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舒攸的眼睛渐渐好起来。
第一日模糊能见光，第二日能看到东西大概的轮廓，第三日第四日视线清晰起来，第五日已经不影响视物了。
但林中的兽潮还在继续，短时间内还不能离开。
有了江敛的血，在林中行动不再那么受限。谢舒攸用法器敛起周身气息，离开山洞在山崖高处静静看着潮水般涌向某个方向的兽群。
江敛跟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不时用脚踢飞一颗小石子。
阳光在这里也被灰蒙的雾削成了薄薄的一层，稀薄得无法照清地面。
谢舒攸从储物袋中取出了入林时从魔猿体内挖出的那颗妖丹，若有所思。
江敛不着痕迹静悄悄走近到他身边，见他没什么反应，便离得更近了。
谢舒攸曲臂看着手中的东西，宽大的衣袖垂坠着堆在手肘，被风吹得像翻飞的蝶翼，成了这片浑浊晦暗中唯一的白色。
荒芜之地，除了漫天的灰雾奔腾的野兽再无他物，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不必顾及他人目光，江敛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他从背后靠近谢舒攸，用一个很不礼貌的距离，贴在他耳边传音：“一群没有神志的妖物罢了，一直看它们做什么。”
谢舒攸都没转头去看他，只是眨了下眼，眼睫随之颤了颤，漂亮的眼珠轻微转动了下，像湖面泛起波光。江敛心头正软着，就见那唇瓣张开了，用口型对他说，滚。
唉呀，听不懂，想亲。
江敛嘴角翘得更高了。
他拢着谢舒攸垂下的衣袖，装模作样捧着看了会儿，就摸到了手肘。
见谢舒攸仍旧在看着妖丹思索着什么懒得分心管他，他便继续顺着往上摸到了小臂，手中的触感极好，线条流畅骨肉匀称，但这时谢舒攸动了，目光幽幽警告他。
江敛见好就收，拉了拉他的衣袖遮住露出的皮肤，十分正经道：“小心别着凉。”
修真者谁会怕这个，谢舒攸没管他拙劣的借口，传音问他：“你从前来这里时，这附近有什么宗门吗？”
“记不清了，最初好像有，后来就没什么人烟了。”江敛道，“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师尊忙时我会代他处理一些门中事务，几年前有这附近的宗门上报说，障疠林范围在不断向外扩展，不断蚕食周边有灵气的地域。”
“宗内外务堂人手不足，只查出了障疠林向外扩张的原因，还没来得及找出解决之法，这附近的宗门突然从某天起不再上报这些事。无人继续求助后面也就没有再查，这件事便搁置了。”
谢舒攸手里拈着那枚珠子：“这次我路过附近，却发现这周围几乎没有什么人烟，附近的宗门也都已经人去楼空。”
这种小宗门就像蚂蚁，多而庞杂，消失一个两个根本不会有人记得，什么时候消失的自然也无人知晓。
江敛道：“或许是有了更好的去处举宗搬迁了也说不定呢。”
“未必是离开了，或许是被留下了。”谢舒攸将珠子给他看，“这纹路像是怨灵诅咒，只有枉死怨灵才能在活物上留下，看纹路颜色深度，这怨灵死前至少是筑基修士。此处没有活人，便缠上了妖兽。”
“妖兽虽没有神志，但至少有趋利避害的天性。可刚刚兽潮中却有大批无视自身品阶狂乱攻击周身大妖然后被撕碎的低阶妖兽……”
江敛道：“被怨灵控制，在伺机寻找新的宿主？”
他说着，想起在林中遇见谢舒攸时他便是刚刚杀死了一个这种被控制的妖兽。江敛一顿，想要动手检查什么却被谢舒攸抬手挡住。
谢舒攸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摇头：“我身上有合体期修士留下的剑气，邪祟不入体。”
江敛放下心来，也去看脚下翻涌的兽潮，确实察觉到不对：“这么多怨灵，都是附近宗门的修士吗。”
“不知道，也或许不止附近。”谢舒攸神情淡淡，“障疠林向外扩张是因为兽潮混乱，妖兽向外迁移，于是带动毒雾向外扩散……”
“可兽潮又是因为什么？”
江敛想了下：“可能是有什么它们畏惧的东西会在这个季节苏醒吧，就像动物躲避天敌而选择迁徙那样。”
“总之，小心一些吧。”谢舒攸道，“兽潮结束后，我们尽快离开。”
“好。”
然而第二天，江敛就收到了他哥送来的新消息。
他将鸟放走，转过头来跟谢舒攸说话：“事情不太妙。”
谢舒攸抬眼看他：“怎么了？”
“我哥放不了水了，他们老大，那个什么魔君，也想要你手里的东西，而且已经亲自到了障疠林最南方渡海必经之路上蹲守，准备堵你。”江敛道，“只能绕远路了。”
“远路？”听完前半句谢舒攸已经在考虑自己的全副身家加上师尊的剑气有没有一战之力了，他从没听说过前往煌极岛还有别路可走。
江敛道：“我知道一条路也能去往煌极岛，不过远了些，而且会比较……随机？”
谢舒攸问：“什么意思？”
江敛笃定道：“我们可以往东南走。”
谢舒攸蹙眉：“那里不是一片传说有九千丈高的山脉吗？如何能走。”
“那不是山，那是只老龟。我们只需站在附近，求祂转个身，我们自然就到了山的另一边去了。”江敛道，“不过祂轻轻转身可能就是山呼海啸……届时我们会被甩到海的哪边去就不太确定了。”
谢舒攸有些难以想象：“如此奇诡的法子你是怎么发现的？”
大约十几年前吧，他查红线查到妖族那里，想亲自去煌极岛看看。障疠林以西是魔族领域，他娘让他哥堵他回家，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他就是去翻那个九千丈的山也不回去。
阴差阳错，爬山时发现山会说话，还很友好和气的帮了他一把。
虽然把他甩到了海上漂了三天三夜人都快泡涨了才漂到个荒岛上。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他带了灵舟类的法器。
“机缘巧合就发现了……”江敛不想复述自己被泡成浮尸的过程，“总之比往南去打魔尊更可行一些就是了。”
左右也没有别的办法，确定好要走的线路后，两人静静等着兽潮退去。
第六天兽潮已经退得差不多了，谢舒攸决定好了次日出发。
“临行前不再来一口吗？”江敛扭捏着来到谢舒攸面前，羞涩扒拉自己衣领露出脖子，“穿过障疠林要十天时间，万一中途失效了多不方便。”
谢舒攸一阵恶寒：“能不能别用这么恶心的语气跟我说话。”
江敛的语气简直和他杀人的作风手法一样，黏糊又造作。
“哦。”江敛坐到他面前，直白道，“快点咬我，顺便亲我两口。”
谢舒攸：……
怎么越来越理直气壮了。
“不咬你脖子。”谢舒攸道，“我想像第一次那样。”
以为江敛会嬉皮笑脸贫两句嘴，但没想到他马上取出了匕首。谢舒攸本也只是想顶他两句，并不想让他又流那么多血。
“你怎么真弄。”谢舒攸拦住了他，“我是玩笑话。”
“玩笑吗？”江敛眼中有一瞬茫然，很快他又笑嘻嘻的掩盖住了，“抱歉，我没分辨出。”
谢舒攸蹙了蹙眉，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从小他身边的父母师长教他的都是好好爱护自己，万事以己为先，他不明白江敛为什么能这样轻率的，不谈条件索回报的伤害自己惠及他人。
被救回来第一天他以为江敛会等他伤好之后再说这些，但时间一天天过去，马上要出发去下一处地点了，他却没有半点要提起的意思。
“为什么毫无条件的帮我，你不觉得疼吗？”谢舒攸忍不住主动开口问他，“你付出了东西，不想问我要什么做回报吗？灵石，法器，或者灵材灵兽？”
“付出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更何况江敛并不觉得这点小事算是付出了什么，从小也没人跟他说过这些，他就是自己野着长大的。他娘需要他的灵根帮他哥时是打算直接拿来用的，他甚至没有知晓的权利，更别提什么回报。
他想了想，顿了下：“不付出，不就没有价值了吗。”
没有价值就没有留在身边的意义，被舍弃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谢舒攸皱着眉头，看向他的神情有些复杂。
“不是这样，你不是理所当然要帮我，你帮我是自己本分之外，额外的事。”谢舒攸对他说，“你应该得到回报。”
谢舒攸身上的味道太好闻，他怔怔的：“是吗……是这样吗。”
谢舒攸看着他，继续问：“你想要什么，灵石，秘籍，灵草或者丹方？”
“可我什么都不缺。”江敛摇头，“这些我都不缺。”
谢舒攸想了想，然后靠近了他。江敛以为谢舒攸是要咬他一下，但谢舒攸靠近过来，也只是靠近过来，没有做别的，轻轻拥住了他，然后说：“那我以后对你好一点吧。”
柔软的脸颊贴着他，好温柔。
心口跳个不停，江敛垂下眼，安静的，试探着回抱住怀里的人。
谢舒攸没有离开，任由他抱着，轻盈的香气钻进肺腑，怀里的人抱起来很软，填满他的整个胸膛。
他觉得自己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幸福。
虽然有点小辫太，但其实小江挺纯情一孩子来着[可怜]就像小狗喜欢你会不停舔舔舔……这是小狗表达喜欢的方式，小狗喜欢你，小狗不觉得自己辫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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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那我以后对你好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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