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千叮咛万嘱咐现在不可以让人受刺激,有什么事情这么重要连个娃娃都听不得!”
“你来得迟不知道小丫头什么情况,你主子也不知道的?就这么把人放着走了?”
封叁敛了常挂在嘴边的笑,认真地挨着骂,心中却升起不小的担忧。
他们是挑了最好的时间出去的,时安闹腾了两个时辰,刚喂好奶睡下不久,小孩子觉多却也有规律,左右能睡一个时辰多,主子叫了封伍在一边守着,还把狼崽叫进来在床底窝着,衣服被时安抓着袖子,便一整件都留了下来盖在了她的身上。
主子虽然成长环境比较曲折,但不论在哪里都是锦绣堆起来的金贵公子,即使后来带着暗卫来了江南,封伍也总把一切生活琐事处理得妥帖恰当,几时为了一个孩子细心考虑过这么多。
可即使已经考虑了这么多,时安还是在人离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醒了,左右看看找不到人,撇了嘴就开始哭。
封伍抱着哄,小狼在一边呜呜拿头蹭,奶娘端了羊奶并许多之前还爱玩的玩具逗着人,通通都不管用,她只要主子,并且一刻都离不开主子。
若主子此生就如此游山玩水安逸晚年,时刻在身边带着个孩子倒也无事。可主子的未来几乎已经注定是荆棘满路,能全身而退尚需要精心布置,哪里还有精力时刻注意着一个身体孱弱的娃娃。
感情终有亲疏,他们也很爱时安,可若是会对主子造成困扰,于他们来说,恩人之子也不过是个累赘罢了。
时安哭起来的时候主子正在和他一起查看要带去西域的那批货物,本来也不用他专程来看的,只是江南那边新出了几匹布料,触感柔软细密,很适合给时安做几身衣裳。
彼时主子正拉开一匹鹅黄的料子,琢磨着将这料子内夹层兔绒给时安做条裙子,封叁细细在心里记着吩咐,就见主子挑布料的动作一顿,转身急步往回走。
货物都堆在召舟商铺的仓库里,离客栈有一段距离,封叁将轻功提到极致,追着主子往回赶。
其实他们回来得已经够快了,但仍旧迟了,时安发了个烧,叶传柳养了一周的成果直接作废,又回到刚醒来时病歪歪的样子,睁个眼睛都费力。
下属的心中担忧愤懑轮番起伏,作为主人公的顾西辞倒还算得上平静,他有些心疼地摸摸时安还有些低热的额头,轻叹一口气,思考怎么才能去哪里都把挂件安稳地带上。
封叁站在马队之前,简单向顾西辞禀告了此行的布置。
顾西辞点头:“准备好就去吧,鸟支再往西多有未开化的族群聚居,万事以安全为上。”
“是!”
边陲小镇人流依旧繁华,吆喝声此起彼伏响在耳册,两列车马就此别过,相背而行。
叶乐亦在马上转身,回望身后,高声:“师傅,我一定给你带很多药材回来!”
叶传柳放下车帘,长叹口气,拿起医书不过翻出一页,无奈笑骂:“臭小子!”
时安上了车还是气鼓鼓地,娇气得不行,伸着手一定要狼崽也进马车里,她的东西都得在她眼皮子底下待着。
顾西辞也纵她,叫封伍用清水给狼崽仔细擦洗了一下,在时安的小被子旁边给狼崽圈出了一块地。
时安乐坏了,睡觉不是要靠着小狼,就是要被顾西辞抱在怀里,嘴里“主主”、“啊啊”乱喊,颇有种小矮子坐享齐人之福的矛盾感。
车队一路畅行无阻来到临漳,往前再穿过一个树林,便是怀宁,太子旧部所在之地。
临漳与怀宁有扬水相接,靠山的百姓大多傍山而居,靠捕猎与砍柴为生,所以此间的山林被山民戏称为束薪山。
束薪山前后皆是平原,山势平缓,高处可远眺绵延千里的江南,是观落日的极佳去处。
车队在山中找了个开阔处扎营,顾西辞便叫封壹带着矮榻,寻了个视野开阔处带时安看日落去了。
封伍取了条轻纱护住时安的眼睛,几个一直陪在身边的人已经在小姑娘面前混了个眼熟,小姑娘乖巧地任她动作,戴完还要摇头晃脑,开心得蹦跶几下。
顾西辞便也笑着,随手指向太阳将落的地方。
远处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安安,看那边,那是我们的家。”
“家——”
顾西辞眼眸中仿佛熔了鎏金,难得展现出未经及冠的少年郎的轻快,贴了贴时安的笑靥,肯定道:“家,我们就快到家了。”
初春的山里并不平静,篝火一直燃着,顾西辞将时安哄睡了,打开马车的门,曲起一条腿坐在辕座上,闭眼靠着车舱,面朝向来时的路。
将近两刻钟之后,有马蹄声远远传来,似是望见了前方篝火的火光,骑速渐渐慢了下来。
是封玖收到了他们留下的线索追了上来,还带着另一批人。
封玖还是初出邬山那个跳脱的性子,马还没停稳就从侧身下马,飞奔向顾西辞:“主子!我总算找到你们了!”半路被封壹一把提住领子,险险没有冲到马车上。
顾西辞长叹口气,他这一路叹的气几乎比前半生叹的气都要多了。
车舱里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时安果然被吵醒了,借着小狼的推力险险翻了个身,被开门进来的顾西辞一把捞住。
他出去之前就猜到了今晚不会消停,所以时安身上的衣服还裹了大半,这时候只要加个披风就可以了。
马车外封玖还在控诉封壹把他当孩子拎,见顾西辞抱着个娃娃出来,又新奇地凑上去:“主子怎么还带了个娃娃回来?”
时安才被吵醒,人还懵着,见眼前凑过来一个浓眉大眼的人头,就是一个头壳撞了上去,顾西辞都没拦住。
清脆的一声碰撞,时安被撞得更懵了,撇了撇嘴就想哭。
一边的封玖也傻了,揉了揉隐隐胀痛的额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映,这要不是主子带着的娃娃,他一定一扇子往人头上敲去了。
好不容易将这俩不省事的安抚好,远处跟过来的另一队人拴好了缰绳,整了身上衣饰,已走到了跟前。
封玖这才记起正事,相互致礼后退向一边回禀:“主子,这是我在临漳遇到的客人,说是郬国来使,欲往江南……有事与您相商。”
封玖到底还是年纪小,虽然已经在慢慢接手情报网的工作,但很多时候考虑事情都太过简单。封叁回来的时候跟他说了一声夷支的事情,说是主子叫他留意着郬国的动向,他就直接把人带来了。鹤六珈不仅仅是郬国来使,还是郬国的宰相,郬国的军政商民,一切事务都需要经过他之手。在封玖看来,要了解什么事情,直接问当事人岂不最方便!
顾西辞转头望向来人,鹤六珈一身锦绣,眉间一颗黑色鹤型花钿,越发衬出他的精致与美丽。这人即使马上奔波千里,也永远干净清秀,展现出雌雄莫辨的惊艳感。
见到顾西辞望来的视线,鹤六珈先一步弯腰致礼,姿势端正恭谨,行的是下位之礼。
顾西辞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思索,笑问:“鹤相怎么行如此大礼,离白衣之身,实不敢当。”
鹤六珈:“千里江南,世子实权在握,白衣又何惧黑袍?”
当今以黑为尊,只有天子可以着黑,顾西辞眸色渐深,避开了话题:“听封陆说,鹤相想与我们一道去江南?”
“是。”
顾西辞:“此去江南车程尚长,今日天色已晚,鹤相不如先行休息,要事日后自可相商。”
鹤六珈又是一礼,语调是压抑过后的平静:“自然,宜夜半叨扰,失礼了。”
语毕带着随队的人员远远地在另一边扎营休息。
顾西辞注视了一会儿鹤六珈远去的背影,叫来了封玖。
封玖刚刚挨了封壹一顿骂,也晓得自己把事情办砸了,郬国如今态度不明,他直接带着人家头儿端了自己家老巢,还吵了小主子休息……这会儿正低着头抑郁。
顾西辞问他:“是鹤宜来找的你?”
封玖:“啊?主子怎么知晓的?”刚刚封壹还以为是他去了趟郬国把人叫来的呢,他哪来的那么大本事!“我在临漳办事,天将晚的时候发现了主子留下的标记,就打算跟上来,才出城门就被他们拦住了。”
“鹤六珈一眼就认出我是您的暗卫,拿出自己的令牌说是有事与您商量,我看他态度挺好的,您也正在留意郬国,就干脆带他过来了。”说完又继续低着头等骂。
时安陪着闹到现在,已经很困了,在他怀里哼哼唧唧想回去睡觉,顾西辞思索了一会儿,见封壹也在一边面露担忧,就安慰了一句:“没事,他不是坏的。”
封玖便自己去封伍那边领罚,半路还想着,自己和主子果然心有灵犀,他也觉得那鹤宜不是个坏的。
月色浅淡,在林间留下些许薄影,马儿轻轻嚼着树下的草叶,山中安静一如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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