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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楼众人虽还面有茫然,但都下意识齐声应是。
长白视线扫过众人,再看无双,心头滋味更是杂陈。
至察素来心大,既已脱险,早将那糟糕故事抛诸脑后,转而念起旁的来,“所以这一遭下来,担惊受怕,最后什么也没得?”眼巴巴望定无双。
无双略一犹豫,掌心一翻,亮出一颗光华璀璨的珠子。
至察顿时兴奋:“我就说师姐出手怎能一无所获。”说时凑近前来,欲待伸手碰上一碰。
无双瞧他一眼,微微摇头。
至察也就止住,瞧她抬手轻轻一抛,便看那珠子浮在半空,左冲右突,忽地直冲明月楼众人而去。
明月楼众人本也在关注这边动静,此时料着是得了宝贝,心中也有歆羡,但试炼各凭本事,也无法多言,何况连性命都是被人救下。却料不到那珠子竟直奔而来,瞬间没入正凝神细思的和月香眉心。
和月香但觉眼前闪过无数画面,衣衫褴褛的幼童倒在雪地之中仰望伸来的手,连绵的山野间黑气涌动血流成河,河中倒映的少女剪影与霞举飞升的仙人交织,声势浩大的天雷轰响迎头落下……
那威压如山海倾倒,刹那之间汗出如浆、面色如土。
长白心中隐有猜测,上前一步,却不敢妄自施为,征询地望向无双,“无双……师妹,这……”
无双神情平静,“应是传承。”
话音落时,小声的议论便起。长白也暗自松了口气。
料不到这个师侄竟得了机缘,今次一番折腾,总归有所收获。但……他又忍不住看向无双,见她面色仍十分平静,心下难免又生感叹。
虽说大能传承自有其意愿,但她分明也可以留待后来,他们受她恩惠,本是决不可能多置一词。
和月香倏地睁开眼睛,神华熠熠,更胜从前,“这……这便是那位大能?”说时心情激荡,望向无双。
无双颔首。
和月香自觉有一股灵气温养神府,隐隐竟有突破之兆,心中岂不知是受了无双惠及,肃衣敛容,郑重见礼,“和月香多谢前辈。”
“无需谢我。”无双避过她去,“原是你心中之道与这位前辈相和,方才被选中,但要好生修行,不负初心便是。”
和月香执着摇头,“若非前辈问我道心,我也……”
千秋岁瞧得扁了扁嘴,不耐烦才要开口,至察却先她一时道:“行啦,师侄无需多言,只要好生参悟,便是师姐所愿。”
千秋岁便跟着点头。
和月香经至察打断,也没有生气,仍是双眸深深望着无双。
成余在心里叹了口气,余光瞥着皎皎面色复杂,便又更多叹了口气,“师姐不是还有事么?这位大能实是用心深远,原也无意伤人,何况如今既已出来,更不必挂心我们。”
“是了。”无双瞥了眼身旁的千秋岁,还有这么一桩更棘手的等着,千秋岁立时对她笑了一笑,无双收回视线,只在心里叹了口气,“长白师兄,我们便告辞了,还请见谅。”
长白自然不会拦她,此时若不见她,心绪仿佛更能平静。
倒是无双忽然微微一顿,多看济楚一眼,“济楚道友。”
济楚笑意如旧,“嗯?”
“没甚么。”无双想了想又道,“后会有期。”
成余暗暗叹了口气。
济楚笑眼弯弯地点点头,“后会有期。”
千秋岁早已乖觉在无双身边站好,等她同两个师弟又再交代几句,等那长剑幻化浮在半空,便欢欢喜喜地自觉踏上,想了一想,最后搭住她双肩。
长剑腾空而起,地上人影远去,连声息亦不闻,千秋岁才觉心情初霁,“你方才怎么不问她?”
无双道:“济楚道友道心坚定,想必不会答我。”
“她一定有问题。”千秋岁不甚满意她这回答,“你该问清楚的。”
是啊,其中确有说不分明之处。便是长白修为已至化神,犹然为幻境所迷,虽说此番试炼重在心境,但……也罢,济楚所修之道,该是清净无为罢?若她自己也有那般大起大落,想来不会平静如许。
“你怎么不说话?”
无双回过神来,“魔尊似乎格外留意济楚道友?”
千秋岁打了个激灵,忙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见她有点讨厌。”
无双沉默,这话她实是接不上去。
千秋岁也跟着沉默了片刻,又若无其事地开口:“你真觉得,魔修并非无恶不作?”
对此无双倒无甚迟疑,“道法万千,皆有因果。我想仙魔之别,不若心性之分。”
便是魔修多习阴毒之法,若不施害于人,又有何妨碍?所谓天生魔骨、天性狠毒,又有几分真正是天生天长?行善行恶,还有教化之功。
但世人每每作茧自缚,偏颇积深,似也难在旦夕之间化解。
千秋岁立刻道:“即是你我结缘,也是道法因果?”
无双本自出神,闻言被拉回现境,一时实是十分诧异,委实不知这位魔尊到底是看多了话本故事,还是受伤太过,以至于心念里只记了这一桩事。
但纵算如此,难道不该是心念报复么?
无言沉默半晌,终于只是轻叹口气。
千秋岁却还是追问不休,“是仙门不许么?可我说咱们是道侣,你那两个师弟也没怎样。”
她还是要一问到底。无双无奈。眼前倏忽闪过那夜的月色,心间不禁轻轻乱跳了半拍。可那终归也不过一个寻常的夜晚,终归是逝者如斯。
“是我……心无此念。”
她心无此念,纵然也瞧过旁人出双入对,却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一个道侣。若相敬如宾也便罢了,但若时时牵绊,日日相处,着实……着实是有些透不过气。
“为什么?”千秋岁又是如她所料那般不肯甘休,“你不能有吗?我哪里不好?”
“眼前情况危急,我实无心于此。”无双自知此时再是说千道万,只怕也难打动她分毫,倒不如另辟蹊径,“可否容后再论?”
千秋岁仍是接着问道:“容后是什么时候?”
无双只得道:“至少待魔尊解得身上之毒。”
千秋岁道:“那时你一定会做我的道侣?”
无双心中一跳,步天阶跟着一晃,千秋岁顺势扑在她身上,犹还不甚心甘情愿地改口,仿佛自己作出天大让步:“好好,一定会考虑做我的道侣?”
“……嗯。”无双应承得十分自然,到那时你记起全部,自然避我不及,又或者自此结仇,还谈什么情意?
千秋岁才高兴起来,“那我再等等。但其实我不解毒也行的。”
无双几乎忍不住又要叹气,好容易压抑住了,也不知自己哪里生来的急智,“还不知那毒物有何隐患,魔尊若……若有意外,我……我……”说到最后,仍是讲不下去,思绪急转,又仿佛这样住口也好。
千秋岁立刻明了她未尽之语,“我知道了!我肯定马上就能好起来!我们一定能长相厮守,永结同心。”
对了,修仙界里,岂不是能真正做一对神仙眷侣?
接着便又喊道:“一起飞升!”
她几乎是喊了出来,无双只觉这声音要传去九霄云外、令得举世皆知,不禁额角连跳,“可否与魔尊约法三章?”
千秋岁仍是兴兴冲冲的,“你说嘛。”
无双御剑停住,往虚空中迈出几步,回过头来,肃然道:“第一,我与魔尊既未定情,于人前行止不宜过密。”
千秋岁不以为意,“你我也没有怎样呀。”
这还不算怎样,真要如何,那得如何?无双不敢深想,只是说道:“还请魔尊言辞之中也再多注意,莫再唤我作道侣。还有日前秘境之中那般……言谈,也还是莫要再有。”
千秋岁几乎是立刻想起她那些故意的所为来,嘴上却还装傻:“哪般?”
无双但只沉默无声地看着她。
千秋岁招架不住,只得答应下来:“好好,我晓得了。那第二呢?”
无双方才接着说道:“既然名分未定,便是你我二人独处,也请魔尊待我一如人前。”
“非得如此?”
无双微微低头,“若魔尊果然……心悦我,应是愿意随我心意的罢?”
“……”千秋岁但觉心尖微微发痒,忽然好生想要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细细抚慰,然则这话锋一如刀锋,叫人难以转圜,只得怀着满腔遗憾道,“好罢。那第三呢?”
“第三……”无双悄悄松一口气,“我暂时还没想到,待日后再说吧。”心道便是这两条真能做到,都该去点支高香谢谢天地。
千秋岁面上才有点喜色,“这也尽够了。那等咱们有了关系……”
无双但觉不寒而栗,赶紧止住:“那时再论那时,如何?”
千秋岁撇了撇嘴,“那好吧。”
无双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犹豫着是否要同她立下同心誓,想了想这名字若提出来只怕她更要多想,终是作罢,身形一晃归于原位,重又驱策步天阶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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