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

那扶摇少年闻声真个是惊喜交集,当即泪泣如雨,脱口哽咽:“掌门!”

来人身负长剑,腰系短弩,于大堂之中立定,微微冲她点一点头,神情紧绷,眉眼如刀,毫无笑意——但确是扶摇失踪多日的掌门持盈道君。少年却似骤然放下了心,收却灵力,静站不语,隔着泪眼热切看她。云寒掌门见此也收了神通。

“谁会欺你门下?”星河长老起身,面上笑意虽淡,却是颇有几分真切。

段家主跟着回过神来,笑道:“掌门原来平安,真是……甚好甚好。”

持盈却没有笑,“你们要与魔修定约立盟?”声音分明喑哑,却又显得高扬,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威势。

无书不知不觉中张大了眼。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修者,自打上山以来,所见都是些俊秀的少年青年,因此她常常认不出哪些是师长,哪些又是同辈,所幸入门晚,都还能当作尊长对待。比如上首那位星河长老便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又比如她们家掌门,虽瞧不出年岁几何却也面皮细滑。

无书当然也已知晓,修道之人本就益寿延年,相貌又会停在筑基之时,能进蓬莱、辟尘这等宗派内门,天资本就较同辈更高,因此更显青春年少也是常理。这原非众人刻意为之,但有那筑基晚的,也不愿自己偏是苍苍白发,倒肯多花灵力维持红颜不老,于是放眼修界,连稍显平凡之长相都不多见,更别说是中年形容、老来风貌。

眼前这位却偏偏不同,竟是个一望而知的中年妇人。

此时偷眼细看,更觉她满身风尘血色,道髻碎发散乱,目光顾盼如电,眉心纹若悬针,嘴角深钩直抿,那种种“瑕疵”完全不经修饰,脊背挺直昂藏而立,衬得那身污遭邋遢、千疮百孔的道袍竟熠熠生辉。

竟还有这样的修者!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她也不等人回话,眉目间杀意凛然,“这么些年,那里生出小事,便睁一眼闭一眼,生出大事,更要息事宁人,当真是好个欺软怕硬、趋利避害,却还要美其名为大义,实则是被那魔头吓破了胆罢?”

“持盈道友!”无极宫主沉下脸来,“念你遭逢大变,一时情急,我们也不是不能体谅,但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一些真话罢了。”持盈轻蔑而嫌恶地瞥了他一眼,“戳你肺管子了?”

“持盈!”

“叫我如何?”持盈寸步不让,“当年不是你冲在最前?”

“此一时彼一时,你何苦揪着当年的事不放?”

“我瞧是你们更放不下!当年怎不肯拼将一死?倒也罢了,你们许是不悔……”持盈闭目一瞬,满身血气激昂,背上长剑应和而鸣,“可是我悔!悔当初不曾斩草除根,悔当初不曾杀灭清净天,悔当初不将这血染天阶,是以我今日决不重蹈覆辙!哪怕身死魂消,决不苟且偷生!”

“今日谁要阻我,谁便是我仇雠!”持盈双目如电,视线转落在云寒面上,“尔欲阻我乎?”

云寒平静与她对视,语气平和:“生恩死仇,何须勘破。”

持盈微微点头,“好!”

星河嘴唇微动,到底没说出什么话来。

持盈转头看向那几个扶摇少年,眸中杀气仍盛,语气却温和些许,“孩儿们,随我来,自家血仇,不必假手他人。”

少年虎目含泪,大声应道:“是!”踏出几步忽觉异样,再回顾时,却见那几个同门并未动弹,见她看来,纷纷回避视线。

她怔了一怔,张口要唤,持盈已再催促:“还不来?”

少年最后望了一眼那几名同伴,便就转过头去,跟在持盈身后,踏步凌空,御剑而去。

直待二人身形没入云霄不见,堂中仍是鸦雀无声。

不知许久之后,无极宫主面上泛着阴霾,道:“就这样吗?”

“不然怎样?”天心阁主语气闲闲,“你不出力,难道还不许人自己报仇吗?”

无极宫主瞪她一眼,“你若如此不平,大可出手相助。”

天心阁主挑了挑眉,像是还要回嘴,琉璃谷主倒赶在先头开口,打个圆场,“都少说两句吧。”

星河轻咳一声,“诸位道友可还有何建言?”环视一周,见无人应声,便自点了点头,“既然如此,约盟一事,不如便先暂时定下,待日后有何进展,再与诸位计议。”

此言一出,也无人出面有甚异议,片刻之后,便有辟尘宗的几个生徒出来张罗散场。

各人陆续散去,琉璃谷主几个则起身走向云寒、星河二人,无书也跟着毕月站起,一时却分外茫然,就这样结束了?她还很不甘心,便是形势所迫非得要同魔界议和,那师姐呢,师姐现今怎么样了?她是不是该当追着掌门问上一问?难道便没有师姐的下落吗?

忽听琉璃谷主说道:“倒还有件事,我家宝月心念许久,如今既然议定,我总得问上一问。不知无双小友可有消息了?”

无书心思立时被钩住,跟着去看掌门二人。

毕月在旁小声地叹了口气,也把视线挪过去,定在自家师尊身上。

云寒掌门面上有淡淡的苦涩,“多谢谷主记挂,师侄性命暂且无碍,只是又被鹤冲天裹挟了去,如今两位魔君也不知她下落。”

琉璃谷主也便跟着流露出担心的神色来,但还好言劝慰:“总算晓得人没事就好了,那鹤冲天如今已成丧家之犬,必定也躲不了多久,掌门不用太过担心,况且无双小友有胆有识又天赋卓然,想来定能化险为夷。”

“那便借谷主吉言了。”云寒掌门随附一句,便不再说及此事,几人换过话题交谈着走下堂去,渐渐再不闻声息。

无书犹还怔怔望着堂上,不知该喜该悲。

*

无双也在沉思。

世人常说海外仙山,听着仿佛总是超然物外、异于凡俗,一旦踏入便就斩却前尘、别有天地。

但仙山究竟仍在四州之内,若不以灵力刻意引导变化,日升月落、四季轮转,其实与四州无异。

秘境却是不同。

这里也许飞雪与烈阳并存,也许天地颠倒无星无月,也许今日深秋明日又是盛夏,也许是一片汪洋茫茫无边……是实实在在的跟凡俗迥异。

因此很多修者认为,秘境乃是真正的化外之境。

谁也说不清秘境是何时出现怎样生成,似乎自这方天地初始便就存在,却又并非时时存在,可出现和消失的位置、时间又有一定规律。

这么些年摸索下来,已知四州之内大大小小的秘境共有一十九处,其中太初、元空秘境发现最早,至今已是几万年有余。另有几个规模颇大,存在也有年头。近千年来,无双记得只一个“新启”是新近为人所发觉的,但那也总好有百来年了。

只不过秘境虽似武陵桃源隔绝世外,但却并非个个都是洞天福地。有的秘境,比如**,真个是花开烂漫、遍地灵植;有的秘境,比如元空,却是凶兽横行、危机四伏,轻易不敢放人进去。

但这些秘境于修者而言,到底是了不得的机缘。

大道如登山,一层难过一层,到得一定境界,更是难得寸进。安危相易、福祸相生,许多时候,唯有闯过死地,才有涅槃飞升那所望。

因此临到秘境开放,各大仙门都会组织人手入内探索,求灵药,捕异兽,增见闻,长磨砺,更要紧是求那可遇不可求的时运机缘。

无双在秘境中也有过奇遇,其实就在前不久,她还突破了一层境界,但眼前这个秘境……

无双目光扫过那碧蓝的林海——倘若那称得上是树的话,不过想来也只好如此,毕竟那婆娑的枝叶除却颜色,同四州的树木并无差别。再看看头顶那深紫色的天空、亮黄色的云彩,这里的“海”又该是什么模样?

不论如何,她是不曾见过这处秘境的,而现存的秘境之中,也绝无这等记述。

许是清净天原本就有,隔绝多年瞒过修界?但也不对,就算是有,总不可能就在大业乾阳宫边上,秘境总有其不稳之处,魔修想来也不愿打坐起来却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那么……更有可能的是,鹤冲天非但能够开启一个秘境,甚至有可能是一个新秘境。换而言之,是凭空造出了一个秘境!

这猜想着实太过可怕。但若是成立,倒可以解释扶摇那一众金仙半仙为何至今下落不明。

但若真是如此……无双但觉身上的伤口也要多疼几分,再悄瞥一眼那满身轻松惬意甚至嘴边哼起小调的鹤冲天,就更觉此情此境难以形容。

负手掐诀,真言密祝,灵力却依然如风自神府轻拂而过。松开手去,无双无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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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魔尊恋上我
连载中决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