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姬怎么如此见外?”
推拒来回间,李宥安十分强势地把她的钱袋推回她的身边,宽大的手掌抵在腕间,带着灼烫地不容拒。
明姬浑身轻轻颤动着,然后垂下了眼眸。
“既如此,那我便不推辞了。”她轻轻地说。
明灯楼里和尚极为有眼色,见两人气氛不对,摆好灯后早早退守在下一层。
“来点灯罢。”李宥安眼眸中浮起一层温柔的笑意,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温和不少。
盛明姬轻轻点头。
听见吩咐声的和尚几步路上木梯,带着点明灯楼的香烛。明灯楼里的长明灯本没有亲属点的先例,只是天谁人不识摄政王李宥安,他开口,便有这个先例了。
他一站在房间中央,双手合掌,“阿弥陀佛。”把香烛递给了李宥安。
李宥安不接,却只摇头。
他调转方向,把香烛递给了小娘子。
盛明姬微微动容,接过香烛,轻盈地像一只刚学会飞的小雀儿,走向长明灯旁。
她挽起袖子,双手握着香烛,小心翼翼地去点里面的灯芯。
在烛火快要触及到灯芯的一刹,李宥安从身后探来双手,完全将她包裹在怀中,却未触到她的手,虚虚扶着香烛尾端,两人合作,一同点燃了长明灯。
点完长明灯后,他迅速抽手,丝毫不拖泥带水。
他靠过来的一瞬,全部心神被点燃长明灯撰取的盛明姬一怔,分出了一丝心神。他的衣袍今日似乎刻意用香粉熨烫过,双袖间隐隐透着一股清冷的幽香。
香气扑鼻,沁人心脾。
对这股香味,盛明姬并不感到陌生,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熟悉:
苏叶、苏木各八两、沉香四两二钱、檀香四两、麝香八钱,再加龙脑香少许,捣碎成粉,炼蜜调和搓丸,用时取出一枚置于青铜烫斗中焚烧,平铺衣物,放置衣物上方熨烫,便可留香。
这香方是盛明姬初学香谱时随意配来玩的,那时她性格娇蛮霸道,想了一个方子,觉得自己很是天才,硬塞给李宥安说是送与他的,没过几日,李宥安还真按照这房子把这香做了出来。
如今重又闻到这香气,只觉得李宥安当初对她十分纵容。
倘若她没有生出那样的心思,就好了。
细细闻着,那香与方子又不尽相同。
似乎,是多了一味龙涎香。
龙涎香珍贵,万两黄金不过一钱,专供皇室所用。每年进供那么一点,也只供皇上用得………
她低垂着头,碎垂在脸颊两侧,看不清神色。尔后将香烛递还给低头站立在的一旁的和尚,动作间瞧了一眼和尚,他垂着头,慢慢退至木梯边,又下去了。
倒是机灵。盛明姬微微一笑,知道这是因为李宥安在的缘故。
她轻声说道,“之前见面匆匆忙忙,有许多话我与殿下没有说清楚。如今不如一次的说个明白。”
盛明姬抬头,神情坚毅,即使面对李宥安幽深的眼神也不见退色,“ 这些年,姑母与姨母照顾我的感受,对殿下的照顾略有疏忽。我在这里向殿下陪个不是。”
“殿下身边除我以外,并无别的小娘子。对男女之间相处的界限把握的也不甚分明。”说着,她深吸一口气,想到了什么似的,脸上浮起一股堪称甜蜜的微笑来,“当初我不懂事,殿下也不明白。所以造就了许多误会。不过后来明姬嫁人了,自有夫君相教,明白了的许多。男女之间相处,需要把握一个分寸,我既已嫁为人妇,便要与的殿下划清距离了。”
她说的万分诚恳,可以称得上情真意切。
“殿下身居高位,为了讨得殿下欢心,也许总会听一些甜言蜜语。可殿下应当知道,有些甜言蜜语中,是掺了毒药的。我不懂什么道理,却也知道忠言逆耳,或许殿下也该听听真实的想法。”
“真实的想法。”李宥安在喉咙里滚了这一句,蓦地,发出一声诡异的冷笑,在烛火袅袅的房间中,叫人竖起一些鸡皮疙瘩起来。
明姬硬着头皮看他,重逢以来,变得不止有她。她并不清楚李宥安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能让他从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郎,变成如今心思诡谲的摄政王。
这番话,她说的发自肺腑,可再多,便不能说了。
“明姬啊明姬。”李宥安喟然长叹,大步走在四盏长明灯前,指着写着盛国公的长明灯道,“明姬可知,老师当初战死在沙场上,临死前拽着我,将你托付给我。见我答应了才合上双眼。”
盛明姬心底一震。
他又是几步,走到盛国公夫人的长明灯前,“师母对老师情深义重,听闻他的死讯,只把我叫过去说一句话——照顾好明姬。说完,便自绝于我面前。”
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接着,到谁了?
盛明姬偏过头去,愣愣地看着写着先皇后名字的长明灯,明明无风,灯里的却烛火晃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她。她突然有些不敢听下去。
可李宥安又怎么会放过她?
他一定要她听。
娓娓道来,语音中带着奇异的引诱 ,“你可知晓是母后怎么死的?”
盛明姬手脚生了冰,僵在原地,她张了张嘴唇,想说皇家秘辛,怎可为外人所道,忽略了心底那份逃避的心思,口舌僵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母后是被父皇一杯毒酒送归。”他的笑容愈发深了,夹着令人胆寒的森森恶意,“你可知道,我那时候在哪儿?”
她头摇得像个拨浪鼓,眼圈里含着泪,欲坠不坠。
“我就被捆在父皇的帷帘后,被按在地上。那是我一次发觉,乾元殿的地砖,居然是冷的。”李宥安淡淡道,“我眼睁睁地看着母后喝了那杯毒酒。我想喊,可是口中被塞了锦帕,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声。明姬,你可知那时候我有多绝望。”
盛明姬只小声哽咽,说不出话来。
李宥安一步一步靠近,每一步都带着极强的压迫力,明姬下意识后退。他靠近,她后退。一退再退,直到后背紧贴上长明灯,无路可退。
“服下毒酒后,父皇便死了。他本就没有多少时日可活,只是不甘心自己死了,母后一个人独活。底下又湿又冷,总要找个人陪着,才能甘心上黄泉路。那时候暗卫把我放开,母后竟然还没死。我跌跌撞撞走过去,哭着求母后别死。”
“你知道她说什么?”
李宥安学着先皇后的语调,男子低沉的嗓音捏的尖细,学着女子婉柔温和的腔调,不伦不类的,“宥安。母后要死了。临死前,唯有一件事我放心不下。照顾好明姬。”
“她流了好多血。”他的神色突然变得怔然,“七窍流血。血一直从嘴里冒出来。”
“怎么擦都擦不掉。”
说着,他用手掌轻轻抚上盛明姬脸颊,拇指揩去那滴盈满的泪珠,就像擦拭掉沾染在脸上的鲜血一样。
“就连长公主,临死前,也命我发誓。不可辜负于你。”
“否则不-得-好-死。”
盛明姬柔弱地身子摇摇欲坠,要站不住。
“你总是这样,明姬。”李宥安叹了一口气,作势去扶她。可盛明姬受了惊吓,对他避如蛇蝎。
“所有人都爱你,宠你。你什么也不用知道,只需要无忧无虑的。”李宥安眼中涌起一股破坏欲,看着她面色惨白、心神大动的模样,皆是因为自己。
合该如此,她天生就该是他的。
现在,只不过是,拨乱反正。
“我都答应了。”
“所以你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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