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襄18.
翎光见到他的第一眼,不禁双目睖睁,神情发怔。她知道自己不认识他,今日是第一次见,不然曾经见过这样俊美无俦,犹如画中神仙之人,又怎会忘记。
该是要记一辈子的。
可在他身上偏有一种莫名的恍若隔世之感,让翎光心绪恍惚,直直地望着他好一会儿,直到透过层层树叶间隙的一道光落到脸上,翎光被照得忍不住闭了眼,才意识到失态,低下头去,犹豫出声:“公子…你是这寺中香客么?”
不是和尚,又在寺庙,除了香客,别无解释。
奇怪的是,自己这样看他,这俊美的年轻公子,竟也不恼,漫长对视过后,他启唇却只吐出一个字:“是。”
声音低低的,被带着夏桂香气的风拂到翎光的耳畔。
然后翎光听见他反问:“姑娘呢?”
自己梳的是妇人簪,他难道瞧不出来么,怎么还唤自己姑娘。
翎光并未解释,说:“我……我也是来上香的。”她稍稍抬起头来,却瞥见眼前公子视线极深,眼神像是穿透了自己,在看回忆里的人或物般。
翎光:“公子可有看见,一只这么大的白猫?”她说着比划,是刚巧能抱在怀里的大小,翎光形容,“它的毛发很长很柔软,朝着这边跑过去了。”
元策一下不知怎么回答,脸上原本下去一些的绯红,又爬上来了,他偏过头去,拼命想掩盖住这一点,声音有些生硬地说:“没见过。”
“好吧,多谢公子,”翎光瞥见他脸色,这样的颜色恰好柔和了他身上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她以为他是热的,便好心地说:“你是不是中暑了?要不要进殿里凉快凉快?问那边的师父要一碗井水喝,我刚喝过,很解暑的。”
翎光说着,想起自己这里还有,就掏出竹筒,走过去给他:“就是这个。”
元策垂下眼注视着她,正要伸手去接,翎光一下想起什么,收回手去。
自己喝过的竹筒,怎好意思给别人碰。
元策便维持那个手伸在半空的动作。
翎光拧开盖子:“……给你闻闻,这井水是不是很甜?那口井就在那边不远。”
她伸手大致一指,元策鼻尖嗅到的不是井水甘冽的味道,而是她身上清甜的香。
元策出声:“不知,姑娘能否带我过去?多谢。”
翎光:“啊?”
翎光:“……好吧,虽然我也是第一次来,可能找不到路,走吧,我先带你去。”
她上次去慈安寺,被人推下过山崖,这次翎光就长记性了,她故意走在公子的后面,在他后面指路:“我们先上台阶,然后右转弯。”
走在她的前头,元策看不见她的脸,只能听见清脆的声音。
他想跟她多待一会儿,就用法术设了个障眼法。
于是,两人走了一会儿。
翎光发现这些佛殿大多一个样,不知不觉,就越走越远,四周也越来越阒寂:“哎呀,我好像走错路了!这是哪?”
元策抬头望向两边:“不知。”
翎光咬住唇:“早知就问问路了,”她眺向房顶,继而看向元策,“公子可会武,能不能飞上去看看,该往哪边走?”
元策:“不会。”
翎光:“……这样哦。”
翎光知道了,终于知道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这说话方式,不是和徐公子一模一样吗,都是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
可他长得并不像徐玄周,只给翎光一种相似之感罢了。
而且眼前公子,性格要比玄周好多了。
翎光左看右看,都没见到僧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掏出一枚口哨,轻轻吹了一声,高亢的哨声回荡万佛寺。
元策:“这是何物?”
翎光:“这是我……夫君给的哨子,说只要相隔不远,他都能听见。”
“……夫君。”元策垂下眼,无声地重复这两个字,眉目显得冷冽。
翎光没听清:“公子?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元策抬首道,“姑娘可还要找猫?”
“找,当然要找。”
元策:“姑娘很喜欢那只猫吗?”
翎光点头:“嗯……不过倒也不是因为这个,方才我问了寺中僧人,这庙中只有一只狸花猫,他们从未见过白猫,我观那猫毛色纯净发亮,所以猜测是贵族家里走丢的宠物,在这山野间难以觅食,恐会饿死,才想找到它。”
她顿了顿说:“我与它有缘,若是寻不到主人家,我便带回去养了。只是……这一会儿的工夫,就跑没影了。不知是不是我吓到它了,还是嫌我的花生米不好吃?”
元策定定看了她一会儿,说:“你与他有缘,他会出现的。”
“但愿吧,我今晚要宿在万佛寺,如果它能回来最好不过了。”翎光扭头望一眼天色,“他怎么还不来。”
佛门清净,她不想再吹哨子,元策说道:“我依稀记得,我们是从那条路过来的,原路返回应当能找到路。”
“有道理,那我们过去吧,不好意思,害得你浪费时间了。”
“无碍。”
两人间隔一定距离,一前一后循着来时方向去,阒寂古寺之中,只有脚步声。翎光不识路,在他的引导下,很快走了出去,看见了朝她跑过来的的沈括。
“重桓!”翎光高兴喊道。
沈括看见她,锁住的眉峰方才展开,“灵杉,你去哪儿了?”
“碰见一个过路香客中暑了,我正要带他去古井那边儿,结果不小心走错路了,我不识路,你又不是不知道,还好那位公子认识路,不然……”翎光说话间转头,身后却空无一人,“哎?”
她错愕:“公子?”
“什么公子?”沈括拉过她,朝她身后望去。
翎光:“就是那个香客……”
沈括:“万佛寺只有前殿才接待香客,这里应该除了我们,没有任何香客才对。”
翎光:“兴许是从前面不小心进来的吧,罢了,他已经走了,对了,我刚刚看见一只好漂亮的猫,我去找猫了……”
两人越说走得越远,元策寂寥的身影才慢慢显露在古树旁,望着二人背影渐行渐远,落寞伴随着暮色浮上心头。
沈括财大气粗,做了一场浩大的法事后,当晚宿在万佛寺中。
寺庙环境清幽但房间简陋,入夜后更是凉快。
翎光和沈括在一间房,但沈括知晓她不跟自己睡一起,便弯腰用草席铺在地上,将就一晚。
烛火暗淡,翎光穿着中衣坐在简陋的木板床边,心中过意不去,成婚数月,首辅大人在她这里竟然还是个打地铺的待遇。
“重桓。”
“嗯?”他抬头。
“要不,你睡床?”
沈括顿了顿,看着她:“你不介意么?”
翎光:“不介意啊。”
地上凉快,自己睡地上也没关系。
“那成。”这张床比起府中的来,着实小了许多,沈括停下铺草席的动作,坐到床边,长臂将她揽到里面:“灵杉,你睡里面,我睡外面,山里凉,要盖被子。”
翎光:“啊?”
她连忙摆手:“不是,我刚刚是说……”
欲言又止。
沈括:“说什么?”
翎光嘴唇微动,有点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怎么说。
说什么,难道说你误会啦,我准备睡地上的。
宁愿睡地上,都不跟自己的夫君同床,多伤他啊。
沈括见状,慢慢放下搁在她胳膊的手掌:“佛门之地,灵杉,你放心,我不会碰你的。”
她脸色赧然:“我不是说这个……罢了。”翎光往里头一缩,干脆躺下了,“我不说了,睡觉啦!”
“嗯,睡了。”沈括吹熄蜡烛。
烛火熄灭,窗外的树影黑压压的。
元策站在门外,深沉月色下穿墙而过,见到两人和衣而眠,一人睡在一边,翎光朝着墙,沈括朝着她,中间隔着约两掌宽。
墙壁有些潮气,翎光喜欢蜷着睡,沈括身材还算高大,若再往前一点,便能完整地将她揽入怀中了。
元策见状碍眼,心底越发不是滋味。
其实当初种种迹象,都在表明,长萦公主就是翎光,可他却一次次否定心中猜测,造成这样的局面!
他就那么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终是难忍,身影化成她白日见过、说想带回家的那只猫,站到了房门口,伸出爪子,犹豫地抓了两下门。
沈括耳朵一动。
他还未睡着,听见这轻微的唰唰声,以为是小耗子。
怕老鼠爬上床吓到夫人,沈括拿起放在枕头下的匕首,循声而去。
“吱呀——”
他推开门,却是怔愣。
“猫?”
沈括:“哪来的野猫。”
见它毛发纯净如雪,和翎光下午说的那一只有灵性的猫很相似。
沈括稍一犹豫,想到一只宠物能讨得夫人欢心,就推开门放它进来了:“那正好,你进来捉下老鼠吧。”
元策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这猫还有脾气了。”
他径直跳上床去,沈括见状连忙冲过去:“离她远点!”
沈括伸手要抓住他的尾巴,可这只猫尤为灵活,动作飞快,像杂耍似的一次次从他手里溜走,沈括不敢吵醒翎光,但见这只猫眼神冷漠,跳到高处看着自己,犹如看一只蝼蚁般的视线,沈括懊恼不已:“早知不放你进来了。”
翎光终于还是被吵醒了,迷糊的声音喊:“重桓,你干嘛不睡觉,跟谁说话……”
沈括声音马上放软:“睡吧,是你说的那只白猫,方才它在挠门,我就放它进来了。”
“哦……是猫啊,”翎光依旧是半梦半醒的状态,也没想清楚猫怎么自己来了,闭着眼嘟哝着说,“你别欺负我的猫,我要养着的……”
沈括:“没有欺负它。”
闻言,元策就从房梁上跳了下来,走到了翎光身旁卧下。
沈括看着只剩一点的床:“……”
“你让开一点!”他睡上床,无声地伸手指着那只猫。
白猫却闭着眼,柔顺的毛发紧紧挨着翎光温热的后背,势必要隔开夫妻两个人。
沈括只能瞪着他,瞪了许久,猫也不给他个眼神。
他要伸手抓猫,猫则会睁开眼,以一种难言的冰冷审视着自己。
从直觉而言,沈括就很难喜欢上这只动物。
碍着翎光睡着了,沈括没有和一只“畜生”计较,板着脸睡下了,他抱着胳膊,努力在变窄的床榻上找到最合适的睡姿。
翎光倒是一直朝着墙睡,是带点防备的睡姿,身后是猫是人,她也并不知晓。
半夜里,左右呼吸声交错,一个沉一些,一个轻一点。
元策伸出爪子,意图把床边的男人踢下去。
当然了,猫的爪子怎么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力气。
元策动用了法术,后爪优雅地轻轻一蹬。
只听“扑通”一声,沈大人从床上滚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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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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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南襄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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