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雷声滚滚,大雨像箭一样扫射着玻璃窗,夏浓坐在叶言怀里睡着了,叶言阖着眼也快要睡着了,突然听到砰地一声响——
他猛地睁开眼,夏浓也被惊醒了,她一扭头从叶言腿上滚了下来,卫思雪发病了,拼命喘气,一张脸憋的发紫,她手胡乱抓着想说话,眼珠充血猩红。
叶言用力按呼吸铃,冲到门外大声叫医生,医生很快赶过来,立刻送卫思雪进手术室。
手术室外,夏浓墙上的电子表看,坐着一动不动,叶言搂住她,卫思雪是哮喘引发的呼吸衰竭,医生说很严重,能不能活还是未知数。
怎么会突然就发病了……
叶言总觉得不对劲,包括夏俊笙这次的态度,要知道从前每次手术,夏俊笙都是守在病床前的。
叶言皱着眉,几下点开手机,谁都不知道,他有卫思雪的手定位,手机上显示一点正在移动,她已经不在医院了……
“……!!”
叶言一下懂了,她逃出医院去了,这么大费苦心,只可能是去公证处立真正的遗嘱,他暗暗吸了口气。
他走到远处,拨通蓝洋的电话,装作在聊天,嗯嗯了几声走过来,表情有些焦急,他摸她头发说:“我有一个朋友撞了人,正好在医院闹,我要过去一趟。”
“……你要走?”
夏浓拽住他衣袖,表情有点儿慌。
叶言点了点头,走晚了他怕会出事儿,真要走,夏浓抿了下嘴松开手说:“那你去吧,有事打电话给我。”
叶言捧起她的脸,低头吻在她唇上,柔声说:“相信我,阿姨不会有事。”
“……嗯。”
叶言急匆匆地离开,夏浓扶着长椅坐下,周围冷清的难熬,她又打电话给夏俊笙,那头还是关机状态,8月的天,她竟然觉得冷。
“没事的,我一个人也能守在这,也能签字……”
夏浓深深吸气,打起精神来坐直了,她在心底默念着‘没事’,似乎真得了勇气,心竟然真的静了……
雨越下越大,车子在马路上疾驰,辗着水花四溅,卫思雪盯着窗外看,心怦怦怦的像要跳出胸腔,她绞紧手,指关节都泛白了,开车的男人额头冒汗,也是紧张。
突然一辆车拦过来截在他们面前,男人猛地停车,卫思雪心提到嗓子眼,那是叶言的车,她认得,她张了张嘴,绝望山一样沉重地压下——
叶言用力拍车门,男人忙按车窗,表情慌乱,他认得叶言,叶言冷冷地看他:“刘医生,开门。”
刘正江忙去看卫思雪,卫思雪阖上眼,她苦笑了一下,点头示意他开门。
叶言拉开车门,他拿过卫思雪的包拉开,一眼就看到了遗嘱,这份遗嘱里面有那份婚前协议,果然是公证过的。
叶言捏着遗嘱不吱声,犹豫着要不要放她走,夏俊笙十有八.九已经知道了,卫思雪推了他一把,她自己扶着椅背往下滑。
她下半身瘫痪,别说站起来,就是坐起来都要人扶着,她却强撑着爬下车,狠狠摔在地上。
叶言蹲下身要抱她起来,她又推了他一下,自己扳着自己的腿,靠着车门跪在他面前,雨点敲在她脸上凝成珠往下掉,满脸都是,叶言却还是看到了渗在雨中的泪。
卫思雪嘴唇发抖,她泪流满面地给他磕头,她刚要开口求他,叶言猛地捂住她的嘴,轻轻摇头。
“求你,帮帮我,求你……”
卫思雪无声张着嘴,流着泪哀求他。
叶言呼吸声颤抖,是怎样的绝望,才能让这么高傲的一个人在他面前脆下磕头……
卫思雪伸手过去拽他裤脚晃了晃,眼底有绝望涌来,他不愿意?叶言慢慢蹲下身,抬手摘下了她的珍珠镶金的耳坠。
他指了指耳坠轻轻摇头,口型示意‘窃听’两个字,卫思雪瞬间懂了,她知道他退让了,流着泪笑起来。
叶言把耳坠随手放到口袋里,然后把卫思雪抱到车上,他扭头看刘正强,附耳过去,声音冰寒:“闭上你的嘴不要说话,带她去她要去的地方,完事了立刻打电话给我,然后送她去医院。”
叶言给刘正强留了号码,刘正强又惊又喜,他知道自己躲过了一劫,连忙点头,开车带卫思雪走了。
叶言坐在车里抽烟,捏着珍珠镶金耳坠晃了晃,吐了口烟雾开车离开,然后在大街小巷乱逛。
不远处,有一辆车停在路边,赵正强偏头问夏俊笙:“俊笙,不拦着么?”
“……拦什么,让她去,安了她的心对她的病有好处,公证了也让我安心,夏浓也是我女儿,我跟她一样疼,可惜她不信呐,还好她有脑子,还知道防着蓝茹。”
夏俊笙靠在椅背上,嗓音透着疲惫,活的真累,赵正强叹了声气,转口问他:“叶言是真心的么?会不会有诈?”
“先跟上她”
赵正强开车跟上卫思雪的车,夏俊笙看向窗外,幕天雨色如画,别样凄凉,他轻声说:“叶言是蓝茹的儿子,在我这儿没有信誉可讲,可她信叶言,就因为叶言是那叶一青的儿子,我就差把心掏给她了她还是不信,她蠢,我得圆着。”
“总有一天她会懂的。”
“她不懂么?她只是不在乎而已。”
夏俊笙很快冷静下来,他淡淡地说:“都老了,她懂不懂我无所谓,也不稀罕了,我只要浓浓好好的。”
卫思雪进了公证处,赵正强在远处停了下,一个人下了车,夏俊笙移到驾驶座上,他按下车窗对赵正强说:“你去堵着叶言,演的像点。”
叶言太聪明,如果他不有点动作叶言一定会怀疑他,他跟蓝茹毕竟是母子,如果蓝茹知道他没有那么恨卫思雪,他的麻烦只会更大。
装作上了叶言的套,正好能安叶言的心,瞒过蓝茹的眼睛,隐在暗处他才能妥善地保护她们母女……
天空中电闪雷鸣,天地一片暗沉,叶言看到一辆车尾着不放,他扫了一眼,冷冷笑了声,然后加快车速——
十分钟后,他的车被拦住,赵正强敲了敲车窗,叶言按下车窗,讶然地看他,赵正强表现的很惊讶,一下愣了——
“怎么会是你?”
“不然还会有谁?”
叶言表情莫名的,眼底透着不耐烦,赵正强立刻打电话给夏俊笙,不过五分钟蓝茹的电话打过来——
“你怎么会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叶言吸着烟一点一点套她的话,聂浩手下有人专门负责监听卫思雪,窃听器就在那只珍珠耳坠里,他来时已经让蓝洋处理,关了监听设备,他确信蓝茹对今天的事一无所知这才安下心。
蓝茹气极了说了实话,说了卫思雪的珍珠耳坠里有窃听器,叶言晃了晃耳坠,淡淡地说:“在我这儿呢,她做手术怎么可能会戴这种东西?我怕浓浓丢了就放在我身上,你也太异想天开了,她在手术室怎么可能会在外面?”
“那就好,把我都吓了一跳。”
蓝茹深信不疑,挂了电话。
市中一院,叶言匆忙上楼,卫思雪已经安全回来,移送到重症病房,这里不能探视,夏浓正蹲在门口守着。
“你回来了。”
夏浓仰着脸笑,一双眼睛弯成月牙状,还蹲在原地不动。
“腿麻了吧。”
叶言对她了如指掌,他抱她坐到墙边椅子上,帮她揉捏着腿活血,忍不住训她:“有椅子不坐蹲着,你智商呢?被狗吃了?”
“蹲着我安心嘛。”
夏浓抱住他,胸口憋着的一股气这才散去,她搂紧他,小声说:“我妈没事了,吓死我了。”
“都跟你说了没事的,我的话都不信。”
“嗯,你朋友怎么样了?”
叶言摸她头发,表情都没变,谎话说的自然无比,“人没事了,就跟人打了一架,都是小伤,带你去吃饭。”
“不想去。”
叶言正要劝她,看到玻璃上映着一道人影,夏俊笙来了,夏浓扭头钻到叶言怀里,不想理他。
“我们去吃饭。”
夏俊笙老是不走,夏浓心里有气,不想跟他呆一块儿,她妈手术了他都找不到人,她打算一辈子不理他了。
夏俊笙看两人上了电梯,他回过头,卫思雪安静的沉睡着,不知道是真睡了,还是装的,赵正强走过来。
“蓝茹信了。”
夏俊笙嗯了一声,赵正强叹气,低声说:“也许你该跟她说实话,总好过这样受蓝茹威胁,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
“……”
夏俊笙手按在玻璃上,疲惫爬上眉头,“说了,我跟她之间就走到头了,我这辈子,唯一后悔的就是那件事,那是致使的错,不能说。”
当初他强占她的时候都不曾后悔过,唯独那件事,是他一生的污点,他不能说,他比谁都懂她,说了,她们之间除了恨,就再不剩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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