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衣男子

小司遥出生那天,司家庄后花园里的万花竞相绽放,绮丽浩瀚,宛如一片花海,已经五十岁的老庄主看着这异象,满以为这次一定能是个男婴。

哪知又叫他失望了。

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只有自己安慰自己:天下无十全十美之事。

长沙司家祖上都是做绸缎生意的,提起老字号“司记绸庄”,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识,加之老庄主平日里仁爱友善,最是热衷慈善之事,因此深得长沙百姓的尊敬和爱戴。待得小司遥满月这天,老庄主在家中设宴为三女庆贺,一时长沙城的百姓都来祝贺,可谓喜气冲天。

老庄主身处这样热闹的环境中,心中的愁闷之气也渐渐消散。

沈氏把小司遥抱出来与各位父老乡亲相见,岂知小司遥一到外面,见了众宾客酒醺肉炙的情形,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怎么也哄不住,闹得众宾客都停了杯箸,老庄主不免满腹不快,一场热热闹闹的满月宴也就这么不欢而散。

无论喜不喜欢,总归是自己亲生的女儿,老庄主得空的时候,还是经常会拿着小皮鼓逗小司遥笑。

在父母的悉心抚育下,小司遥渐渐长大,脱离了襁褓,转眼已是三、四岁了,出落得美丽聪慧,能说能笑,竟比两位姐姐更讨父母喜欢了。

不过她的脾性却大大得与别的小孩不同。别的小女孩都喜欢红红绿绿的衣裳,而她对于那些绫罗绸缎,却是一概不爱。最奇怪的便是她生来只能吃素,不能吃荤腥。油腻荤腥一入口,立刻就“哇”的全部呕吐出来。老庄主和沈氏见爱女如此情形,都心疼不已,请了无数郎中都查不出缘由,又不忍爱女呕吐伤身,只得每餐弄些素净小炒给爱女吃。

小司遥六岁上学读书,更表现出惊人的聪慧,先生一教,她便能朗朗上口,过目不忘,天资聪颖远在两位姐姐之上。因此,老庄主和沈氏更加喜爱她了,尤其是老庄主,认为有女如此,也无异男儿了。

于是常对沈氏说起:“待司遥将来长大成人,一定要替她招一个文武双全、品貌俱佳的好夫婿,如此一来,我司家的产业既能得以继承,司家的香火也不至断在我的手里。”

沈氏对于这个主张,也非常赞成。夫妻两个有了这个想法,望子之心也渐渐冷淡下去,只顾暗中物色中意的女婿起来。

这件事被沈氏身边一个有心的丫鬟珍儿暗中告诉了司大小姐司宁,和司二小姐司婧,得了五十两银子的好处,兴高采烈地回去了,而两位小姐因为小司遥抢了她们的宠爱,早已心生不满,如今又得知爹娘竟有意给司遥招婿来继承家业,积攒在心中的羡慕之情便进而变成了妒忌厌恶之情。

这一天,天气晴朗,风和日丽。

小司遥做完功课,带着丫鬟荷露到后花园去闲游,忽然发现地上一队黄蚁,一队黑蚁,在那里打架,双方都已死伤累累。

小司遥见了,好生不忍,喃喃道:“这小小的蚂蚁,就是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一生的性命也已十分短促,何况还有同类的残害,自保尚且不暇,为什么还要自相争斗呢?”

她突然灵光一闪:“有啦,让我来把它们分开吧。”

于是蹲下身去,欲用手去拂,荷露忙道:“三小姐,这些蚂蚁身上脏,莫弄脏了你的手。”

小司遥道:“手脏了洗干净就好了,可是再不让这些蚂蚁分开,只怕它们的命就要都没了。”

只是两队蚂蚁,已进入到混战状态,斗成一团,身体又小,哪里分得清楚?即便捉对的替它们分开,也不知要分到何时?

况且蚂蚁这种生物,若是斗将起来,是非死不休的,所以每次蚁斗以后,总有许多捉对同死的蚁骸发现在战场上。若有人真的一对对去分开,两只蚂蚁便要同时受伤,就算不受伤,你一松手放下地去,它们依旧会去找敌人死斗,周流不息,永远也分开不完。

小司遥毕竟是个聪明绝顶的孩子,拨弄了几队便想到了这一层。她托腮看着这些蚂蚁战斗,很快就又想出了一个解决法子来。

她想蚂蚁和人一样,争斗无非是为了食物,只消双方大家都有了充分的食物,自然大家就各去搬运各自的食物回洞,争斗就自然而然地解开啦。

于是她命荷露去取了许多香甜的饼屑,一方面又察看了两队蚂蚁的巢穴,把饼屑撒在洞口的四周。果然两队蚂蚁后队出来的生力军,见了食物,不再前赴战场,都来搬运粮食。前阵的战争,也渐渐地松懈下来。

小司遥高兴不已,又命荷露取来一个扫帚,将斗住的蚂蚁,轻轻地拨扫。阵线散乱了,只见四面地乱跑。此时后面传令的蚂蚁也来了,大家得了军情,也都赶回后方去运粮,一场恶斗总算得已结束。

可是战死的蚂蚁,已有好几百个,小司遥看着地上折牙断足的情形,好生伤感!暗想:“蚂蚁虽然是个小小虫儿,到底也是一条生命,只这么一斗,就涂炭了这许多生灵,不知它们前世造了什么孽,要如此残酷地横死。如今蚁尸被搁在这里,万一被异类来啄食,岂不惨上加惨?今日被我看见,让我来给它们掘洞埋葬了吧。”

于是她就在近处掘了一个小小洞儿,收拾蚁尸去葬。

因为小司遥的缘故,司宁和司婧两人关系更加要好起来。这一天,两人见天气晴朗,也相邀到花园里来赏花闲游,见小司遥蹲在地上,旁边立刻丫鬟荷露,都默不作声地盯着地上看,也不知在那里做什么?

司宁和司婧见了这种情形,不免动了好奇之心,缓步走过去瞧看,原来是蚁斗。

小司遥看见了她们,便道:“两位姐姐快来帮我把这些斗死的蚂蚁埋葬了吧。”

司宁和司婧相视一笑。

司宁笑道:“三妹,你自己玩吧。”

司婧白眼一翻,阴阳怪气地接口道:“我们怕污了手,就不帮你做这些挖土爬皮的玩艺了。”携了大姐的手嫌弃地走开了,待走出不远,低声对大姐抱怨:“姐姐,你看那丫头,就喜欢做些爬泥掘土的村野勾当,爹娘却把她当个宝贝一样,还要给她招个什么文武双全的夫婿,将来把家业都给他们!……哼,可是世上几曾听见过爬泥挖土的继承人?你说可笑不可笑!”

司宁道:“三妹的举动,我也看她有点下流,只是爹娘偏爱她,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只恨你我命薄,轮不到那些好处啊!”

司婧眼珠子一转,道:“爹娘没能生儿子,按理说姐姐就该继承家业,爹娘这样做,实在太偏心了。”

司大小姐的丫鬟紫璇也跟着为自家小姐抱不平。

司二小姐的丫鬟小红便说:“因三小姐出生的时候,花园里的花竞相绽放,如今整个长沙城的人都说她是花神降世,所以才不能吃荤腥,说她有慈悲心怀,可是依奴婢看,她分明就是个妖怪,否则小小年纪,怎会说话行事跟个老妖婆似的。”

司婧又道:“姐姐,我们把这件事告诉娘亲去,让娘亲知道她最偏爱的女儿其实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村姑,根本不配继承家业。”

于是两人便往沈氏房中走去。

小司遥终于把所有的蚁尸都安葬了,眼看天色不早,便决定先去给娘亲问晚安。路上遇到两位姐姐都是一脸气苦的神情,只当是受了娘亲的训斥,不敢动问。

沈氏看见了小司遥,问起今日在何处闲玩?小司遥便将解决蚁战、安葬蚁尸的事情一一说给娘亲听了。

沈氏笑道:“你也太淘气了,还有这么好的心思去干这些事,不嫌污了双手。若是遇到毒蚂蚁被它咬了,生起蚂蚁疮来,那就要够你受的了!以后可不能再玩蚂蚁了!”

小司遥一边连连称是,一边待娘亲住口之后,便又接着说道:“娘亲有所不知,蚂蚁虽然是微小的虫类,但到底也是一条性命,女儿看见它们两队争斗,死伤累累,好生凄惨,心中不忍,故设计将它们分开,以免继续残杀。”

她撂起衣袖给沈氏看手臂,接着道:“娘亲,你看,那些蚂蚁都很有灵性,并没有一个咬了女儿。”

她正说到这里,老庄主来了,问起两人在这里讲些什么,沈氏又不免将此事告诉了一遍。

老庄主听了,笑着说道:“这孩子聪明伶俐,别的都好,就是生来有个古怪脾性,完全没有小孩子家的活波气息,言谈举止总像个老佛婆似的。夫人,还得你多费一点心,好好地教导,让她改了这脾性,才真正讨人欢喜呢。”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一眨眼,小司遥已长成十三岁的大姑娘了,司大小姐也已到了该出嫁的年纪,前来做媒的媒婆可谓把司家庄的门槛都踩塌了,可是司大小姐却一个也瞧不上,口口声声要招婿入庄。可是好的瞧不上她,差的她又瞧不上。为此可把老庄主和沈氏气得不行。

司遥知道两位姐姐都不喜欢她,在这个当口,她也不出去招大姐眼烦,每日都躲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读书练字,刺绣画画。

这一天,因觉得屋内闷热,便带着书本打算到外边找一处凉快的地方看书,走到柳荫下时,清风徐来,甚觉凉爽,便在柳荫下的石凳上坐着纳凉读书。

读着读着,她忽地心生感慨:“世上的人,劳劳碌碌,争名夺利,到头来终不免遭到许多磨难,受尽一切苦厄,至死不悟,这是多么可怜啊?我该如何想个法子出来,让大家都大彻大悟,免了尘劫才好?”

就在这时,忽地听见一只孤蝉不住哀叫,似乎遇到了什么侵袭。

司遥心上一惊,循着叫声寻去。只见一根绿枝上,一只鸣蝉抱在枝头嘶声极叫,旁边有一只螳螂,两把螳斧把那只蝉抓得牢牢的,螳螂昂起细长的头颈,正要去咬孤蝉来吃。

司遥见了,如何能坐视不理!

她站到石凳上,伸手就去捉那只螳螂。螳螂见有人来夺食,举起它一对利斧来砍司遥的手。司遥忙缩回手,捡了根树枝来当兵刃,螳螂见打不过,只得撇了蝉逃命去了。那只可怜的孤蝉得到解脱,立刻“嘒”的一声,刷翅飞去。

司遥右手正待抓住螳螂,现在见蝉已飞去,便想不再去抓螳螂了,欲将小手收回。不料在此一念之间,那螳螂的一对利斧却毫不留情地砍在了她的手背,使劲一拖,拖出两条一寸多长的血路,鲜红的血直冒出来。

司遥痛叫一声,便从石凳上摔了下来。

岂知这一跌非同小可,右额角正好磕到一块石子,磕出一个窟窿,满头是血,左足踝又损在树根之上,扭脱了骱。她痛得立刻晕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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