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墟的中心,是一座巍峨耸立、通体由万载寒冰凝结而成的冰晶宫殿,寂静地矗立在无边冰川的最高之巅,那便是西王母避世清修的居所。然而,当他们试图靠近通禀时,一层无形却坚韧无比的屏障挡住了去路。任凭他们如何运转灵力传音通禀,表明来意,那座恢弘的冰晶宫殿大门始终紧紧闭合,毫无回应,寂静得令人心头发慌。
“西王母闭门谢客,不欲相见。”渊决眉头微蹙,对此情况似乎并不意外。
“那该如何是好?”玄晖焦急道,望着那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宫殿,“总不能就此空手而回,让母亲继续受苦。”
渊决目光转向冰川深处一座若隐若现的、散发着不祥与混乱气息的幽蓝色高塔,塔身仿佛由扭曲的寒冰与暗影构筑:“九重玄天塔。焚天便被囚禁在那塔身深处。既然求见无门,那便…自行取丹。”
潜入塔的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并未遇到想象中的重重阻碍与阵法拦截。塔内并非寻常意义上的牢狱,而是一片借助空间法则开辟出的、广袤无垠的冰原幻境,寒风如刀,冰雪漫天。而在幻境的最中心,他们看到了此次的目标——上古妖兽焚天。
它并非传闻中那般面目狰狞,其形貌更似一头沉睡的巨狮,通体覆盖着幽蓝色、仿佛蕴藏着星辰碎片的鳞甲,此刻正安静地蜷伏在那里,如同冰原的一部分,死寂而庞大。但它周身散发出的那股狂暴又混乱的恐怖气息,以及那双缓缓睁开、燃烧着幽冷火焰的巨目,无不昭示着可怕的实力。
没有多余的言语,战斗在焚天察觉到入侵者的瞬间,毫无悬念地爆发。
渊决与玄晖显化出部分龙形本体,龙吟震天动地,引动北冥本源寒潮,化作无数咆哮的冰龙卷,携着冻结万物之势,铺天盖地袭向焚天。不屈亦化为狰狞凶悍的蛟龙本体,鳞甲森然,从旁策应,喷吐着腐蚀性的毒息与冰棱。
羲羽大喊一声:“吱吱藏好了!”则与青璃催动体内赤焰神力,赤色的火焰在极寒环境中顽强燃烧,如同黑暗中点燃的不灭火把,炽热而夺目,不断袭扰焚天庞大的身躯,试图找到其弱点。然而,青璃很快便察觉到不对劲。她的神力运转远不如在婆罗山时那般流畅自如,仿佛被此地的极致寒意所压制,“流火飞羽”施展出来,威力不足往日七成,那本该凝实炽热的凤凰虚影也显得黯淡模糊,仿佛随时会溃散。
“小心!”羲羽挥动红绫,险险格开一道袭向青璃面门的幽蓝色冰冷吐息,厉声提醒,声音在狂风中显得有些破碎。
焚天的力量远超他们此前预估,它似乎被漫长囚禁的岁月积累了无尽的怨气与疯狂,攻击方式狂暴而毫无章法,却又带着冻结神魂、侵蚀灵智的阴寒邪力,每一次扑击、每一次咆哮,都引得整个冰原幻境剧烈震荡。在一次焚天猛然发动的、范围极广的猛烈冲击中,数道凝聚了其本源寒力的幽蓝冰棱,如同死神挥舞的镰刀,带着凄厉的尖啸,同时袭向分散各处的几人!其中一道,直取正全力催动龙息,抵挡着焚天正面的疯狂扑咬、后背空门大开的玄晖!
电光石火间,两道意念同时动了!
一道,源于青璃。她眼见玄晖危机,几乎是身体快于思考的本能,脑海中闪过云炽教导的“于瞬息间判断最优先威胁”,赤霄舞身法运用到极致,化作一道青色流影,欲要推开玄晖,避开这致命一击!
而另一道,更隐蔽,更冰冷,源于一直看似在正面抗衡焚天、实则神识始终锁定青璃的渊决!他等的就是这个混乱的瞬间。一道无形无质、蕴含着绝对寂灭之意的水灵暗劲,如同蛰伏的毒蛇,悄无声息地自他袖中发出,目标并非焚天,赫然是青璃的背心要害!他算准了,在如此混乱中,这道暗劲足以伪造成焚天冰棱的余波,将其彻底抹杀。
然而,就在他暗劲将发未发之际,青璃的身影动了,她不是自保,也不是攻击,而是义无反顾地扑向了玄晖,在她发力推开玄晖的同一刹那,也让自己暴露在了那道真实的、致命的焚天冰棱之前!
“嗤——!”
冰棱贯穿血肉的声音刺耳响起。同时,渊决那道已然发出的寂灭暗劲,几乎是擦着青璃因扑救而移动的发梢掠过,击打在后方坚冰之上,无声地湮灭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冰棱裹挟着一道阴寒歹毒、蕴含焚天暴虐意志的力量,如同世间最锋利的凶器,瞬间撕裂了她仓促布下的护体神光,而后毫不留情地贯穿了她的左肩,让她半边身体瞬间凝结了一层冰霜。更可怕的是,那股力量余势不减,竟沿着经脉直冲灵台识海!
她神魂深处那道由羲羽布下、封印着某些残酷记忆的禁制,在这股蛮横至极的力量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细微却清晰的脆响,随即——轰然破碎!
“噗——!”
温热的鲜血自她口中喷涌而出,在冰冷空气中化作凄艳的血雾。但比身体剧痛更恐怖的,是心口那片骤然变得清晰的空洞!
不是受伤,不是虚弱。
是…什么都没有。
那里,本该是生命与情感源泉的地方,如今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没有心跳,没有温度,没有依托。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被封印的画面汹涌而至——母神化身扶桑树灵的悲悯叹息,镜湖将竭时族人绝望的眼神,她自己将手毅然探入胸腔的决绝,握住那颗灼热跳动、随后剥离的七窍玲珑心的触感…
“啊——!”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鸣,不是因为肩头血肉模糊的伤,而是这残酷认知带来的、灵魂层面的彻底崩塌。她死死抓住身旁赶来的羲羽的手臂,指甲几乎掐入其血肉,抬起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恐慌与破碎,“阿姐…我的心…我没有心了!”
羲羽的冷静彻底粉碎,她将颤抖不止的青璃死死按入怀中,嗓音破碎得不成句子:
“是你…是你自己剖的…”
“镜湖枯了…你说,只有你的心…七窍玲珑心…能救…”
“母神…是母神的神谕…你说你见到了…”
“等我…等我赶到时…”
她剧烈地喘息着,几乎无法继续。
“全都…晚了…你满身是血…痛不欲生…求我…求我让你…忘了这一切…”
青璃彻底瘫软在羲羽怀中,浑身力气仿佛瞬间流散。泪水无声地淌了满脸,却丝毫渗不进胸膛那片虚无。原来…这就是离开婆罗山时,族人眼中那感激又悲悯的凝望。
而渊决,怔在了原地。
他预想过她所有的反应,唯独没有算到,她会为了一个宿敌,做出如此舍身之举。他蓄势待发的后续杀招,硬生生僵在了指尖。看着她破碎的眼神,听着她那声“我没有心了”的绝望哭喊,他心中那由仇恨构筑的堡垒,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杀意,在这一刻,动摇了,甚至…消散了。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再对她下手。
玄晖惊呆了。他看着为自己挡下致命一击、此刻脆弱破碎的青璃,巨大的震惊与排山倒海般涌来的愧疚,几乎要将他吞没。他踉跄着扑跪到她身侧,双手颤抖着试图按住那不断洇开的血色,动作慌乱得不成章法。
就在这时,因受伤而彻底疯狂的焚天,挣脱了部分塔内禁制,一道凝聚其全部怨毒的本源冰息,如同毁灭的洪流,追袭而出,誓要将这些闯入者彻底埋葬!
羲羽与玄晖刚经历剧变,心神震荡,面对这绝杀一击,竟一时反应不及!
“小心!”
一直沉默的渊决动了。这一次,他不再隐藏。甚至未曾回头,只反手挥袖,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将光线与灵魂都吞噬的幽暗水幕便横亘在冰息之前。那水幕不见波澜,却散发着极致的、源于溟渊的寒意,并非冻结,而是湮灭!焚天那足以冰封神魂的本源冰息撞入水幕,竟如泥牛入海,连剧烈的爆炸都未曾引发,便被无声无息地彻底分解、消融!
下一刻,渊决周身气势陡然一变,不再是之前的隐忍收敛。磅礴浩瀚的龙威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压得周遭暴乱的冰雪都为之一滞!他眸中冰蓝之色大盛,如同万古冰川的核心,甚至未显化龙形,只是并指如剑,凌空一点。
“寂灭。”
一道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黑色水线,自他指尖激射而出,无视空间距离,瞬间穿透了焚天护体的幽蓝鳞甲与其狂暴的护体神力!
“嗷——!” 焚天发出一声痛苦远超之前的惊天怒吼,被黑色水线击中的部位,鳞甲、血肉、乃至部分骨骼,竟在瞬息间化为虚无,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边缘光滑的空洞!它庞大的身躯剧烈颤抖,追击之势戛然而止,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源自灵魂深处的惊惧之色,疯狂退入塔内深处的黑暗之中,再不敢追击。
整个冰原幻境,因他这一指,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羲羽惊呆了,看着渊决那依旧冷峻、仿佛只是随手拂去尘埃的侧脸,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们方才合力苦战都难以重创的凶兽,在渊决真正展露实力之下,竟如此不堪一击!这便是紫宸宫大殿下的真正实力吗?那种举重若轻、源于境界的绝对压制,让一向骄傲的羲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差距与自愧不如。
渊决收回手指,脸色似乎更苍白了一分,但气息依旧沉稳如山。他看都未看焚天退走的方向,目光极快地扫过被羲羽抱在怀中、昏迷过去的青璃,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旋即收敛。他沉声道:“走。”
众人不敢再耽搁,带着重伤的青璃,迅速离开了九重玄天塔。北冥的风雪依旧呼啸肆虐,却比来时更添几分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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