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慢烟随着姜忠走进房间,关上门,脸上的慵懒笑意瞬间消失。
“什么事?”
“公子,查清了!春喜镇那边的税银亏空,是冯家那个远房侄儿搞的鬼,借着冯家的名头多征了三成,中饱私囊。”
姜忠压低声音快速汇报。
“另外,我们的人发现秦琨那边这两天动静有点怪,似乎在憋什么坏水,目标可能还是您。”
姜慢烟眼神冷冽。
“冯家那个侄儿,按规矩办,该赔的赔,该罚的罚,动静闹大点,让所有人都看着,以儆效尤。至于秦琨…”
姜慢烟沉吟片刻。
“加派人手,盯紧他和他身边所有人的动向,特别是和外面来的生面孔接触的。”
“明白。”
姜忠点头,又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门外。
“那这位沈公子…?”
“他?”
姜慢烟唇角勾起一抹看不出情绪的弧度。
“我自有分寸。去办吧。”
吩咐完毕,姜慢烟脸上的冷厉迅速褪去,他又变回了那个带着几分闲散笑意的青年。
姜慢烟打开门,对等在外面的秦凌峰道:“一点琐事,让沈公子久等了。”
他走到院中,舒展了一下身体,阳光勾勒出他纤细却蕴含力量的腰线。
他忽然转头,对姜忠扬起一个灿烂又带着点撒娇意味的笑容。
“忠哥,突然好想吃你烤的河鱼了!就以前咱们在溪边那种,外焦里嫩的。”
姜忠立刻咧嘴笑了,露出白牙。
“这有何难!我这就去捞最新鲜的!保准还是那个味儿。”
说完,姜忠动作自然地抬手,替姜慢烟弹掉了不知何时落在发梢的一片极小落叶,眼神里是纯粹的呵护。
姜慢烟任由他动作,甚至还配合地微微低头,笑得毫无阴霾,仿佛真是个不谙世事、只惦念着口腹之欲的少年郎。
秦凌峰站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着姜慢烟如何瞬间切换情绪,如何与姜忠拥有那种旁人无法介入的默契与信任,心中泛起从未有过的微妙的酸涩。
他几乎可以肯定,刚才姜忠绝不仅仅是送来一本无关紧要的“山货行情录”。
“看来王公子与姜管家感情极好。”
秦凌峰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平静。
姜慢烟转回身,目光重新落回秦凌峰身上,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笑意。
“忠哥就像我的亲兄长一般。”
他踱近两步,微微仰头看着秦凌峰,眼神清澈却又仿佛能洞穿人心。
“沈公子似乎很关心我与身边人的关系?”
两人的距离拉近,秦凌峰能闻到姜慢烟身上淡淡的、混合着药香和阳光的味道。
“只是觉得。”
秦凌峰垂下眼睫,目光落在青年近在咫尺的脸上。
“王公子在信任的人面前,格外…放松。”
“哦?”
姜慢烟尾音上扬,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
“那沈公子觉得,我现在在你面前,是放松,还是…紧绷着呢?”
这个问题像一个小小的钩子,带着试探,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
秦凌峰凝视着他。眼前的少年像一幅层层叠叠的纱幔,每一重后面似乎都藏着不同的风景,引人想要一探究竟。
他明知这放松或许也是伪装,这亲近或许仍是试探,却依然无法克制地被吸引。
“王公子就像这四月的天。”
秦凌峰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
“晴雨难测,却都…生动得很。”
姜慢烟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是真正开怀的笑,眼角眉梢都染上愉悦。
他不再纠缠那个问题,转而端起早已凉透的药碗,一饮而尽。
“药喝了,承蒙沈公子款待。”
姜慢烟将空碗放下,舔了舔或许残留着苦味的唇角。
“整日闷在屋里也无趣,沈公子这私宅景致颇佳,若不介意,陪我逛逛园子?”
姜慢烟发出邀请,眼神坦荡,仿佛刚才那段机锋暗藏的对话从未发生。
秦凌峰看着青年被阳光勾勒出的明亮精致轮廓,心中那根弦被拨动得越发清晰。
他知道,这趟浑水,他是越陷越深了。
“求之不得。”
秦凌峰听见自己回答,语气坚定。
午后阳光正好,微风不燥。秦凌峰命人在水榭中摆上茶具,与姜慢烟对坐品茗。
“这是今春宴城那边送来的新茶,‘雨前雀舌’,王公子尝尝。”
秦凌峰执壶,动作行云流水,茶汤倾注,香气氤氲。
他扮演一个颇有品味的儒商,可谓滴水不漏。
姜慢烟端起白玉般的瓷杯,细嗅茶香,轻呷一口,赞道。
“果然好茶。香气清幽,回甘悠长。沈公子这日子,过得真是雅致。”
他语气真诚,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欣赏对方生活情趣的富家少爷。
“不过是忙里偷闲罢了。”
秦凌峰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姜慢烟纤细的手指上。
“说起来,王公子家中经营何种生意?或许日后你我两家,还有合作的机会。”
秦凌峰自然而然地抛出问题,如同任何一位寻求商机的商人。
姜慢烟眼波微转,放下茶盏,笑道。
“家中做些药材、山货的小买卖,勉强糊口罢了。比不得沈公子经营布庄,通联南北,那才是大生意。”
姜慢烟将话题轻巧拨回,同样不露破绽。
“听闻最近东南水路不太平,运费涨了不少,沈公子这布匹生意,可还顺畅?”
这话既是关心,也是试探,更是暗示自己对东南商业动态的了解并非一无所知。
“劳王公子挂心,些许风波,还影响不到根基。”
秦凌峰应对自如,心中却暗赞对方反应机敏
“倒是王公子家做药材山货,需得时常往来山林之间吧?听闻近来东南区不太平,秦家分□□些人,闹得厉害。”
秦凌峰刻意提及秦琨,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姜慢烟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忧虑和愤慨。
“可不是嘛!那群人横行霸道,强买强卖,搅得大家生意都难做。家父前日还为此事忧心不已。”
姜慢烟完美扮演着一个深受其害、略有怨言但无可奈何的本地商人子弟,甚至轻轻叹了口气。
“若是有人能治治他们就好了。”
姜慢烟这副模样,看得秦凌峰几乎要信了。若不是早知道眼前人就是让秦琨焦头烂额的“姜善人”,秦凌峰真要生出几分同情。
“哦?看来这秦家分支,确是祸害。”
秦凌峰附和道,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同仇敌忾。
“不过王公子也不必过于忧心,善恶到头终有报。”
秦凌峰这话意有所指,仿佛在暗示什么。
两人就这样,借着茶香,打着机锋,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商业互吹或闲聊抱怨,实则字字句句都在试探对方的底细和立场。
这时,一名小厮端着刚烤好的芋头送来。
姜慢烟眼睛一亮,那副少年人的馋嘴模样又露了出来,也顾不上什么试探了,伸手就拿起一个,却被烫得“嘶”了一声,连忙丢回盘子里,对着手指吹气。
秦凌峰失笑,极其自然地拿起那个芋头,仔细地剥开焦黑的外皮,露出里面金黄糯香的芋肉,然后才递还给姜慢烟?
“慢点吃,小心烫。”
这个动作带着真挚的,难以言喻的亲昵。
姜慢烟愣了一下,接过芋头,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秦凌峰温热的手指。
他低头咬了一口,含糊道:“……谢谢。”
相处多日,今日闲谈,气氛极佳。
这沈公子却并未问及三镇水网,暗道等隐晦之事。
难道真的自己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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