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舒攸离开少阳宗第三天，就在路上遭遇了伏击。
要么是门内出了奸细，要么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萧复设的局。
回去之后要让师尊好好将门内上下清查一番。
谢舒攸身姿轻盈，静静隐没在乔木茂密的枝叶间，等待着树下游荡的修士散去，但这些人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们人数太多，正面冲突实在不是很明智的选择。
不能一直坐以待毙。
谢舒攸目光越过他们看向前方，不远处就是障疠林。
若要渡海越过天南海域，则必须穿过大陆南端的一片毒障密林。此林中终年毒雾弥漫，极易在中毒之下迷失方向，入林前需提前吃下祛毒丹保持意识清明，屏息闭气万分小心。
这是渡海的必经之路，早晚都要入林，不若利用一下。
此路凶险异常，若是普通受人指使前来夺宝换取利益的刺客，必然是自己性命更为要紧，不会轻易冒险入林。
但若这些人是某些家族豢养的死士，为了夺宝不惜性命……那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太好了。
谢舒攸取出祛毒丹吃下，不再隐匿，挥出一剑斩落正东方挡路的修士，旋即使用符篆加速御剑冲入障疠林中。
甫一入林，浓得几乎是颗粒状的灰雾包裹了四周的一切，修士的目力也只能看到自己脚边的方寸土地。
耳边脚步声消失，那些人果然没有追来，但却有另一道沉重的脚步声接近。
有妖兽！
谢舒攸听声辨位迅速跃起，躲过妖兽扑来的巨掌，近身擦过，他看清了妖兽全貌。
是只身长两丈有余的魔猿。
见一击不中，魔猿腥红着眼睛又朝他扑来，谢舒攸退后两步召出冰剑格挡。
林中雾气浓郁视野有限，这魔猿应该是循着生人气味找来的。谢舒攸挥手在周身布下结界阻隔雾气，又将剑刃浮上了一层寒气，剑锋所破之处皆凝成一层厚冰，不会有血流出。
好在此处只是密林外围，妖兽修为并不高，短短片刻魔猿便被谢舒攸斩于剑下。
普通的低阶妖兽不会主动攻击高阶修士，谢舒攸蹲下身挥剑剖开魔猿身体挖出内丹，不同于寻常妖兽内丹的蓝色青色，这内丹蓝色的珠子上附有红色纹路，估计与此地雾气有关。
将内丹收起，担心血腥味会引来更多妖兽，谢舒攸谨慎的用灵力将其尸身所有伤口悉数冻住，阻止血腥味飘散出来。
做完这些，谢舒攸起身欲往密林更深处去，却忽然眼前闪过无数蚂蚁般细密的白色小点，他摇了摇头，那白色小点又成了条条蓝色阻碍视线的竖线。
不妙。
手背后知后觉疼起来，那里有一条很小的划痕，大概是进林前与刺客交手时不小心留下的。
尽管吃了祛毒丹也闭气了，可伤口处的血液已经与雾气接触，刚刚打斗又加快了毒素流通。
谢舒攸即刻挥手点穴，并将伤口处用寒气冰封，但为时已晚。眼前的蓝色条纹扭曲成黑色波点不断扩散，视线里几乎看不到正常东西。
必须尽快找到一处安全之地将毒气逼出体外，不然恐怕很快神志也要受损。
就在这时身侧又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在谢舒攸挥剑斩来前握住了他的手腕，又在他开口之前捂住了他的嘴。
“挥剑的动作都轻飘飘的了，就别逞强了。”那人摩挲着他的手腕，跟他传音，“不要说话，这里妖兽全靠声音气味捕食，被它们听到就麻烦了。”
江敛从身后将人半拥着，他看到谢舒攸因为看不清而睁大眼睛仰起脸尝试辨认，可毒素使他视线模糊，闭气之下感受不到呼吸，于是他也不知道两人之间靠得有多近。
江敛看得到，却不躲，任由谢舒攸仰起脸唇瓣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
但在碰到之前，谢舒攸停下了。他扔下冰剑，将手按在江敛心口摸了下，传音只说了两个字：“江敛。”
“对，是我。”江敛依旧握着他的手腕，拉着他要离开原地，“跟我走，带你去一处眼下还算安全的地方。”
谢舒攸却没动，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是不是故意的？”
江敛问：“故意什么。”
谢舒攸现在不能动用灵力御剑，会加快毒素流转。眼睛也看不到，怎么跟他走：“我现在没法走！”
“哦，抱歉，刚刚没留意，是毒雾入体熏到眼睛了？”江敛在他面前蹲下，“那我背你吧。”
谢舒攸摸索着他的肩膀，刚搭上去这人就突然站了起来，谢舒攸被颠得一晃，又被他用一手握住两只手腕往前一拉，语气戏谑：“怎么这么不小心。”
失去了修为灵力上的优势，体型上的弱势就越发明显起来。江敛的手一拢就能将他的两只手腕牢牢抓住，挣都挣不开。
江敛绝对是故意的，但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谢舒攸忍了。
不知过了多久，江敛停了下来，将他放下。
“下面这段路背着不方便。”江敛弯腰，一手护着他的背，一手去勾他的腿弯，“让我抱会儿。”
意料之内的，谢舒攸很配合的摸索着抱住他的脖颈。
江敛了解谢舒攸的性格，实力至上，没有实力被人搓扁揉圆也是活该，他对人是这样，对己更是严苛，好像实力不济会让他心虚一样，没有底气反驳。
发丝被吹得打在脸上，谢舒攸看不到，只能凭感觉辨认江敛是在直直的往上飞，几刻钟后他停下来，抱着自己穿过了什么禁制。
耳畔是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谢舒攸转了转头尝试借着亮光看一看四周，但他不妙的发现现在毒雾的侵害似乎更严重了，他的视线里除了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江敛扶着他在某处坐下：“等我一会儿。”
这儿似乎是个山洞，江敛脚步声渐远，去取了什么东西，又走了回来。
江敛在初来之时因为弄出了声响而不得不杀了几只被引来的妖兽，其中就有内丹能缓解这毒障的鹿妖。这东西他用不上，随手就扔一边了，没想到现在能用到谢舒攸身上。
他回来时，谢舒攸眼睛循着声音望向他，却不似平常那般冷冰冰的，因为看不清而透出茫然，有了几分年幼时的纯良乖巧。
“不用闭气了，这山洞有我设的禁制，隔绝了外面的毒雾。”江敛在他身旁坐下，“而且此处在崖壁上，陡峭难行，说话的声音不会引来妖兽。”
“你不是回药王谷了吗？”谢舒攸记得自己上一次感应他的位置还是在药王谷，“怎么会在这里。”
“回药王谷是为了禀告父母，禀告过父母之后自然也要祭告祖宗了。”江敛声音带笑，“不过我们家祖坟有点远，要翻山越海的赶路罢了。”
他说完，不等谢舒攸再问，便将那鹿妖内丹交到谢舒攸手里：“这个，自己炼化它，能助你早点将毒雾全部逼出体外。”
谢舒攸问：“我的眼睛好起来要多久？”
“嗯，这个……”江敛拉过他的手腕，用灵力探查一圈，“你融进身体里的不多，配合这枚妖丹，运气好的话一个月就能好起来了。”
“怎么需要这么久。”谢舒攸皱起眉，“为什么从前从未有人说过。”
“因为从前吸过这雾的都死了，当然没人说。”江敛探完脉手也没收回去，反而在他腕间捏了捏，“不过我有别的办法，能让你七日之内好起来。”
谢舒攸被他捏来捏去摸得有些不耐烦，从刚刚抱着的时候就在偷偷摸摸乱闻乱摸，一下两下就算了，摸起来没完了。而且这人脾气实在有点贱，直接让他别摸肯定是不可行的。
自己越让他滚开他越开心，自己表现得越弱势他越黏上来，但若是自己表现得主动一点他马上就怂了。
谢舒攸实在被他揩油揩烦了，于是反手从他手中将手腕抽出，微微一压将江敛的手按在下面轻轻擦着他的手指抚过去，手心按在他的手背，身体稍稍前倾，求助般抓住他的手腕：“怎样才能七日之内好起来呢？”
“呃……”这距离太近了些，那段白皙秀美的脖颈就在眼前，清幽的淡香从领口处飘出来。
江敛不自在的摸了摸脖子，又下意识摸了摸人中确定自己这回没流鼻血，随后他自觉退后了些：“那个……那个刚才说什么来着？”
果然有效，谢舒攸心情大好：“怎么在七日之内好起来。”
“奥奥，对。”江敛回过神来，继续道，“从小吃各种灵草丹药，我的血能解百毒，而且喝了我的血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你都能和我一样在这林子里不用闭气也能畅行无阻。”
“不会这么简单。”谢舒攸联想了下自己读过的医书，“会有什么副作用吧。”
“对，也有一个问题。”江敛叹了口气以掩饰某种兴奋，“在我的血在你体内被彻底利用干净消散掉之前，你都会一直想喝我的血，这对我的生命安全很不友好啊……”
他假惺惺贱兮兮的担忧道：“你能保证不会在某天夜里突然过来咬我一口吗？”
谢舒攸：……
谢舒攸：“你真的有在担心吗？”
江敛十分真挚道：“千真万确呐，若有一句谎话就让我哥遗臭万年！”
谢舒攸淡淡道：“你哥是你亲哥吗？”
江敛道：“一个娘生的还能有表的？”
谢舒攸平静道：“那你语气怎么听起来那么期待呢。”
江敛道：“错觉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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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揩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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