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茗钰冷淡地垂下头看书，漫不经心地道：“你也不是我的奴，是林伽带你回来的，与我无关。”
阿里古动了动唇又闭下了。
本来是想反驳一下的，可是话到唇边又咽了回去，红了眼点点头：“……晓得了。”
“好了，出去吧。”顾茗钰没有去理会他的情绪，将视线重新拉回书中认真的看了起来。
直到阿里古离去了一会，顾茗钰才从书中抬起头眼神幽幽的，回想着阿里古脖子上面带着的玉坠子。
好巧自己刚好认识那个东西，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如果是，那可真的有意思了。
……
江南水患虽然得到了及时的救助，没有发生大量的疫情，有一些极个别的人开始发烧咳嗽。
顾茗钰见状，忙吩咐人及时送去治疗。
江南就剩下了修建河堤的重要工程要加紧。
顾茗钰虽然平日里落在众人眼中是高高在上的小侯爷，总是跟着工人一起下泥勘查。
小小的冷峻少年却比谁都有威信，没有人因为他是孩童模样而看轻他，顾茗钰现在在江南一带几乎被神话了。
每日都早出晚归，夏日悄悄的来临了。
这是顾茗钰呆在江南的第三年，每天跟着他们一起出去晒太阳，还好江南属阴没有黑得很快，倒是个子窜得有点快，都快比阿里古高了。
远在京上的帝王每天都会接到群臣称赞顾茗钰的上述，此子必有大为，乃国之栋梁，应招之。
高阳帝刚开始还能平静的假装视而不见，时间一久就上书有两年了，终于下了旨意要顾茗钰回京受封。
顾茗钰人当时还在泥坑里勘察着地质，当即接到后跪谢领旨，神情动容的看了看还没有修建好的河提，最终谢绝回了圣旨，决定晚几年才回京。
江南百姓为之动容，差点将顾茗钰称之为神，一连带着顾茗钰的名声传遍几国，皆是称赞赤子之心者，唯有庆国小琉逾侯。
只有阿里古清楚的记得那天。
因为他一直全程在顾茗钰的身边，所以才知晓实情。
顾茗钰并非世人说都的那么恭友良善，那大慈大悲的形象，不过是众人对他的过分的幻想。
当时顾茗钰拿着圣旨时眼中没有动容，亦没有惊喜和不舍，有的只是平静的打量和思考。
阿里古恶劣的猜想，这个小孩肯定在打什么坏主意了，说不定想把远在京上的帝王逼得，要来求自己回去才会回去，不然怎么对得起两年受的苦？
阿里古又想起来一件事，忍不住发出冷笑。
还有所有人传言他每日卯点也不过是因，只有还活跃在众人的眼中，才没有人敢在众人眼中将他折在江南。
所以每天跟在这些人身边，在他们的眼前晃荡，让人没有可以下手的机会，还真是一个狡猾的小孩。
阿里古猜得没有错，果然没有多久在快要入冬结束时，将要步入第四年，顾茗钰再次接到了高阳帝的圣旨。
这次一连来了不同于上次的一个宦官几个随从，是一连来了好几个，连带着是高阳帝身边最得宠爱的宦官，也亲自带着圣旨来的。
这架势如帝亲临，当着众人的目光下顾茗钰面带犹豫，最终还是接下了旨意。
阿里古似看见了，他得逞的眼神轻慢地藐视着手上的圣旨，因为他接了后，很快就放在林伽的手上，连多看几眼都似是恩赐。
坏小孩。阿里古无声又无趣地蠕动唇瓣。
“小侯爷打算什么时候启程？我好派人回去禀告陛下。”李公公生得比较白嫩，但是一看就知道上了年龄，刚宣完圣旨就立马想要带节奏。
顾茗钰似面含怜悯地转头，看了看满山丘还跪满了的人道：“如此……等开了春我过完了生辰就上京。”
得到结果的李公公有些犹豫，原本陛下是想让他快点回京的，毕竟还在外待一天就会被群臣上诉一天。
帝王现在看见奏折上面有带着小流逾候那几个字就心烦。
顾茗钰似乎看出来了李公公眼中的犹豫，唇线上扬。
他眼含不舍的看向众人，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浓浓的感情，看得众人热泪盈眶，心中也皆是不舍。
顾茗钰在江南几乎是被奉为神了，仅仅三年的时间，一个不过才垂髻的小少年，他将一座快要垂死的城池恢复了曾经的生机，何其有幸。
有的大胆的人已经忍不住了，开口小声的嚷嚷道：“大人，就让小侯爷在江南过完生辰罢，也不晚那几日……”
李公公听后心中更加犹豫来，毕竟自己是想和顾茗钰一起回去的，若是他晚回去，自己不也要晚回去了吗？
“这、这陛下有令我也不敢……”李公公犹豫的看着顾茗钰，还是决定早些回宫，毕竟宫中还有那么多人也窥视着自己的位置。
“哎。”顾茗钰眼中的光淡下去，似轻缓地叹息。
原本就生得好看如神童的脸，露出可怜的表情众人心中更加的不舍了，开始更多人开了口。
李公公面对百姓拦着请求也无法，只得立马派人回宫报给高阳帝。
帝王恩赐可多留。
成功留下的顾茗钰此刻站在自己的书房里，面对着正前方的一副书画，陷入沉思。
那是他自己写的，只是独独写了这一副。
在阿里古进来时看见顾茗钰双手背在后面，微微的昂着头看着上面的字。
阿里古没有上过学，亦不认识上面的字。
但是阿里古敢确定的是，这个字迹和顾茗钰平日里面的字迹不太一样。
顾茗钰自己的字像是行在纸上的行云如流水，这副字虽然很多走向是一起的，但却是笔笔带着要透过纸的力度，笔尾还带着勾。
“我来了。”
顾茗钰看画时那眼神带着情绪，一时不知道他到底是在看字，还是在透过字在看其他的东西，因为阿里古注意到他眼神有一点虚晃。
听见身后有人靠近的声音，顾茗钰收回眼神转过身，眼中什么情绪都没有，他看着阿里古道：“我知道你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但是我也有条件我要你替我办一件事。”
阿里古歪头看了看顾茗钰，突然开玩笑道：“我不进宫做太监。”
顾茗钰笑了，但事实上他眼中还是冷的，只是象征性的勾勾唇道：“不会真的让你做太监的。”
阿里古又道：“那就是假太监啊。”
顾茗钰没有言语，书房有些沉默。
他真觉得阿里古很适合做太监，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都合适在那里面生存下去。
阿里古见顾茗钰没有讲话，就知道了自己果然猜对了。
他暗自腹诽，这可真是一个坏小孩：“你的胆子可真大，就不怕我叛变吗？”
顾茗钰学着阿里古之前的动作，歪了下头，腔调奇怪道：“你从来好像都不是我这里的人，谈何叛变呢？”
阿里古微哂，神色有些尴尬了。
好像是这个道理。
哎，真的被人看得透死透死的感觉，是真的太不好了。
见阿里古没有话说了，顾茗钰又恢复了原本的表情，将手上的一个木盒放在桌子上：“你还真是提醒了我，这个东西拿好。”
阿里古没有选择只得拿上这个东西，打开是一颗红红的小果子，但细看好像有一个小虫子，透过红色的表皮在涌动着。
这是蛊虫。
真的差一点阿里古就相信了顾茗钰的话，认为是自己提醒的，这明明就是早准备好的。
果然是一个坏小孩，还是一个爱说谎的坏小孩。
没有犹豫，阿里古一口吃了下去，然后向顾茗钰摊了摊手，张了张口表示自己已经吃下去了。
也不知道顾茗钰到底是要把自己安排到什么地方去，准备了这么齐全，怕是这个坏小孩从一开始看见自己就开始盘算了吧。
哎呀，果然还是自己太年轻了！
阿里古满不在乎地撇嘴。
顾茗钰低头拿起笔沾了沾墨，点点头表示他可以离开了。
阿里古也没有多逗留，迈着欢快的步伐离去。
人离开后顾茗钰开始写着字。
一笔一笔的写着，但是总是会朝着自己的习惯写，写了好几副字都是没有写好。
他终于停下了笔，定睛看着上面怎么写也不像的字，还是放下笔。
顾茗钰疲倦的捏捏眉头坐在椅子上，忍不住想自己真的不想早点回去吗？布了这么久何必再要放阿里古这一颗棋子？
怕什么，怕自己会忍耐不住去看他吗？
都已经死一次了还害怕什么呢？
顾茗钰不想去深想，闭上眼将自己思想放得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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