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小姐......”似乎是察觉到了苏沅慕的走神，谢空顿了顿，微微屈指敲了敲桌面，有些不悦地看向苏沅慕。
苏沅慕对上她的视线，笑意盈盈。
此刻，谢空在她眼里，就是助她飞升的“大善人”。
接下来，苏沅慕还要好好利用她的情报，干一件大事儿，自然要跟她处好关系。
眼见苏沅慕突然显现出和善温柔的样子，谢空一滞，旋即不满道：“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谢小姐放心，此事可成，而且，不必前往京城。”苏沅慕气定神闲地说。
“哦？”谢空来了兴致，“你有何计？”
“计谋倒不算，只是有件事，我要知会给你。”说着，苏沅慕站起身来。
在谢空有些疑惑的神色中，她朝谢空微微屈膝行礼，面露歉然，“抱歉，之前一直对你有所隐瞒，其实，阮涵并不是我的恩人，我也的确来自京城。”
“皇命加身，不得不有所隐瞒，还望谢小姐海涵。”
说着，苏沅慕抬头看向谢空，打算看看她的反应再往下编。
原本她以为谢空会有些恼怒，没想到，谢空露出一种了然的神色，一副早有所料的样子。
“你早些这么实诚，也不必受这风寒之苦。”谢空眸中多了一份神采，面上毫无愠色。
她起身朝外走，走到门口回头看了苏沅慕一眼，“你且候着。”
谢空一走，苏沅慕就盘算起来。
她要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同谢空说？是告诉她自己来平江的真实原因，还是再编一个故事？
看谢空有些神采奕奕，苏沅慕心下觉得有些好笑。
她们两个心情都好起来了，都是因为觉得，可以利用对方了。
也罢，若是能利用谢空的情报推翻梁王，她可就赚大了。
不多时，谢空就带着方才那两个少女进来了。
少女们熟练地收拾桌子，将残羹剩饭带出去，而后在桌上铺上崭新的毡垫，放上沉香木制成的小茶桌，再摆上茶具。
“听闻游小姐茶艺精湛，在合意山庄的时候就露过两手，我倒是也想尝一尝。”谢空看着面前的茶具，微微一笑。
“谢小姐连这个都知道，对我倒很了解。”苏沅慕笑笑，伸手去拿茶具。
她把茶壶茶碗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认出这是很名贵上乘的茶具。
侧目看向一旁准备好的茶叶，苏沅慕俯身轻嗅，便能认出了这是一种极好的茶叶，还有暖胃驱寒的功效，很适合冬日喝。
“不算了解，毕竟，我连游小姐的名姓都不知道。”谢空很快接话，言语间，带着暗示。
“谢小姐可是平江人？”苏沅慕着手烹茶起来，抬眸扫一眼谢空，有些不经意地问。
谢空看着她烹茶，回道：“问这个做什么？”
见她不正面回答，苏沅慕也没再追问，“不做什么，只是想问问，谢小姐知不知道当朝哪位大人是从平江萧县走出去的？”
谢空语气淡淡，“自然是苏大学士。莫说平江，就是整个临南，也无人不识。”
“昔年苏大学士吏试一举惊人拔得头筹，后高升成了文渊阁大学士。这些年，平江临南都多了许多书院，只可惜，莫说走到圣上身边，能留在京城的，都少之又少。”
苏沅慕听她说着，手上动作不停。
看来这个谢空，对朝廷之事还挺上心，虽处江湖之远，也知庙堂之事。
“怎么，你还能同苏大学士搭上关系？”谢空紧紧盯着苏沅慕。
苏沅慕在心里笑了笑。看来，她流落平江遇上歹人，后被萧姝仪所救，之后帮着萧姝仪在回春堂大展拳脚，这一番经历下来，恐怕没人会信，她是当朝文渊阁大学士苏文升的独女了。
想着，苏沅慕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你究竟是何人，同苏大学士有什么关系，为何来到平江？又为何跑去合意山庄？”谢空盯着她，又开始一连串的盘问。
苏沅慕静静地看着茶煮沸，淡声回道：“谢小姐，你想让我帮你弹劾梁王，这事好办，也不必去往京城。”
“圣上明年开春要下江南，这便是我要知会给谢小姐的。”
谢空闻言，面色一变，“此话当真？”
“这般秘闻，你怎会知道？”
苏沅慕不看她，还在看着茶水，没立刻回话。
谢空很聪明，立马琢磨过来，温声道：“你不必担心，梁王是我的仇人，此仇不共戴天，我还需要你来助我，自然不会对你不利。”
“你若不信我，为表诚意，我先把梁王之事全盘托于你。”谢空轻叹一声，表示了让步。
苏沅慕抬眸看她，露出一个笑容，“谢小姐慢慢说，在下洗耳恭听。”
她和谢空漫长持久的拉锯战，此刻她暂时占了上风。
“无名阁是我爹所建。”谢空淡淡开口，回忆起过往，眼神有些飘渺，“我爹是草寇出身，若是追及祖上三代，先祖曾是前朝一武将，到我爹的时候，早已家道中落。虽然家族不似昔日辉煌，但一直保留着习武的家训。我祖父母早逝，我爹年纪轻轻便混迹江湖，慢慢成了临南这边小有名气的游侠。”
“他为人刚正不阿，好行侠仗义，年轻气盛的时候，眼里容不下脏东西，经常为民除害。”说到这，谢空面上浮现一抹浅笑，却不是自豪，而是淡淡的嘲讽。
“行侠仗义让他结识了一帮至交好友，说好听些，是江湖游侠，说难听些，都是些一穷二白的混子。”谢空语气淡淡，“我爹年轻的时候，也干过几件大事儿，除过一些山贼恶绅，得了一些民心。”
说着，谢空看向苏沅慕，紧接道：“多年行侠仗义，他也没少得罪人。后来，他在奸人引诱下为民除害，杀了一恶霸，没成想，那人竟是梁王的私生子。”
苏沅慕面容微变，神色庄重起来。
“后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爹被梁王报复，首当其冲的就是我。那年我才五岁，寒冬腊月天寒地冻之时，我被梁王手下的杂碎扔到了冰河里，险些冻死。虽然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可这身子，却再也不会好转了。”谢空三言两语，说得简洁，眼里闪过清晰的恨意，“自那以后，我爹生怕我再因他受到牵连，只得隐姓埋名，隐匿于江湖中。”
“我爹藏了几年，待到风平浪静，改头换面成了一个道士，重出江湖，组建了无名阁，利用曾经老朋友的帮助慢慢地发展着无名阁。”谢空顿了顿，“现在，便都是你所知道的了。”
“拜梁王所赐，记忆里我从来就没有体会过肆意奔跑、恣意纵马的感觉。”谢空的话语里多了几分死气。
她语气很淡，苏沅慕却能听出满腔的怨恨。
“即便如今我已成了无名阁真正的主人，也不过是个只能囿于深宅的废人。”
谢空用一句有些沉重的话，结束了这场回忆。
苏沅慕静默了片刻，开口道：“令尊如今在哪？”
“自我娘离去后，他便入了山，彻底成了一名道长。”谢空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自嘲，“曾经他扮成道士是为了隐姓埋名，渐渐地竟真信了黄老之道，在我娘离世后更是深钻道学，现在，都成了远近闻名的仙人了。”
“我早早地让他把无名阁交予我。”说着，谢空盯着苏沅慕，“无名阁做得就是不上台面的买卖，我爹现在换了个身份，整日抛头露面，自然不可能再掌管无名阁。”
苏沅慕忍不住道，“看谢小姐面容，这般年轻，如何掌管无名阁这般庞然大物？”
谢空淡淡一笑，“莫以年岁论人长。你若真是京中名贵，我的经历是你难以想象的。”
苏沅慕默然。说得也是，谢空是从阎王手里捡回一条命的人，自小就跟着被追杀的父亲流亡，受了常人不能受之苦。
“我说了这么多，也该你说一说，如何助我？”谢空把话题拉了回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沅慕。
“谢小姐坦诚相待，我自不会再有欺瞒。”说着，苏沅慕笑了笑，低声道：“家父，便是苏大学士。我有皇命在身，受陛下之命，替御史台的人来一趟平江，行监察之责。”
谢空有所动容，紧盯着苏沅慕，“此话当真？你怎会独行来平江？”
苏沅慕摇了摇头，“我并非孑然一人。谢小姐耳目通灵，自然听手下说过，我是一行四人投奔的萧姝仪。实话说，我们四人皆来自京城，除了我，其他三人都来自御史台。我本就是平江人，又多年未曾见过祖父母，便领命一同回了平江。”
“至于投奔萧姝仪，实是因为被她所救，想要报恩罢了。”
苏沅慕交代了自己的身份，却瞎编了来平江的缘由。她暂且还不想把左熙言之类的人牵扯进来。
“如此这般，你同阮涵写信，也是尽御史之责，朝京城回禀？”谢空看向苏沅慕，半信半疑。
苏沅慕顺着谢空的话点头，“确是如此。”
说着，她又笑道：“你若不信我是苏大学士之女，尽可派人去萧县苏家亲戚那里打探。早在我娘怀我的时候，我爹就为我取好了名姓。昔年我百日时，我爹还未北上进京，曾在苏家摆宴宴客，宣布了我的名讳，沅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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