从未拦过她，甚至会与她友好招呼一声，想来应当是霍言特意吩咐的。
其实街头上的流言她也知晓一二，她与霍城主来往频繁甚至住在他的府上，难免会有闲言碎语，只不过这些她都未去理会过，若去澄清，反倒是火上浇油。
若有一日她离开了渡城，谣言也应当会不攻自破。
温涟忽然想到了自己身上的毒，也不知她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彼时，城主府内书房，两个男人相对而坐，书房门窗闭着，门外站着的人正是阿信。
霍言目光扫着来人，晟国皇帝新任命的国师——温泽此刻不拘客礼，闲适漠然地把玩着手中不及掌心大的茶杯，睫毛垂下阴翳的影子在眼下，是完全放松的姿态。
在霍言看来，这位国师分明是没将他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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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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