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林靖倒认真探测起来,带回的石料,每块上面还细心标记了位置!没想到眼前这恬淡超逸之人,竟如此严谨细致!荀旸不禁想多看两眼,奈何一股莫名的羞涩,让他目光不敢上移。
“这手怎么弄伤了?”荀旸忙接过石头胡乱扔在桌上,想要去抓对方手腕,细看那伤口,“是不是找石头时划到的?”
林靖手指细长,骨节清晰,一条寸许红色伤口缠在白皙的食指上。
“不妨事的,爷!” 林靖下意识将手抽走,藏在身后,眼中闪过一丝恐慌,好像再停留一秒,这双手就保不住了,“都是按照爷给指的路子和方法找的,爷看下这些石料,是否有爷要找的石英砂岩?”
荀旸的好意被当面泼上冷水。
他不怪林靖,甚至有些愧疚。林靖这是PTSD,想必这渣渣男过往没少虐待林郎。
荀旸目光柔和,换了和缓语气:“伤口有些深,还是要处理下。发炎就干不了活,还怎么帮我找石英砂呢?”
“发炎?”林靖面上风轻云淡,受伤的手仍然紧紧藏在身后,“小伤,真的不碍事,耽误不了给爷办差。”
因自己受伤,这事岂能不管。荀旸哪里听,直接唤人备清水、纱布,还特意交代要蜂蜜。此刻要是有碘伏就好了,碘酒也成。白酒倒是现成的,直接涂在伤口上,疼呀!眼前人的那份小心翼翼,不难看出,这是整日在担惊受怕中讨生活的人。怎舍得再弄疼他!
好在伤得不重,涂些蜂蜜,消炎杀菌也便于愈合,应该问题不大。
荀旸想拉林靖来凳子上坐,看到对方眼神中的警觉和胆怯,伸出的手又顿住,指了指自己旁边:“来,坐下!”
说完又觉得自己声音过于生硬,刚准备再说些什么,却见林靖已径直走过来在凳子上坐了,并将带伤的手迎着灯光放好。
荀旸心中松了一口气。洁白的湿棉纱,轻轻擦拭红’肿的伤口四周,口中则说着些今后凡事要当心之类的话。手如其人,这人长得正,手也长得好。当然这些话,不知几分有必要,几分为掩饰自己的那份紧张。
林靖温驯地坐在那里。往日对自己非打即骂的爷,此刻正放下身段,认真给自己清理伤口,棉纱过处,湿湿凉凉,他心下一阵惶恐和不安。见对方将一团黏黏的东西涂在伤口上,更是局促得眼底泛起泪花:
“爷,使不得!”
“别动!”荀旸捉住林靖要缩回的手,见对方还想分辨什么,“说了别动。嘴巴,也别动!”
荀旸半弓着身,觑着林靖侧脸,对方眼底的那点泪花,戳得他心中酸酸麻麻。
“这只是蜂蜜。怎么,以为我掺了毒,要害你不成?”荀旸眼中含笑,自己先吃了一汤匙,又挖了些,递到那氧化亚铜色的唇旁,“尝尝,甜的!”
林靖另一只手要来接,荀旸则将汤匙向后撤了撤,意思是不可以,林靖只得在荀旸手中小心翼翼抿了口,一股香甜在口中漫开,是蜂蜜。
荀旸用细纱布裹好伤口,又仔细打了个结,蝴蝶结。猛汉柔情,说的就是他荀旸吧。
伤口包扎好,林靖忙起身退后两步,站稳后方不易觉察地呼了口气:“林靖谢过爷!爷看看这石料中,是否有爷要找的那石英砂岩?”
荀旸点点头,翻看着桌上的石头,每块石头的质地、颜色、晶体结构状况不尽相同,都是不错的石英砂岩原石,从地址标记来看,林靖至少跑了四五座山。他又看看眼前人,这单薄的身板,真是藏着股倔劲儿,只是生不逢时,落到一个孽障手里:“你我年纪差不多,不要一口一个爷地叫,我怕……折阳寿。”
林靖心头一悸,此前为了这称呼荀旸几次动粗,胳膊上的疤痕至今还在。他有些为难,又怕逆了荀旸的意,惹出对方的狠厉劲来,半依半顺道:“人前规矩还是要守的。私下该如何称呼爷,听爷吩咐。”
“你可以叫我荀旸、小旸、旸兄,再或者,旸哥哥,你喜欢哪个?”
“我……”林靖喉咙一紧,又退了一步,不知道荀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恭敬得近乎告饶,“还请爷莫要捉弄林靖!”
见状,荀旸没再强求,低头默默抚着石料的纹路。良久,抬眸认真看着对方:“林靖,都说一个人起死回生后,秉性会大变,你相信么?”
“……子不语怪力乱神。林靖,说不好信还是不信。”
荀旸转回头,继续研究那些石料,装出些漫不经心:“既然我荀旸鬼门关走了一遭,阎王爷没收我。若我还像从前那般混账,天理难容。我荀旸今后定痛改前非,也希望林郎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自从荀旸诈尸还魂,林靖对荀旸的认知,就开始变得混乱。可能话本看多了,他总觉得眼前的荀旸被什么附了体。之前的荀旸,绝不会这般柔声细语同自己讲话。让荀旸赌誓发狠改过自新,这放从前,说破了天,也没人信!
林靖抬眸看着荀旸的眼睛,还是那双眼睛,但此前的狠厉乖张之气全然消失,清澈中透出从未有过的坦诚和认真。眼前的荀旸,确实不同了。林靖一时鬼迷心窍,竟暗下决心,哪怕是厉鬼附体,和如此谦和正常的“鬼”过日子,也比在那个活霸王手底下讨生活,强上百倍。
他看了眼手上的蝴蝶结,口中却道:“爷说这样的话,真是折煞林靖!林靖身为草芥、命如蝼蚁,一笔一墨尚容不得自己做主,哪里敢称给爷一个机会。”
子不语怪力乱神。——《论语·述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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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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