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忡间,人群里响起一阵骚动,几个小太监走到一处假山跟前,掀开了旁边那株高树上的黑布。
刹那间,光芒四射,亮如白昼。
先前的烛光黯然失色,只有那株竖之高山的金银树璀璨夺目,在暗夜里通体生辉,摄人心魄。
“真好看啊。”
“宋大人好大的手笔啊。”
“上面挂的是夜明珠吗?”
……
朝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恭维着宋尚明,后者满脸春风得意,起身笑盈盈地受着众人的吹捧,嘴里还在虚情假意地推辞:“谬赞谬赞,不敢当。”
萧珩看着金银树,神色冷淡,丝毫不为所动,而另一边的阿玉在身边人的惊呼感叹下也有一刻的震撼失神,但很快她便垂下了眸子不再看它。
太后也笑着道:“宋爱卿有心了。”
宋尚明朝凤鸾锦榻上的倩影盈盈一拜,肥腻的脸上堆满了笑褶:“今日太后生辰,微臣不过聊表寸心,如今能得太后一笑,那真是三生有幸啊。”
挥霍千金为博太后一笑。
其余朝臣心知肚明却也不敢说什么,只一味的假意奉承着他把这出戏唱下去。
“婶母,安乐也有贺礼送给您。”坐在一旁的安乐忍不住站了起来,她今日穿着与往日不同,是一身英姿飒爽的骑装,窄袖长裤,束高马尾,手里竟还拿着一根玲珑小巧的马鞭。
太后:“安乐也准备了贺礼?”
“是啊,我这份贺礼可比金银有趣多了!”安乐不屑地瞥了眼宋尚明,一脸的傲矜。
被明里暗里嘲讽的宋尚明脸色微变,却依旧装着大度的样子朝安乐公主笑了笑,后者则毫无顾虑的翻了个白眼,丝毫不给他留面子。
“那哀家倒也好奇这份贺礼多有趣了,安乐你呈上来也让诸位贵戚大臣开开眼。”
“是。”安乐转身右手抵在唇边,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一群太监宫女闻声而动,有条不紊的摆放着火圈、木桶、绳索等道具,最后摆上来的是数十个装饰奇巧的猫笼,安乐走到中央,命令道:“打开笼子。”
“咔哒”一声,猫笼应声而开。
十几只品种各异的猫咪踱着步子懒洋洋地走了出来。
狸花猫、波斯猫、橘猫……
一时之间,宴饮上响起此起彼伏的猫叫声。
有些宫眷怕猫,不由得瑟缩肩膀,用团扇遮住了脸,可心里又实在好奇,时不时露出一双眼睛仔细看着台面上的动静。
只见少女犹如驯兽高手,挥舞着手中马鞭,引导着十几只花猫钻火圈,滚木桶。
猫咪们憨态可掬,动作喜人,不论是皇族贵戚还是朝堂大臣,见惯了舞狮斗兽,偶然看一次猫耍杂技倒也觉得新鲜。
很快,表演结束,安乐挥舞马鞭将猫儿们赶回了笼子里,在众人的鼓掌叫好声中她犹如打了胜仗的女将军迈着轻盈的步伐朝前走去。
阿玉看着她,觉得她就像是太阳一样耀眼,自信且从容,这是她从来没有的。
什么是相形见绌?这便是了。
阿玉此时很想知道萧珩是什么神情,她不自觉地朝他的位置看去,只见萧珩垂眸正专心吃着什么东西,并未看任何人。
安乐一直走到太后跟前,她面颊通红,眼睛水亮,掩不住的神采飞扬:“婶母,儿臣的这份贺礼你可喜欢吗?”
太后朝她招手,示意她上前,安乐随即又往前走了两步,陈孝容摸了摸她汗湿的额头,笑道:“安乐有心了,哀家很是喜欢。”
安乐粲然一笑,忽地小声道:“既然如此,那我能否向婶母讨个赏?”
“你想要什么赏?”
安乐抿了抿唇,蓦地回头瞥了一眼萧珩,本就通红的面颊现下更是红得要滴血,她附身在太后耳边,低声道:“儿臣害羞,等生辰宴散了我再告诉婶母。”
太后不经意的看向席间的萧珩,目光复杂,直到安乐直起身子时她才将目光收回来,柔声道:“好。”
“多谢婶母!”安乐笑盈盈地转身下去了,再回到席间坐下时突然对斜对面的萧珩喊了一声:“萧大人,你觉得我的表演怎么样?”
萧珩刚把最后一块六瓣糖花放进嘴里,彼时猝不及防被公主点了名,他快速将糖花咽下去随即起身拱手行礼道:“公主殿下技艺精湛,微臣从未看过如此精彩的表演。”
“多谢大人称赞。”
萧珩面不改色的重新坐下了,事实上这场表演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过一眼,他一直都在专心吃着糖花等待着今日的大事发生。
“陛下,你觉得如何?”太后看向坐在她旁边的元旻。
他今日脸色不太好,一直闷声坐着,乖觉却也透着反常,太后故意询问是想要试探试探,他是否觉察了她的动机。
“安乐妹妹的表演很是精彩,可惜我前两日感染了风寒,身子不太好,一直没什么精神。”
元旻的声音带着些喑哑,像是嗓子发炎所致。
太后盯着他的脸,不冷不热道:“陛下身子不适还来为我这个老人家庆生,当真是为难你了。”
元旻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母后生辰,乃是举国大事,儿臣更应该尽孝道为母庆生,这都是儿臣该做的。”
“我儿有心了。”
说话间,娉婷舞女上场,开始又一轮的歌舞表演。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很快,宴席到了尾声。
这时,一个小太监上前对萧珩道:“萧大人,劳烦您出来一下,宋尚明大人找您。”
“他找我干什么?”
小太监摇头:“奴才也不知道,看样子还挺着急的。”
萧珩看了一眼宋尚明的位置,空的,确实不在席间。
他心有疑惑便跟着小太监走了出去。
两人到了一处廊下,萧珩问:“人呢?”
小太监道:“刚才还在这儿呢,怎么这会儿人没了,不然大人在这稍候片刻?”
萧珩颦眉不语,立即转身往回走。
回到席位上时,正巧尚食局的宫女们端来本场宴席的压轴美酒,西域贡酒。
刹那间,空气里满是琼浆的香甜之气,就连爱好喝酒酿酒的萧珩都不禁眉峰微挑。
不一会儿,宫女就将贡酒送到了萧珩案前,他端起酒壶自斟了一杯,清凉的酒液落入琉璃盏中,香气更盛,萧珩将酒递到唇边一饮而尽,随即在无人察觉时悉数吐了出来。
越美丽的东西越要人命。
萧珩没忘记阿玉在礼部偷听到的话,不管她的猜测真实与否,他都要小心为上。
另一面,太后端起酒杯朝皇帝道:“听说这西域美酒极难得,陛下不试试吗?”
元旻端起酒杯:“母后都这样说了,儿臣自然不好推却。”
语罢,他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太后神色坦然,随即也饮尽了杯中的酒。
然而,下一刻,元旻突然捂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腹中似烈焰灼烧,元旻痛得脸色惨白。
“皇儿!你这是怎么了?!”
“这酒……这酒……”可他话还没说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尽数溅在案前的美食佳肴上!
“啊!!!!陛下!!”
“陛下这是怎么了?!”
“来人!!护驾!!”
“皇儿!!皇儿!!”
元旻嘴唇紧闭,咬紧牙关,可腹内的灼烧感越来越强烈,他一把掀翻面前的几案,数不清的杯盏碗碟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歌舞笑谈声戛然而止,太监宫女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下面已经半醉的大臣们终于回过神来,跌跌撞撞地朝高台上的皇帝奔来。
“陛下!”
“你怎么了?!陛下?!”
“都不许动!!”太后高喝一声,“来人!把所有贵戚大臣全部扣押在原地,不许轻举妄动,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太后令声刚下,一群带刀侍卫不知从何处迅速涌了上来,将所有人包围起来。
皇帝倒在地上,嘴里不断有鲜血白沫涌出来,他指着旁边的酒壶道:“酒……酒有毒……”
太后凤眼斜睨,看向那个刚才替皇帝倒酒的小太监:“大胆!你竟敢谋害天子!!!”
小太监吓得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哀嚎求饶:“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你还有谁?!这酒不是你呈给陛下的吗?!”太后厉声道。
“冤枉啊!奴才冤枉啊!!这酒……这酒……”
小太监两股战战,脸色煞白,突然,他指向萧珩,满脸悲愤:“是他!!”
“是萧大人!!他当时打开了酒壶还和我说陛下风寒未愈,让我将酒煮热了再奉于陛下!!肯定是那个时候,他趁我不注意,往酒里下了毒!如今还要嫁祸于我!!!”
萧珩目光如刀,直刺向那个小太监!
在看清他的脸时,萧珩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咬牙切齿道:“我什么时候打开陛下的酒壶了,又什么时候和你说过这些话了!”
小太监大声道:“就在不久前,大人将我叫了出去!!”
旁边有大臣的声音悉悉索索的响起:“我刚才确实看见萧大人和一个小太监出去了。”
“是啊,我也看见了。”
萧珩冷声道:“明明是你叫我出去,说宋尚明大人有事找我!”
小太监大声否认:“我没有!”
这时,人群里一个声音幽幽的响起:“萧大人,我可没让太监找你啊,莫要陷害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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