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天地间色彩斑驳,到处初春清逸的生机。
花醉撩开车帘。
墨阳山已过,想起昨夜的事情,她指尖攥着胸前的璎珞,掌心冰凉温度传来,还是觉得有些气恼。自己好歹也算是救了温沉之,这人别说感激,竟然莫名其妙冲她发脾气。
车帘后有声音传来。“惊弦姑娘,已经入了平炀城,我们在客栈休息一个时辰,之前听少主说,你喜吃蟹壳黄。”
油纸包裹的蟹壳黄是平炀有名的糕点,圆圆的小饼被烤得酥脆,外壳金黄,撒上乌黑芝麻,看上去便极其诱人。
花醉看着温余掀帘而入,手里提着一个红盒,打眼看去,里面躺着的精致糕点真是再也熟悉不过,这不是之前阿母给自己常带回府的糕点吗?
杏眼一亮,伸手刚要接过,便发现温余支支吾吾,好像要说些什么。
“这…”身形挺拔的女人声音竟然是温柔的,察觉到花醉疑惑盯着自己的视线,她语气有些不好意思,略有些微鼓的脸颊轻轻一动,嚅嗫起来,“少主她…不是故意凶你的。”
温沉之什么性子花醉不知道,只是莫名被人冷冰冰对待,有些郁闷罢了。花醉大人有大量地摆摆手,接过红盒,她吃着糕点,盈红的嘴唇吐出几个模糊字眼。“她救过我,如今又拿糕点哄我,我自然不会怪她了。”
“哄?”
人声嘈杂的客栈前,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听到前方熟悉的声音,花醉捧着蟹壳黄,抬眼微怔间,前方的车帘便被人一手撩开,丝毫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
花醉有种背后说人闲话被当事人撞见的尴尬,一时僵住。
就这么几天,花醉啊花醉,你怎么好像还和这女人自来熟了!
只见温沉之赫然占据了温余驾车的位置,着青衣,乌发被散发着松木香的簪子随意地盘起,肩颈处不留一根,端的是儒雅清俊,风度飒然。
明明是沉静深远的儒士打扮,这人却盘腿坐在板上,神色极其疏懒,除此之外,她撑着车帘的那只手还握了一朵紫花,花瓣层层叠叠,妍丽可人,在阳光下明透,映出无数蔓延的经络。
馥郁的清香入鼻,花醉登时有些失笑,不可思议道:“温女君,是你驾的车?”
“嗯。”
温沉之似乎对她的称呼有些不满,略微皱眉,然后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宽阔的修袍不染尘埃,如雪般堆在她膝前。
“是我。”
她瞧着花醉昨夜兴起时用胭脂染的花钿,形如杏花,中间还闪着金粉光泽。
“眉间俏。”
视线毫不避讳地落在花醉的额中花钿上,花醉觉得浑身有些别扭,她听到一声由衷的赞叹。
“的确让人见之即醉。”
这话说的认真,还带着些不自觉的情意深切。
花醉眨眨眼,有种被人真心夸赞的羞赧,面颊不由得浮现出烫意,可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轻笑一声,乌长的浓睫遮住眼底溢出的失落,语气却俏皮起来。
“自然,我的画艺可是连阿母都认可的。”
“那为何不专工于此?”温沉之看着她,眉眼认真。
花醉没作声,她弯腰迈出轿帘,掠过温沉之跳下车,话也随之传来,“蟹壳黄很好吃,阿母之前宫中赴宴,常给我带回府,没想到,这竟然是平炀的糕点。”
温沉之微微挑眉,知趣道:“你若喜欢,到了紫山书院,我亲自做给你吃。”
这人会做糕点?
客栈两层,翘脚飞檐,花醉还没来得及问,便听到前方楼上传来动静,“花醉!”一紫衣女子站在二层的格栅前,宽大的紫袖挥了挥后,连忙疾步下楼从门口走出来,手腕粗的乌亮长辫乖巧地搭在肩头,她来到花醉面前后,笑着拉起她的手,声音高的有些刺耳。
“阿醉你真的到平炀了!之前听温女君说你要来,我还不信,这下好了,我们从今往后便是同门了!”
“阿凝?!”
花醉杏眼瞬间睁大,话里是抑制不住的喜悦,衬得额间的杏花更为深艳了,“你怎在这里?”
“一年前李姨母说送你去苍河的书院求学,难不成那书院就是紫山?”
“对啊。”
女人拉着她,浑然不知有一道视线冷淡,看似无意地落在她们交握的手上。
李凝撇嘴道:“我都在那学了一年之久,真是要闷死了,温女君说让我来这儿斋全楼接你回书院,你啊来的正是时候,走,我准备了一大桌子菜,为你接风洗尘!”
花醉和她携手离去,倩影翩跹,脚步快的像是后面有人在追。
温沉之盯着她们的背影,指尖把玩的玉佩似乎定在了指尖,她淡淡转头眸光清泠,对温余说:“我们也走。”
“啊?啊!”
温余随着自家小姐走入客栈,温沉之昨夜被贼人惊扰,一身肃杀气未褪,身上像是沾染了冰霜,有很多人向她偷去好奇打量的视线,惊佳人冷面凉薄,但却手持一束紫花,神骨清郎。
其中的少女少男也有十几人,饭也忘了吃,只顾着盯着中央的人影瞧。
“快走。”沉之寒声对温余说,眉间的戾气稍纵即逝,转而换上一派从容气度,漫步来到二层,却去了另一边与花醉她们相反的方向,
这里被李凝包下,除了饭菜惹人肚里空空,倒是安静雅洁,包厢内,一张比周围圆桌更大的檀木方桌立在中间,周围点着熏香,在雕刻精致的铜炉中逸散开来。
李凝是花醉在私塾认识的伙伴,两人性子合,话投机,经常一起游湖练字,打马长街,一年前,因李凝之母强硬地命令她前往苍河求学,便与花醉断了联系。
“要不是阿母截了我的书信,我定当早唤你来陪我。阿醉,你是不知道书院的那些人多么讨人厌,整日就知道念书,学啊学,脑袋晃得和个水壶一般!”
花醉夹起一道青灵灵的菜,盯着瞧,半晌嘴巴微微抿起,歪头道:“阿凝,别说了,我都能想到书院的日子了.....”
“欸?不对阿,你怎么吃的这么少?”李凝见她有心事般,吃饭都不积极,担心极了:“在想什么?”
花醉转头瞧着门口,小声嘟囔着:“怎么还没跟来。”
“阿醉,你说谁?”李凝皱眉。
“温沉之。”花醉看她,放下筷子,百无聊赖地拄着下巴。
李凝抬眼,不由得惊诧道:“怎么换称呼了?”
“你之前不是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姐姐姐姐的叫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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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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