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前。
季随前日已从刘府询问回来,心中已有作案者的人选,但是缺乏关键证据,昨日休沐一日,他想还是得再翻看一遍大理寺的案卷,查看是否有遗漏什么关键信息。
还未到大门就见有杂役在门口等候,见是季随的马车,人从墙边靠起,转而又带着些犹豫面露难色。
“季主簿,大理丞在里屋等您。”
“好。”季随猜应当是和案件有关,径直向大理寺中走去。
杂役紧咬下唇,一个箭步挡在了季随的面前,“大……大人,您要当心。”,然后乖巧地让出道,注视季随进里屋。
里屋门半掩着,门前的护卫也是表情凝重地唤了声“季主簿”。
季随应诺,推开半掩着的房门,大理丞正站在竹简架边翻看案件记录。
大理丞一只眼睛半眯着,一侧嘴角上扬,露出极其不屑的表情,手一扬,竹简被抛至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如流水一般散开,滚落在季随脚边,竹条相连的线也因为撞击散开,上面的字迹浮现。
原来是他所写的案件记录,上面整理了此前由大理丞带人查案的细节和疑点,但因为记录零散且混乱,季随又去询问一番,而后续季随亲自去探寻的细节并未记录上去。
“这就是季主簿的办案态度,竹简上可都是本官先前查案时问出来的。”大理丞手里拿着另一卷在手中敲到,渐渐靠近季随,在他的身边转悠,“让本官仔细瞧瞧季状元是如何的威武骁勇,竟然没几日就在京城的话本里出了名。”
“是不畏权威,还是一身清正呢?”
“难道是靠这张脸,本官看那话本中写季状元与长公主初见便得了长公主的芳心,还飞花赠予呢?”大理丞拿着竹简拍打着他的脸,冰冷的触感让季随偏头。
“哟,可不就是这委屈的小表情勾了女人的心嘛。”大理丞后退半步,大笑起来,笑声余音环梁,呕哑嘲哳难为听。
他看见季随仍不屑理他,也不反驳,遂说出更恶心的话,“家国一体,说得好呀,你榜上长公主以后可不就是皇亲国戚嘛。”
“那些女人知道她们挂在嘴边称颂的季状元,不过是夜夜匍匐在女人的身下的哈巴狗而已,任人赏玩。”
季随抬起一直垂着的眼眸,直视大理丞。
寒意无声起,颤意缘此生。
大理丞被他盯得轻颤,转念一想自己为何要怕他,抬起下巴道:“如何?”
“呵。”季随难得笑了出来,眼底冰冷的可怕,“大人怕不是嫉妒下官的容貌,毕竟像您这般的出去卖也没人买啊?”
话落,大理丞气得破口大骂出各种不入流的词,如被激怒的牛一般不顾一切向前冲,又因为身高比季随矮上一节,只得双手合握竹简举过头顶。
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刺,企图毁掉季随的脸,然而季随轻盈侧身,他便一头撞到了门上,鲜红的血液顺着门和他的脸流得到处都是,他整个人沿着门滑落下来,倒在血泊之中。
季随垂眸看着卧倒在地板上昏过去的大理丞,低声道:“蠢货。”
外面的护卫听到屋里的声响,敲门问发生了什么,又接了一句“季大人,可还好?”
不知大理丞听到这句会不会又一次气死过去,不过这是他自己作死,已经跟一头蠢猪一般昏睡过去,顺道阻挡住门,不让别人进来。
“大理丞晕过去了,速速去寻医师。”
“是。”
季随一半隐没在黑暗中似邪魅恶煞,一半被门外透射来的光照亮似玉面神仙。
袖中的黑蛇钻出来,对着地上的人吐着蛇信子,“嘶嘶”作响,尾部勾着季随的手腕立了起来,在季随眼前摇头晃脑。
“不必。”黑蛇竟然听懂一般,似丝滑的绸缎一般滑入墨绿色长袖中。
骨头咔咔作响,原是季随用黑底金丝鞋尖抵在大理丞的膝盖上,用力碾压。
“啊啊啊——”大理丞从血泊之中抬头,一边的血液流紧他的眼中,活似来取人命的恶鬼,另一只眼中全是震惊。
“救命,救命。”可惜门外无人,自然也听不到他的呼救。
见无人回应,他识相地想要求饶,可不等他说出口,血液如江流涌出,逐渐剥蚀他的意识。
季随将脚收回,捡起被丢散了的竹简,拍拍灰尘,将它们轻轻安置在自己的书案之上,随后拿出空白的竹简,闲适地磨墨,沾墨,落笔。
乌黑的墨水在砚台中被搅动,鲜红的血液从门缝处渗透出去。
“哎呀,这是怎的,怎会有如此多的血流出,季大人可还好。”是大理寺门口处杂役的声音。
“我无事,是大理丞的血。”
小厮听闻松了一口气,叫几人一道推门才推开。
大理丞被蛮力推开,在地板上滚了几圈,留下一道血迹。
医师亦赶到,“快快来人,将他抬到医馆,再不及时就要死人啦。”
就这样,大理丞被一堆人抬了出去。
旁的杂役和其他人望着季随,想说什么又有些犹豫。
顷刻后,他们对着季随跪下,“季主簿,今日之事,小的们一定会为你作证,是大理丞欺人在先。”
季随虽然有些惊讶却并未显现在面上,只让他们起来,不必为他辩解,看到什么便说什么就是。
他们相互对视,没有起身,反而弯腰磕头,“季主簿,初来乍到,定不知大理丞平日作威作福,苛责殴打下人,我等为了能混口饭吃不得不忍气吞声。”
“如今,您亦为我等出了一口恶气,我等感激于心,往后任凭主簿差遣。”
季随见他们如此,将他们扶起,承了情。
杂役连忙起身,走到书案旁研磨,“季主簿,小的姓吴,您唤小吴便好。”
季随点头,他坐下,他端茶;他提笔,他递纸。
“帮我送至周府给周四公子。”
“是。”小吴为能帮助到季随而感到高兴。
屋内的血迹被清洗干净后,又只剩季随一人。
靠近围墙的那面窗户上出现一个倒挂着的人影,他有规律地轻敲三下,窗户从内部打开又关上。
“少主,有何事吩咐。”半跪在地上的男子一身黑衣,还带着黑色木制青面獠牙面具。
“刀光,我需要一张人皮面具。”
“可是因为大理丞破坏了计划,所以要换一张脸重新来过,不若杀了他以绝后患。”
季随否认了他的提议,“若能找到真凶,仍有希望,不必操之过急。”
他还是想用自己的脸完成他的计划,让那些人到死也忘不了他。
“少主说得是。”刀光送上人皮面具后隐没在黑暗之中。
刀光走后,季随用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桌面。
目前案件有多处不明晰,凶手不断杀人的目的,沾上血迹的衣服怎么处理的,红雀的信和舞乐坊的木牌在何处。
明天公主府的赏春宴上或许会给出答案。
被抬走的大理丞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头上被包成了个白面馒头,与真正的馒头相比,倒是显得五官立体了一些。
因为脸上包裹的纱布,他只能撅起嘴,呃呃啊啊,模糊不清地说:“医师,本官的腿可还好,那季狗竟然趁本官昏迷之际要将本官的腿废掉,岂有此理!”
医师是个年迈的老人,大理丞说得又含糊,刚醒就动怒,一点亦不知道他为了救治他,扶起他如猪头一般大的脑袋有多辛苦。
遂大声吼道:“你说得什么猪话,老夫听不清!”
大理丞憋着一口气,上半身艰难地坐起来,问:“本官的腿是不是废了。”
医师拿手捂住耳朵,低声咒骂,“老夫这是救了个什么东西。”
然后,他不耐烦地转头对大理丞说:“你的腿好得很,你同僚还把你因撞门而错位的骨头接回来了,你非但不感谢他,还如此诬陷,这便是你的报应。”
大理丞狐疑地轻皱眉头,“怎么可能,他会如此好心。”,他左思右想自己先前如此冒犯季随,他居然不生气。
不过他可没有悔过之心,柿子要挑软的捏,知晓季随其实是个懦夫,他已经决定,此后的案件都交予他处理,料他也不敢推脱。
转念他忽地意识到这医师竟敢如此对他说话,怒斥道:“你个医师,竟敢对本官如此,此……”
大理丞本身就胖,再加上如今头受了伤,原本就肢体不协调的他,能端正地坐起片刻也属实不易。
瞧,还不等医师劝他躺着休息,他已经躺下了,不过是身体撑不住自己躺,顺道将脑袋又磕了一下,纱布上隐隐约约开始渗出血来。
“此此此……你还是好好歇着罢,等会自有人接你回去。”老医生靠近着他耳朵说,生怕他听不见。
此时的大理丞就是气愤也没法发泄出来,谁让他现在在这破老头手里。
“喂,老头,本官脑袋又开始渗血,还不速速处理。”
老头用小拇指挖着耳朵不语。
他不甘心又大喊一遍。
医师烦得要死,手起棍落,打在了他的腿上。
大理丞惊呼一声,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在床上嗷嗷叫。
顷刻后,大理丞的侍从们前来,欲将其抬回宅中,遂询问医师药在何处。
“诺,那个柜子上。”医师指着斜前方。
侍从取药后道谢本想离开,医师将他叫停。
“此前的药不够,你家郎君脑内也有些问题,稍等老夫给你再配一副。”说罢,他起身去药柜中取药材,少说拿了也有上十种,石菖蒲、酸枣仁、茯苓……
侍从弯腰将手伸到药包下方,“多谢,医师。”
“哎。”他将手中的药包向上一提,另一只手伸到侍从面前搓了几下,又摊开。
侍从回头望向大理丞,“给他。”,他拿出几锭银子。
老头眯着眼睛摇摇头,大理丞咬牙切齿地说道:“都给他。”
拿到药包,大理丞让侍从快些带他离开,门口看见挂着“李神医”的锦旗,破口大骂,“待本官养好伤端了这破医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满面白胡须的老头,将银两放到一旁,摸着胡须,“度春,老夫可为你收了不少烂摊子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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