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陆川政这个名字海城人不一定认得，但政洋船业无人不知。
旗下公司包括军用船舶、民用船舶的生产企业，以及大型钢综合型企业，论产量及制造技术，政洋船业是国内造船行业中第一大的私营造船集团，船品除满足国内用户需要外，还远销亚洲、欧洲、非洲、大洋洲、南美洲和北美洲等40多个国家和地区，其财富总量难以估计。
陆川政与现在的妻子许欣怡虽然是商业联姻，但两人青梅竹马，多年来感情一直很好，没有出现过任何绯闻，洛陵萧这个私生子的存在自然显得极为不正常。
而且哪怕是像楚贺云这样极其不光彩的私生子，楚家也会给他姓氏和财产，陆家却在明知道洛陵萧存在的情况下，不仅没把人认回，多年来也没有给与他任何关照，这背后恐怕还有其他秘辛。
楚涔把这些事在心里过了一遍，继续与洛陵萧谈论剧本。
晚饭过后，洛陵萧送楚涔回学校，路上又问起楚涔明年的实习计划，看样子是想让他一起进组。
邱柏承的电影制作板底扎实，对楚涔是很好的实习机会，他前世也确实和洛陵萧一起进组，认识了不少资方和演员，还跟这位新生代导演成了“朋友”，被他夺走了最后的心血。
楚涔问：“邱导的电影几月开机。”
“三月底，正好在你交完论文之后。”
“需要面试吗？”
洛陵萧：“不用，邱导看过你的作品，他很喜欢你的影像风格，到时候提前过去就行了。”
“好。”
以楚涔现在所掌握的资源和信息，完全不足以和这些人抗衡，进组是最能接近洛陵萧圈子的途径，他也做好了以身入局的准备。
洛陵萧将车停在校门口，楚涔到校之后没有着急回宿舍，先去了趟话剧社，找一位曾与洛陵萧合作过的编剧询问剧本的事情。
编剧名叫张程，研三在读，和洛陵萧都是17届的学生，大三时负责征集文化创意大赛的剧本，洛陵萧也投稿了。
楚涔找到他后，和他要了剧本备份，询问当时的比赛情况。
张程回忆起来：“那一届学校只有一个一等奖，老师告诉我们是表演系的人拿到了，我们都很惊讶，不过那个剧本确实写得很好，后来还被当做范本材料，分析创作结构。”
楚涔打开剧本，里面讲述了一个从乡下来到城里的愣头青为了在大城市生活下去，一天兼职打五份工，忙得思绪混轮头脑发昏，从而引发了一系列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
有荒诞幽默，也有血泪心酸，很戳中大众的情绪点。
但同样不像是洛陵萧能写出的剧本。
张程和洛陵萧几乎没有交集，楚涔不用怕他通风报信，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我看过几篇洛陵萧的随笔，感觉和他的文风不太像。”
闻言，张程眼睛的亮了起来：“你也这么觉得是吧。”
张程心里藏了很多话，他翻开剧本到第七页：“你看这一段，吴越下一个面试是餐厅服务员，他带来的衣服破旧，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些，他一边送外卖，一边翻找各小区的旧衣回收箱，找到了一身合适的衣服。吴越回家后把衣服洗得发白，却还是觉得洗不干净。”
洗不干净的不是衣服，而是吴越身上穷人的气味。
这是一个对自己有清醒认知，自卑却也自立自强的角色，虽然创作者不一定需要把自己带入角色，但吴越的人设和剧本文风都与洛陵萧本人的生活八杆子打不到一起。
“贫困是穷人摆脱不掉的影子，吴越在向上攀爬，影子却在拉他坠落。”张程揉了揉眼，无奈的声音里掺杂了一丝懊悔，“如果这时候有人能帮他就好了。”
故事的最后，“吴越”扛着行李离开了闭塞昏暗的半地下室，站在城市的边界，不知去向，也无人关心他的去向。
离开是一段故事的结尾，也可能是另一段故事的开头，吴越可能并未离开。
楚涔看着他，语气笃定：“你认识吴越。”
张程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他低下头没有再说下去。
离开话剧社之后，楚涔回到宿舍，把剧本从头到尾细致地看了一遍。
他总结了吴越的特征：26岁，贵山人，家中有姐姐和妹妹，轻微口音，头发偏长盖过眼睛，不戴眼镜，身体瘦弱，喜欢穿黑色衣服。
这些特征不全对应现实中的“吴越”，楚涔的调查范围设置在16到18届的戏剧影视文学专业学生。
楚涔把特征发给认识的朋友，但这毕竟是三年前的事，大家记得不是很清楚，只有一位已经离校的同学想起了符合特征的人。
“你说的是何悦吧，他在我隔壁班，人挺阴郁的，大三因为偷窃被抓，主动退学了，后来就没有消息了。”
楚涔不关心学校里的事，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偷窃。
“学校有调查这件事吗？”
“那我就不清楚了，我知道的时候何悦已经离开学校了，不过听他们班上的说，当时没有一个人给何悦说话，查不查都无所谓了。”
默认的罪名一旦成立，证据就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如果何悦是被冤枉的，那他到底是以何种心情接受这一切。
楚涔不敢想。
“他们班当时的班主任是谁？”
“好像是陈老头吧，哎，反正学校里的老师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件事儿问他们也没用。”
楚涔心里默认。
“你是在搜集创作素材吗？怎么突然问起他了？”朋友好奇地问。
“突然听人提到，有点好奇。”
“你还会有好奇的事啊，我以为你只对电影感兴趣呢。”
放在之前这话确实没错，楚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六十天都跟电影相伴，但现在他学会了适度。
“你要是想知道可以问问他们班的人，但问一个两个可能没用，当编剧的爱脑补，说出来的故事什么样儿都有可能，你要不去论坛上看看吧。”
楚涔入校快六年，只在入学考试那段时间进过论坛，连密码都记不清楚了。
好不容易登上论坛，楚涔搜索关键字，找到有关何悦的帖子只有三个，应该是被管理员清理过。
三个贴子两个吐槽贴，一个偷窃事件的复盘帖。
吐槽贴吐槽何悦不讲卫生不洗衣服，整天脏脏臭臭的，和他一个宿舍真倒霉，另一个帖子的发帖人也是想和他换宿舍，两个帖子不是一个人发的，但应该都是何悦的舍友。
复盘贴里总结了盗窃事件的发生经过。
被偷钱的是三位表演系的女生，家境都很不错。
事发时何悦大二，跟张程、洛陵萧一届，事发地点在现代剧场，何悦当时被分在现代组，三位女生也是现代组的演员。
事发那天是端午节演出，上演剧目《日出》，由于中间编排了一段舞蹈，所以出场演员众多，更衣室挤不下，很多人只能到道具室换衣服。
何悦虽然是编剧组，但没有参与剧本改编，和后勤组一起搬道具，在演员们登台后进出过道具室。
演出结束后，演员们回道具室换衣服收拾东西，也是在这个时候那三位女生发现自己东西丢了。
一块手表、一条项链、一枚胸针，价格昂贵且容易携带。
根据三人的描述，她们是在上台前把贵重物品留在了包里，回来之后就找不到了，小偷只能在她们登台表演的时间里行窃。
导演后来调查录像，发现只有何悦单独一个人进出过道具室，且没有人能为他作证，嫌疑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后续导演翻查了何悦的包，虽然没有找到赃物，但怀疑仍在，大部分跟帖依旧认为偷盗者就是何悦，而何悦的主动退学，也成了心虚羞愧。
楚涔从头到尾把帖子看完，在众多骂声中，有一个账号连续发了好几楼为何悦澄清，但可能是被举报过，他的楼层都被屏蔽了，只留下一条。
c1700313019：不是他。
这个人用的是初始账号，没改学号，被后面的人解码了。
是张程。
他肯定知道一些内幕，但屏蔽内容只有后台管理员能看到，要破解权限才能看到。
楚涔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办法，打算先休息准备第二天的话剧收尾工作。
正要定闹钟时，收到了楚贺云的信息。
hy：哥，后天校庆我可以看吗？（小狗可怜.jpg）
电影学院校庆不完全对开放，需要邀请函或校友电子卡等凭证才能进校，楚涔把邀请码发给他，让他自己去公众号预约。
hy:【截图】谢谢哥，已经预约好了。（可爱小狗.jpg）
楚涔退出对话框后突然想到了什么，把论坛上的帖子发给他。
楚涔：能帮我查到屏蔽内容吗。
楚贺云用一分钟时间浏览帖子。
hy：可以的，哥什么时候要。
涔：后天吧。
hy：没问题。
涔：手机能破译吗。
hy：是破译密码吗？
涔：嗯。
hy：应该可以。
涔：到时候细聊吧。
hy：好的。（小狗乖巧.jpg）
楚涔那天解开潘大海的手机后，拍下了相册里的内容和聊天软件里的贩卖信息，但有几个重要相册和特殊软件被设置了密码，他怕手机上装了信号追踪器，不敢强行破译。
楚贺云学的是电子信息工程，又擅长跟综偷拍，让他来做这些事再合适不过，但楚涔不清楚楚贺云跟洛陵萧的合作程度，万一这件事有他的参与，那自己的处境就会变得被动，手机不能直接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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