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少瞻从丈高的墙头跳下来,走时却飞不上墙头的,只能走正经道路出去。
这一走,姜尚书哪有不知的道理。
贺少瞻顶着姜尚书吃人的目光出了姜府。
他这些年几乎是被贺老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种待遇。
小时候他也不是没翻过别人家墙头,但那是不懂事的顽皮,这次他是为了见姜玉初翻的墙头,却被姜玉初赶出来了。
一时连那颗黄杨古树都像是故意为难他了。若非那颗树挡在道上,他就不会借树上墙,跳进去自取其辱了,还不如被门子拦住那会儿就放弃得好!
贺少瞻只知自己一腔热血被辜负,却不知姜玉初也受了他的牵连。
姜尚书正得意即将有个人人羡慕的女婿,正得意那小侯爷也有今天。
转头见姜玉初和贺少瞻站一块儿,登时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恼火直冲天灵盖。
人前,他不好发作,只是神色不善。
人一走,姜尚书连口气都不带喘的,转头就数落上了:“我特意把人拦住没让进,你倒好,玩上私相授受了!你要是不想好我也不拦你,你继续跟你的小侯爷耗着吧,明天我就去回了雪蘅!”
贺少瞻一番话本就让她委屈,现下被自己亲爹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通数落,还说什么要回了雪蘅,姜玉初更觉委屈,明明什么都没做,明明是顶好的一门亲,怎么人人都见不得她好。
她一时想得多,只觉得这门亲十有**也是黄了的命,眼泪啪哒就掉下来了。
姜尚书还待继续发作,忽地低头看到姜玉初脸上泪珠子滚滚而下,跟不要钱似的哗啦啦往下流,话一下子卡在喉咙里,没敢发出来,只讪讪的把话收了个尾。
然后他就哄不好自己女儿了。
姜尚书只好把夫人请来了,一见到姜夫人,姜尚书便抱怨道:“她跟人墙里头会面,还不能我说了?”
姜夫人还没说话呢,刚才打死不吭声的姜玉初便抢先告状:“爹说要把雪家的亲给退了!”
姜夫人闻言,也不管姜玉初眼泪珠子还挂脸上了,登时就瞪住了姜尚书:“你敢!”
姜尚书:“哎……这、这、这……”
姜尚书猝不及防被反告了一状,指天发誓地说自己没这个意思,以后再也不说这种话了,姜夫人才作罢。
姜玉初这才渐渐止住了哭劲,把话说齐了,定要把这门亲给结成了,以后与侯府再无瓜葛。
……
说得好好的,结果姜玉初因哭了一场,第二天眼睛肿了,偏这天雪蘅来府上商议纳征一事。
姜玉初拿冰块敷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大碍了。只要雪蘅不盯着她瞧,应该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姜夫人却是要万无一失的,要极力促成这件事,也算了了一桩心愿,因此见不得姜玉初脸上有半点瑕疵,见到她便是两眼一黑,明明昨儿还是个梨花带雨的美人儿,今早竟……
姜夫人左瞧右瞧:“好好的一双杏眼怎么变成金鱼眼了!这可怎么好?别让人见了,以为你不愿意,哭了一宿呢!”
“……”
姜玉初只好安慰她娘:“放心吧,雪大人肯定不是那等肤浅之人,不会以貌取人的,他看中的是我品性。”
也只有姜玉初不拿美貌当回事,大言不惭觉得人们看中她,都是看中她的品性和美德,美貌充其量只能算作锦上添花,有时还是累赘。
姜夫人吃过的盐比姜玉初吃过的米还多,自是知道美貌的重要性,她挑女婿还先看人外貌呢!
是以雪蘅来时,先进了敞亮的大厅,后来与姜玉初见面时,被安排在一间不大鲜亮的厅中,好让他眼拙些,别看出姜玉初眼睛的问题来。
这是两人第一次独处。
姜玉初不知姜夫人安排的妙意,只觉这地儿有点儿昏暗,不大美妙。
互相见过礼落座之后,侍从上了茶,便全退下了。
一时间,空气静谧。
来之前姜玉初以为自己订过一回亲,和贺少瞻相处了三年,比雪蘅有经验多了,直到雪蘅进来那一刹那,她才惊觉人和人是不同的。
他走路架子都比贺少瞻要沉稳,看人时一双眼睛更能看透人似的。
从屏风转过来那一刻,姜玉初莫名有种见她爹同一辈人的感觉,无他,实在官威大,她的脑子里马上就闪过他一身绯色官袍的清冷模样。
姜玉初终于有些紧张,忙礼让道:“雪尚书,您喝茶。”
“嗯。”雪蘅端起茶盏,复又放下,道:“我表字蘅,家中兄长唤‘阿蘅’,你也可以直接叫我‘雪蘅’。”
姜玉初略有些意外,意外之余又觉得不意外,雪蘅只是看起来有点冷,只是提亲突兀了点,其他方面,一直进退有度,她刚刚还犹豫怎么称呼他好,他就主动说了,真玲珑剔透一颗心。
“雪蘅。”姜玉初小声唤了一声,也便报了自己的字。
一时又无话了。
姜玉初便赶紧端起茶盏喝茶,端起茶盏时不自觉地借着茶盏的遮挡,偷偷瞄了他一眼。
却和雪蘅的视线撞上了。
姜玉初连忙挪开目光,低头喝茶,余光看见雪蘅也端起了茶盏。
放下茶盏,便听雪蘅道:“今日你我见面,先把紧要的事办了,如何?”
姜玉初脑袋空空,还能有什么紧要的事?但道:“好。”
雪蘅便问她有没有什么要求,甚至连新房布置都问了她的意见。
姜玉初哪有什么意见,只觉得脑子要晕了。
一面想,不怪他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办事效率就是高,别人家未婚男女第一次见面都要委婉客气和相互试探,他直接快进到婚礼现场了,连新房布置都开始想了,就这干事的劲头,她爹两个加起来都不如。
一面惊讶这是什么神仙人物啊,他竟然会问她的意见!她何德何能还能有意见,姜玉初想都没想过自己还可以在这场亲事里提意见,总归是惊喜的。
只可惜她没想得那么远,昨天还担心亲事不成,哪里会想多余的,故而全程都只一个字“好”。
雪蘅见她没什么意见,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不宜太长,坐了一会儿,雪蘅便告辞了。
姜玉初起身,让至门口。
门口光亮更甚,雪蘅不由多看了她两眼,似乎在打量她。
姜玉初感觉到了,抬头看向他的眼睛。
雪蘅这才作揖告辞。
姜玉初觉得他好像避开了自己的视线,故意不与她对视似的。那一刹那,她忽然觉得他在害羞。
是啊,雪蘅再优秀也是人,还是个男子,看了她这样的漂亮女郎,害羞一下也是应该的。
心念转动的瞬间,她的心态也随之变化。
他严肃正经,她便胆怯,怕言行举止不当;他害羞,她便有了胆气,不那么惧怕他了。
雪蘅转身要走,姜玉初壮着胆子喊了一声:“雪蘅。”
刚刚雪蘅问她意见,她像个傻子似的一直说“好”,现在她想起个问题了。
雪蘅听她喊,一步回身,站回了她面前。
两人原本就一前一后,姜玉初脚步还向前走着,雪蘅突然回身,动作大而快,故而一下子就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一丈多而已。
他身量很高,比姜玉初高了一大截,低头看过来时,姜玉初只觉得威压骤然压了过来,被人轻而易举地俯视了。
雪蘅刚好开口问道:“怎么?”
她仰起脑袋的瞬间,忽而又有点气馁了,她怎么敢啊!
他近在咫尺,清冷的眼神能把人看透似的。
这时若是说无事唤你,那可是拿他当傻子了。姜玉初一鼓作气便问了:
“为什么是我?”
这个问题她想了许久都想不通,品性好的良家女不止她一人,怎么偏偏是她一个被退过亲的女郎呢?
仔细想想,两人唯一一次说话,就是在薛国公府那次了,就那天她的表现来看可算不上好,差点被薛大公子误会了,还是雪蘅帮忙解围的。
两家结亲,媒婆自然要往好里夸,把她夸得跟天仙似的,但她还是想知道他真正看上了自己哪点。
她问得急,这个问题便问得没头没尾,忙补充说明道:“我被侯府退过亲,京城新出的那出戏……”
话还没说完,雪蘅似乎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反问她道:“你希望是什么原因?”
她以为他会说她品貌端庄,谈吐有度,行事落落大方,应为良配……就像媒人来时说的那样。或者给一个更准确的答案,比如外貌,比如听人说她性格好……
但没料到他会反问她。
她希望是什么原因,他就会给什么原因吗?
他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
姜玉初本是提问的那个,这会儿反而懵了,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
因未知而惶恐,而不安。
这个问题是不是太不礼貌了,他生气了?
姜玉初一时退缩,结结巴巴道:“我希望、希望不管什么原因,我们结亲后,就、就不退了。”
姜玉初一时紧张,越是弥补越是糟糕,说完都想撞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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