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她撞到的,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
看起来不是学生。
女人本来的动作,是独自站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之外,抬眼看向大屏幕中正在播放的影片。
学校会给学生放的,总是那几部经典的老电影,隔个几年就是一个循环,许多人之前都看过了,这些学生都觉得没什么新意,只是因为不用上课才觉得好玩。
女人在表情上略显平淡,当然在昏暗的光线当中也看不真切,这只是一种感觉,被撞到了,没说话,动作上反而柔和贴心地扶住了女生。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或许,这个女学生回去之后,会跟她的同学说道,刚刚她遇见了一个漂亮的大姐姐,是最近网络上十分流行的破碎感美女。
“宣予安。”
这时,一个女声在背后喊出了她的名字,语气却带着点犹豫和小心翼翼,因为他们终于找到她了。
开口后,女人侧头看了一下身边沉默的席砚,很快又将目光转回来,一动也不敢动地放在宣予安身上。
说实话,她有点担心面前的人会直接跑掉。
天知道,这一整天下来,她是有多着急。
最后还是去查了学校的监控。
目前现场的这三个人里面,只有女人一个还长着嘴能说话,千言万语在她嘴里打转,却只是先问出了一句:“宣予安,很晚了,回家吗?”
隔着一段距离僵持着,宣予安没说话,也没拒绝。
几个月前的冬日里,她通过一些手段找到了席砚,从而正式见到了宣予安,她甚至都无法确定对方还认不认识自己。
地点是她选的,一家咖啡厅,味道不算太差,生意不算太好,但胜在安静,她常来。
肉眼可见的,宣予安的状态并不好。
但是,她们依旧见面了。
这时距离在医院里意外见到的那一面已经又过去了一个月,即将迎来新年。
“宣予安,你,还记得我吗?”
曾经,女人对于宣予安这个人误会过,也怨怼过,但是,现在她们都长大了,也了解了更多的关于过去的事情。
大部分人在面临一些意外的时候,往往做不了完善而准确的抉择,这一点,他们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许多年前,她曾痛苦又扭曲地,将好朋友的死因,加罪于宣予安,只因为,她出现在了现场。
女人从未像那天一样讨厌安静这个词。
宣予安的话很少,交谈的过程中,只会零星地吐出几个词句,大部分时间都是女人一个人在说话。
大学时,女人学的是出版传媒类的专业,毕业后在本市的一家工作室里工作。
她来找宣予安,是关于很久以前就产生的一个想法。
而现在,几个月后,在春日的越中操场上,在女人咬了咬唇后。
也不管会不会有人围观。
她一步步向前,一步步靠近,语气急促:
“宣予安,你一声不吭就离家出走很神气是吗?”
“三岁小孩都不如你幼稚。”
“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
“让人担心很好玩吗?”
“想出门,不知道要打个招呼、报个平安啊?”
她真的很生气,噼里啪啦一连串下来,要把人都给说懵。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些什么,只是在没有逻辑地乱讲话,但她不能让彼此之间死寂的情绪再延续下去。
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记忆也无法消失,她做不了什么,她只能试着去劝说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
因为,她真实地经历过,好朋友突然离开了人世,而在后续的时间里,她不得不承认,她是自杀的。
女人在害怕,或许,如果没有人伸手拽着,宣予安她,也就真的可以去死了。
可幸的是,宣予安站在原地没有动,反倒显得有一丝乖巧。
她在原地等她靠近。
相比女人显而易见的焦急,席砚却没有动作,他瞳孔里的光被沉沉而来的夜色布满,安静地放在宣予安身上。
隔着夜幕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僵持。
…
“安安。”
从教室里出来,在还未出校门的路上,这个位置是放学出校门的必经之地,席砚看见了背着空瘪瘪的背包的宣予安。
女生那一头绿发太过独特,又长又直的头发披在肩上,足够在一群规规矩矩的学生里面另类挑眼。
但是宣予安似乎没听见他的声音。
于是席砚跟了上去,在距离两步路的地方,重新叫了一遍:“宣予安。”
这回的称呼明确而具有指向性,宣予安想不听见都难,她似乎愣了一下,原来刚刚听见的那句安安是在喊她,会意外是因为,除父母之外,已经许久没有人这样喊过她。
她犹豫地顿了一下脚步,单手下意识抓握在背包肩带上,才转回身来,即使三年多没见面,也几乎不需要任何犹豫地认出了背后清俊的男生。
她的手指在肩带上不着痕迹地轻微摩擦了一下,才对面地叫出对方的名字:“席砚。”
她当然认得他,做不出假装意外相遇的模样。
纵然她在学校里独来独往,不跟任何人交往,也时不时地能听见别人的讨论声,那个在同年级1班的席砚。
不用刻意去打听,总会有机会知道他们就在同一个学校。
更何况,早在刚开学时,体育课上,宣予安就已经见到过他。
他和朋友在旁边的篮球场上打球,跳跃跑动在人群间,宽松的校服衣摆跟着动作微晃,不久后,额间的碎发被汗打湿,皮肤在光圈下近乎在发光。
当时的宣予安晒在九月份热烈的太阳下,抱着排球在角落里注视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走去树荫底下。
说话间,席砚已经走到宣予安的身边,隔着两三个手臂的距离,显然是想要同行走完剩下的路,说:“好久没见了。”
为什么会突然搬家了?
“嗯。”
只有宣予安知道,她转身的反应是有多僵硬,脑袋拧在脖颈上,但还是冲席砚笑了笑。
结果就是,两个人一起并肩走在人群密集的放学路上,有好奇的人会回过头来看。
越中晚上八点放学,路上的天空已经陷入黑暗,但两侧路灯的光线是暖黄的。
“的确挺久了。”
宣予安说,她的目光微微垂视看向地面,看道路向前延伸,而不是去看身边的人。
三年多空白的不曾交叉的时间,足够让两个曾经十分相熟的人之间变得陌生。
想开口聊点什么缓解气氛,却又好像无话可说。
席砚会主动来找她,总不至于说没听过她过往的事迹,所以,有些话,最好是不必问、不要说。
宣予安这样想。
说话时,席砚一直在侧头看宣予安的侧脸,或许是因为太久的时间没接触,女生的表现显而易见地不自然,毕竟,他们都长大了,不再是随便就可以肆意靠近的孩童。
但是,在席砚面前的女孩,也不像是传闻中的那般不可理喻的霸道性格。
她很平静,也很安静。
久别重逢,进行的都是些十分普通的对话,这些年在做些什么,父母怎么样,过得好不好?
不过席砚他不明白,为什么宣予安的初中会去到风评极糟糕的十四中,她原来的成绩算不上顶尖,却绝对算不上差,不至于说考不上更好的学校。
但是,纵然有许多疑问,却没有必要问的太急。
席砚有人来接,还是个熟人。
王叔也很惊讶,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认出人:“安安?”
“王叔。”
宣予安朝人打招呼。
席家父母都是好性子,她在席家时享受的从来都是大小姐一般的待遇,没人不认识她。
小时候,就是王叔在接送他们上下学,一直没离开过。
王叔乐呵呵地熟练地给他们拉开车门,一边说:“之前听说你搬家了,少爷还去找过你。”
只是可惜没找到。
本来,宣予安没有上车的打算。
听到这话,去看席砚。
从小到大,少年总是站在她身侧,或许会跟从前没什么两样。
王叔说的话是真的。
席砚确实是去找过宣予安,当时宣予安突然间开始不再打电话给他,而他打过去的也永远都无人接听,直至变成空号。
可是,之前明明说好了,即使分开了,也要时常联系。
她先食言了。
女生垂下了脑袋,又偷摸着抬眼,说:“搬家搬得太突然了......对不起。”
才没有任何的解释与道别。
这是她认错时会用到的惯常手段。
小时候做错了事后就是这样,睁着一双小鹿一般的眼睛,怪叫人可怜。
“一起走,送你回家。”
宣予安想拒绝的,但推脱不过。
“安安,你们现在住哪里?”王叔在驾驶座上侧回头来问。
宣予安张了张嘴,在两对目光的注视下,以一种别扭的心理说出,“已经搬回原来的地方了。”
欲盖弥彰地补充:“离学校会比较近。”
好在没有被怀疑。
可能是因为,在固有的印象里,她实诚得都不会撒谎。
夜晚的A市市区,霓虹灯光,车水马龙。
“买气球吗,还有泡泡水?”席砚忽然指着窗外问。
很久没玩过了。
“王叔,停一下车。”
“好嘞。”
决定很快就被做下。
宣予安只能跟在席砚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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