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当思过崖的禁制缓缓散去，第一缕阳光照在顾沉霜脸上时，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几日，她吸收清心丹的功效，配合思过崖里的罡风，将自己的境界突破了至筑基期。
那枚丹药的余温似乎还残留在指尖，感受到体内较之前更加浓厚的灵力，仿佛前几天的遭遇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顾沉霜回到观心峰自己所居住的院落，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日子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每日听学，练剑，修炼。
只是，周围的空气变了。
从前那些对她客气疏离的同门，如今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些毫不掩饰的轻蔑与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哟，这不是仙尊百年来第一位亲传弟子吗？怎么看着脸色这么差，思过崖的风水，想必不怎么养人吧？”
尖酸刻薄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顾沉霜抬眼看去，正是柳清妍带着几个跟班，堵在了前往讲经堂的路上。
柳清妍今天穿了一身粉色法衣，金丝勾着纹路让她整个人的气质更上一层。
她抱着手臂，下巴微抬，仿佛所有人都只配让她俯视。
顾沉霜没说话，只当没听见，准备绕开她们。
“站住。”柳清妍身旁一个女弟子伸手拦住了她，“刘师姐跟你说话呢，你什么态度？聋了吗？”
顾沉霜脚步一顿，依旧沉默。
她记得凌霄说过，宗门内无故不得私斗。
她不想惹麻烦。
“算了，别为难她了。”柳清妍故作大度的摆摆手，却提高声量传遍了整个小径，“毕竟刚从思过崖出来，脑子不清楚也正常。有些人啊，以为拜了个好师傅就能一步登天，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烂泥扶不上墙，仙尊再厉害又有什么用？”
话毕，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的窃笑声。
这些话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顾沉霜心上。
就在她拳头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时，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袖。
“沉霜，我们快走吧，要迟到了。”
是林晚儿，顾沉霜在宗门里唯一的朋友。和她是同一批进入的宗门，性子温和，不因为自己身份卑微就疏远自己。
看到林晚儿，顾沉霜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
她点点头，跟着林晚儿像从旁边快步走过。
柳清妍看到这一幕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乐子，目光转向了林晚儿。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林师妹。你怎么跟这种人混在一起？是觉得她能从仙尊那里讨来什么好处，分你一点吗？”
林晚儿的脸刷的一下白了，拉着顾沉霜的手都有点抖。
“柳师姐，你……你别这么说，沉霜不是那样的人。”她声音不大，但却透着一股倔强。
“呵，还护上了。”柳清妍嗤笑一声，“真是有什么样的货色，就有什么样的朋友。一个攀高枝不成反被罚，一个上赶着当跟屁虫，你们俩可真是天玄宗一对‘卧龙凤雏’啊。”
“哈哈哈哈！”
周围的哄笑声再无遮掩。
“卧龙凤雏”这个词，她们知道本意是什么，但从柳清妍嘴里说出来，再配合那鄙夷的神情，任谁听了都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林晚儿的眼圈瞬间就红了，死死咬住嘴唇，眼泪在眼眶打转。
一直沉默的顾沉霜，看到身边林晚儿的模样后也不再淡定。
她可以忍受她们说自己，可以无视那些嘲讽。
但她不能忍受自己的朋友因为她而被这样羞辱。
顾沉霜甩开林晚儿的手，上前一步，站到了柳清妍面前。
她的个子比柳清妍稍矮一些，气势却半点不输对方。
“道歉。”
顾沉霜的声音不大，却冰冷刺骨，像思过崖里的冷风。
柳清妍愣了一下，但随即反应过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说什么?让我道歉？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再说一遍，向她道歉。”顾沉霜一字一顿，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柳清妍。
被一个炼气期的废物当众顶撞，柳清妍顿时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了，脸色一沉。
“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掌嘴！”
她身旁一个早已是筑基后期的女弟子立刻上前，扬起手就朝着顾沉霜的脸扇了过去。
那一巴掌裹着灵力，带起一阵劲风。
顾沉霜下意识偏过头躲闪，那一巴掌擦着她的脸颊而过，火辣辣的疼。
没等她站稳，另一个男弟子已经一脚踹在了她的腹部。
“砰！”
顾沉霜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喉头一甜，一口血涌了上来，又被她强行咽下去。
即便自己是踏入了筑基期，但也只是初期，刚入境和后期的实力可谓是天壤之别。
“沉霜！”林晚儿惊叫着扑过去，却被两个女弟子死死架住，动弹不得。
“不自量力的东西。”柳清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轻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规矩。”
几个弟子围了上来，拳脚毫不留情的落在顾沉霜身上。
她没有求饶，也没有惨叫，只是死死护住头，蜷缩在地上，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骨头仿佛要断裂，每一寸皮肉都在叫嚣着疼痛。
她麻木的看着眼前的场景，眼中的情绪翻涌，最终被她很好的掩饰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打累了，柳清妍才挥挥手。
“行了，别打死了，给仙尊惹麻烦。我们走。”
一群人笑着扬长而去，只留下被架着的林晚儿和躺在地上狼狈不堪的顾沉霜。
“沉霜，你怎么样？”林晚儿哭着挣脱开，跑到她身边，想扶但看到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又不敢碰。
“我没事。”
顾沉霜撑着地，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抹掉嘴角的血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动作缓慢而固执。
她捡起一旁的书卷，拉住林晚儿。
“走，去讲经堂。”
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仿佛刚才被打的不是她。
林晚儿看着她青紫的嘴角，和藏在衣袖下不断渗出的血迹，眼泪掉的更凶了。
这天下午，顾沉霜回了自己的房间，没再出门。
她靠在门后，缓缓滑坐到地上，直到此刻，那股强撑的力气才彻底散去。
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她掀开衣袖，手臂上满是青紫色的淤青。
柳清妍这帮人就是看自己不受师尊的关照从而变本加厉的欺负自己。
之前是语言上的霸凌，现在直接动手。
她就这么静静的坐着，看着窗外天色由明转暗，眼神空洞。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叩响。
顾沉霜没动。
敲门声停了，门外传来一道清冷如玉石的声音。
“出来。”
是凌霄。
顾沉霜心脏猛的一缩，下意识地拉了拉衣袖，遮住伤痕，简单在脸上施展一道伪装术，将脸上的青紫遮住。
她站起身，打开门。
凌霄就站在门外，一身白衣，不染纤尘。她身形单薄，脸色似乎比前几日更苍白了些，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清亮的骇人，仿佛能看透一切。
凌霄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在她红肿的嘴角处停顿了一瞬。
好可怜。
好像一只被人欺负又没有主人保护的小狗。
“怎么回事。”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弟子不小心，摔了一跤。”顾沉霜低下头，声音闷闷的。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说辞。
凌霄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顾沉霜的想法。
怪不得会一步步黑化成最后反派，因为自己的漠视导致她的处境一再变差，后面成魔尊和自己这个当师尊的脱离不开关系。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凌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犹如实质，压得顾沉霜几乎喘不过气。
“摔的？”凌霄终于开口，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冷意，“本尊从未听过，摔一跤能把灵气摔的紊乱不堪，还能摔出一身拳脚印？”
顾沉霜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错愕。
她又立刻垂下眼，嘴唇抿成一道倔强的直线，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凌霄看着她这幅油盐不进的刺猬模样，短暂忽略掉了她的颜值，心中那股因系统惩罚而残留的郁气，又翻涌了上来。
“回去。”凌霄的语气冷了几分。
顾沉霜一愣，随即如蒙大赦，低着头侧身就想溜进屋里。
“我让你回房间了吗？”
冰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顾沉霜的脚步僵在原地。
“抬头。”
顾沉霜的身体绷得笔直，指尖微微颤抖。
“看着我。”凌霄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不近人情的威严：“顾沉霜，为师的话，你现在是不准备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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