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诺白刚走没一会儿，赵文明办公室的门前又站了一个高挑的男生。
这人正是周潜。
他刚回到教室，就被人喊来领校服。
午后炎热，周潜眉宇染上几分恹色，手懒散地插在兜里，刚想伸出来敲门，就透过门缝听到办公室里几位老师的声音——
“沈诺白这孩子也是可怜。当年他父亲多厉害一人啊，没想到一时想不开竟然……”
女老师话没说下去。
另一位老师紧接着道：“可不是！从十六楼跳下来，想想都难受。这得有十年了吧，我记得当时锦川日报上还登了呢。”
“……”
坐在一旁的赵文明眼睛盯着自己手中的报纸，恰巧是他们口中提到的那张“锦川日报”。
报纸用了四分之一的篇幅刊登了沈之江跳楼的新闻，还配了一张他生前跳舞的照片，正是学校校庆舞台的那一场。
赵文明捏紧报纸，胸口堵着一口闷气，他并不想听到自己班学生的家事被人当做谈资，于是撑起一张笑眯眯的脸，打断二人的对话。
“张老师、李老师，你们不都还有课吗？再不去的话，可要迟到了！”
张李二人张张嘴，闷了声。尬笑了笑，拿着书往门口走。
“咔哒。”
门一打开，迎面看见周潜冷着脸站在门口，吓了二人一跳。
“你这孩子！怎么也不说话，站在门口怪吓人的……”那老师仰头瞪着周潜，可话说到一半便收了声。
许是周潜身量高挑，此时他低垂眼皮，淡漠地看着那老师，眼睛睨着一丝凉意。
空气里隐隐涌出几分压迫感，使那老师不禁侧身退后半步，咽下嘴里的话，讪讪和另一人走了。
办公室里，赵文明侧着半个身子望过来，“是周潜吧？快进来。”
赵文明把手里的报纸折起来压在了桌上的数学书底下。然后站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翻找校服。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周潜，按季取出四套校服装在一起递给周潜。
“拿回去试试，不合适了再来找我换。”
周潜接过校服点了点头。转身退出办公室时，他无意间瞥见了赵文明桌角放着的那一摞资料。
蓝皮数学书下的报纸旧得发黄，露出了边角，正好是报纸的名字和日期。
心里闪过一道念头，也没多说什么，便推门出去了。
刚走到拐角，周潜口袋里的手机传出震动，他前后看了一眼走廊上走动的人，想了想还是转身拐进楼梯间。
一手抱着校服，一手取出手机，用手肘推开楼梯间的门。
【外卖小宋】：潜哥，你不地道！二十单订单，你好心狠！
【外卖小宋】：你是不是背着我在锦川有别的狗了？还有没有兄弟情了？
……
宋景晗的语音轰炸一句接着一句，语气里满是气急败坏。
周潜脸上笑意浓厚，他抵着门，拇指按开语音条，说道：“小宋，做一行爱一行，愿赌服输啊。”
刚刚说完，拇指还没来得及松开，便看到沈诺白蜷着身子靠在另一扇门上。
高处小窗户射进来的阳光照亮半个楼梯间，沈诺白隐在阴影里紧紧捂着自己的胃，受不住痛地发出一声闷哼。
沈诺白撑着力气抬头看了一眼周潜，便整个人像断了支柱一样，倒了过来。
“沈诺白？”周潜惊道。果断扔下校服，伸手抱住沈诺白。
手上的语音条被打断，连带着嘈杂的声音直接发了出去。
【外卖小宋】：？？？
你真背着我养别的狗了？
宋景晗不可思议的声音在楼梯间回荡。
周潜没有理会，他直接按灭手机，揣进兜里。
“沈诺白？沈诺白？”周潜又叫了两声。
可此时的沈诺白已经晕倒了过去。他面色苍白，额头渗满了汗，连带着头发末梢都被浸得濡湿。
周潜来不及多想，他一脚踹开楼梯间的门，径直抱起沈诺白。
走廊上来往的学生都被“砰”的一声吓了一跳，看见周潜这副架势都愣在了原地。
“校医室在哪？”周潜看向最近的一个男生问道。
男生有些迟疑，“南楼106。”
南楼？
鬼知道南楼在哪。
周潜唇角抿得平直，抬了抬下巴，“带我去。”
—
校医室。
消毒水的味道浓郁，阳光透过香槟色的窗帘投进病床上，将整个房间照得暖烘烘的。
“小白醒啦？”
“葛奶奶。”
沈诺白清醒过来时，下午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声刚落地，这会儿正在放眼保健操。
他坐起身，伸手揉了揉凌乱的头发。环视四周，发现自己躺在校医室的病床上。
“小白，开学第一天就往我这儿躺，上学期我和你说的是不是都没往心里记？”今天值班的校医是一位姓葛的奶奶。
老人家从医院退下来后闲不住，便被锦川一高聘来当校医。别看葛奶奶上了岁数，但身体仍旧硬朗，连头发都没怎么花白。
“我这不是想您了。”
沈诺白以前没少往校医室来，每次来都是因为一样的原因，让葛奶奶颇为头疼。
“又和奶奶贫。”葛奶奶正坐在桌前写材料，她摘下眼镜笑着瞪了沈诺白一眼。
“上学期就和你交代过，你这慢性胃炎最忌讳不按时吃饭，何况你还低血糖。你是不是又没吃饭？这次直接晕倒了，多危险啊。”
葛奶奶嘴里唠叨着，起身从桌上的微波炉里端出一碗小米粥走向沈诺白的病床。
这群小猴子们五个里面有三个都养成了不好好吃饭的坏习惯，因为胃病往校医室跑的次数也多到离谱。
因此，葛奶奶就自己掏钱备了点养胃的吃的在校医室，为的就是有人不舒服的时候能喝口热粥暖暖胃。
“喝完了粥，记得把药吃了。”她把粥递给沈诺白。
“谢谢葛奶奶。”沈诺白卖乖地露出笑，靠在床头小口抿着粥喝。
他此时眼尾还泛着些潮红，唇色更是淡得发白，显得整个人乖顺极了。
热乎乎的小米粥服帖着泛疼的胃，一碗见底沈诺白的精神也好了许多。
这时，一阵喧闹的脚步声传来。
“诺白！”
吕鑫磊一路小跑到校医室门口，人还没进来就大声喊道。
“小声点！我耳朵都被你喊聋了。”葛奶奶看着吕鑫磊慌慌张张的样子摇摇头。
“葛奶奶好！”吕鑫磊立马收了声，不好意思地在嘴边划出“贴胶带”的动作。
打过招呼，吕鑫磊快步走到病床前，见沈诺白已经醒了，脸上才轻松了不少。
“感觉怎么样了？”吕鑫磊拖了张椅子，跨坐靠着椅背，“隔壁班的小胖过来说你晕倒了，可把我们吓了一跳。”
沈诺白喝完最后一点小米粥，把空碗放在床边桌上，“小胖？”
“对啊。我听他说，是周潜抱你来的校医室。潜哥不是新转来不认路吗，刚好小胖认出你了，就带他来了校医室，然后小胖就赶紧到咱班和班长说了。”
“老班也来了一趟，不过他下午有会，不然得看着你醒来才放心。”
沈诺白想起了自己晕倒时好像确实看见了周潜。
被一路抱过来的吗……
沈诺白突然发觉这开学第一天是不是也太水逆了？和新同桌发生的意外属实有点多了。
“对了，这个给你。”吕鑫磊手里掂着一个透明袋子，他从里面取出一包薄荷糖，一块三明治以及一张请假条。
沈诺白：“你买的？”
吕鑫磊挠挠头，含糊道：“拿着吧。还有这张请假条，老班让你醒了就直接回家休息。”
沈诺白接过袋子，还想问点什么。
但吕鑫磊打了岔，他挤眉弄眼地说，“说起来，你自己回家可以吗？要不要我和老班说说，让我做你的护花使者送你回家？”
沈诺白毫不留情地戳破吕鑫磊，“你是想逃课出去玩吧，别想了。”
吕鑫磊装作受伤样，“白白，你怎么能质疑我对你的关心呢？”
“你要真关心我，不如帮我把碗洗了。”沈诺白敲了吕鑫磊一个脑蹦儿。
“行吧。”
看着沈诺白好了不少的样子，吕鑫磊也没真想着趁机溜出去，毕竟下节课是语文课，开学第一天他可不想被深姐盯上。
吕鑫磊拿起空碗走到水池边洗碗，沈诺白下床收拾被子。
葛奶奶：“小白，要走啦？”
沈诺白：“嗯，已经好多了，不给您添麻烦了。”
葛奶奶：“回去要记得吃药，嘱咐你的也都得往心里记。下次葛奶奶可不想再看见你往校医室跑了。还有啊，你那个胃找时间去医院做个检查，毕竟校医室设施不全。”
沈诺白：“知道了。”
沈诺白一边利索地将被子叠整齐，一边拖着长音哄着葛奶奶。葛奶奶对来校医室的孩子们极好，因此大家也都很喜欢她。
准备走时，沈诺白发现枕头底下压着两页纸——正是校庆的宣传页和报名表。
捏着被子的手顿时收紧，这两页纸他记得他拿在手上，应该是周潜帮他放好的吧。
正当他纠结要不要把这两页纸扔进垃圾桶时，吕鑫磊洗好碗走了过来。
“走不？我送你出校门。”
来不及多想，沈诺白将两页纸随便塞进吕鑫磊给的袋子里，然后走出了校医室。
—
把沈诺白送出校门后，吕鑫磊给周潜发了条消息。他下午刚和周潜加上好友。
【三金三石西瓜霜】：潜哥，东西送出去了。
【z】：没提我吧？
吕鑫磊有些纳闷。
其实那袋吃的是周潜买的，但是他又不让自己告诉沈诺白。
【三金三石西瓜霜】：没提没提。
吕鑫磊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诺白也回家了。
【z】：。
教室里眼保健操播到最后一节，周潜埋在桌子上有些发困。他回了吕鑫磊的消息后，把手机塞进桌肚。
周潜突然想起今天餐厅服务员的对话以及那两个老师说的八卦……
他这新同桌好像也是个爹不疼妈不爱的……
他抓了抓头发，扭头换了个方向。
这和他有屁关系。
周潜：这和他有屁关系。
吕鑫磊：那你为啥送吃的给诺白？
周潜：……闭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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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校医务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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