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唐希的周围也站了人,里面有两个女生,是20班的,唐希认得她们,一个排在她身侧的队伍里,一个在她身后。
在人走过来的时候,她无意地侧头看了一眼,便马上转回头盯着前面的人的后背,然后不一会儿就微微垂了眼,手指无意识地在杯子上摩擦。
她的杯盖是兔子耳朵,两个耳朵一立一折,杯身上的印花也是白兔,而赵湘君的是棕熊。
等了一会儿后才排到她,热水器的底座距离出水口有点远,唐希就用手捏着杯口对着出水口,免得没对准让开水溅出来。
滚烫的水咕噜咕噜地灌进玻璃杯里,越是临近杯口,指尖越是能感受到那股热度。
接到第二杯的时候,身后的人像是等得不耐烦了,侧了个身,手肘撞到她的背上,推了她一下。
于是唐希捏着杯子的手不稳地晃了晃,杯口侧了一点后,落下的水柱撞到杯壁上后,滚到了大拇指上,即使很快就挪开了,也还是一瞬间地感受到了皮肤上传来的刺痛。
热水器放出来的水流很快很急,开水在原本接住它杯子离开后,落到底座上时,还溅起来几滴,落在了唐希的身上和脸上。
而旁边正在接水的人也没有幸免,女生当即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嫌弃声,皱着眉不耐烦地看了过来。
这让唐希下意识地看过去说了声道歉:“对......对不起,我......我不......不是......是故......故意的。”
她这口吃的毛病是天生的。
唐希连忙低着头收拾自己的,而旁边的人甩了甩手,还在嘀咕着抱怨,说出的话不算好听,她没搭理,若无其事地一手指尖捏在滚烫的杯身上,一手拿起杯盖盖上。
手上被烫的那一下已经不痛了,只是还有点持续不消的麻。
准备离开的时候,身边的女生才对她喊了一声:“喂,结巴”。
可剩下的话还没落下,马上就听见队伍后面传来了一个声音:“你们能快一点吗?”
等在队伍最后的宣予安一开腔,所有人的目光都回过去落到她身上。
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要上课了。”
她说话声音不大,染回黑发后显得很正经,可是就这样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仅仅是站在那里,眼睛盯着人,就能让20班的那两个女生噤声。
可能是因为,她这个样子,实在太像是在说——你们太磨叽了,想打架吗?
宣予安的坏名声,从初中的时候就有了,一直流传到高中。
初中时,宣予安就读在十四中,不是什么好学校。
但是宣予安就是在这当中打出了人尽皆知的“名气”。
听说她在十四中时经常欺负人,将人关进厕所里,将人吓破了胆,过了一晚上才放出来。
听说她是个绿茶,借着长相漂亮,喜欢勾引男生为她撑腰。
听说,她在十四中的时候还打老师。
又听说......
总之,这些传言里没什么好话。
20班的人排斥她,但是大多数,都不敢太过招惹她。
毕竟这人是真敢动手的,发了脾气,什么凳子桌子往人身上砸都不带犹豫,完全不顾忌后果。
宣予安居然一整天都在认真听讲,而且还记了笔记,这说出来的确让人很是惊讶,毕竟在之前同班的半学期里,16班的同学见到的,就是她连课本都没有,每天都趴在桌子上,不是睡觉就是发呆,不管被叫去训了多少次话、聊了多少回心,都不为所动。
可以说是把她传言当中的脾性贯彻了个彻彻底底。
当赵湘君听到有人讨论的时候,跟着抽空回了一句:“她受什么刺激了?”
但是语气依旧不太好罢了。
她跟宣予安不太对付,大家多少都清楚。
唐希听了后,没参与他们的聊天,背回身盯着干干净净的课本。
不过,这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他们本来就是学生,也没什么好过多在意的。
宣予安在放学的时候刻意多等了半个小时,才慢悠悠地从教室里走出去。
但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会跟席砚见面,就在放学后的校门口,少年站在路灯下,身体对着学校门口的方向,席家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像是在等人。
她本想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却不想少年很快地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她,眸光直白地看过来,对上她同样看向他的眼睛,这让她不得不停了脚步。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见宣予安没有走过去,少年就主动走了过来,他穿着越中的蓝白校服,五官没有十年后那么硬朗,个子却已经长得很高了,足足比现在的她高出一个头。
于是那个才十七岁的席砚真实地站在她面前,一直注视着她的眼睛。
其实,在小时候,她跟席砚也算是和睦友爱的。
毕竟,从小就在一起玩儿,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
不久后,宣予安将头靠在车窗上,像是累了一般闭着眼睛,头发乖巧地贴在脸侧。
车窗外,林立的高楼沉甸甸地碾压着这个城市底下的黑色的影子。
只隔着一扇玻璃,车里面只有席砚翻书的声音。
在席砚开口后,宣予安最终还是跟着他上了车,因为席叔叔和席阿姨难得在A市这边停留,打电话说叫她和席砚一起去吃个晚饭。
她能拒绝席砚,但是没法拒绝叔叔阿姨。
他们一直都对她很好。
黑色的轿车在车水马龙中行走。
等到司机在前面对他们说“到了”的时候,宣予安才睁开眼睛,回头的时候却正好看见席砚正在看着自己,不知道看了有多久,她一转过头就刚好能跟他对视,可就算被她抓到视线后,他也没有避开。
少年正在打电话,一只手拿着手机放在耳畔,听筒里隐约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像是在问他们还有多久能到。
在对视中,是她先垂了下眼睛,再就转回头避开这探究的目光。
她听到了身侧传来的开门的声音,少年在下车前只说了一句话,仅仅是重复了一遍:“到了。”
车子停在一家私房菜餐馆门前,两个人一前一后下车,司机王叔叫他们结束后给他打电话,他过来接他们。
两个大人早就订好了包厢在等着他们。
包厢在五楼,要从门口的电梯上去,建筑里面的装饰是素朴的中式风格,不用等席砚带路,宣予安轻车熟路就能找到地方。
等席砚跟王叔打完招呼后回头时,只能看见少女双手插在口袋里的背影——她的脑袋微微垂着,目光看起来是落在地面上,脚下的步子在刻意地有节奏地踩着木地板上的线条。
但是他们还是进的同一趟电梯,因为宣予安到的不凑巧,电梯刚好都在上行。
她本想转头去走楼梯,可席砚已经跟上来了。
从前的宣予安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她跟席砚站在一起这件事,会令她感到局促。
在很久以前,特别是十来岁的年纪的时候,她在席砚面前总是无法无天、无所顾忌地宣示占有,表现出的直白的情感,既热烈又过分。
而他们从小到大的情谊,和他的教养,也让他一直在迁就着她。
可这也真的是非常久远的事情了,横跨了几千个漫长的日夜。
在她的记忆里,像是有一个封闭的门,将里外分隔开,外面的城市笼罩着一团模糊视线的浓雾,里面小小的一块地方,罩着玻璃,世界很安静,只有他们两个是活的、能发出声音。
被她强制困在透明玻璃罩里的那个少年,从来没有表明过,他,是否乐意。
[如果真的可以重来一回,那么该做出怎样的选择?]
“滴——”
电梯的门打开。
在等待的人走进。
关闭。
上行。
“滴——”
门外有负责接待的服务员,向他们询问过包厢门号后,便一路领着他们过去。
包间定在最里间,接待的是个中年女人,看他们还是学生的装扮,面对着两个孩子,也就不拘谨,热情地安利着店里的招牌菜。
她说话带着一点当地人的口音,令人感到亲切。
席砚一直微微侧着头听着。
他从各种意义上继承了父母的优点,模样好,性格好,智商也高,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让人挑不出错处。
反观宣予安,明明也还算是在同样的环境下一起长大的两个人,最终却生长成两种完全不同模样。
一个令人称赞和艳羡,一个孤僻且叛逆。
“我想成为天上的太阳。”
在宣予安小的时候,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说话时是在学校明亮洁白的教室里,女孩被叫到讲台上,被提问到长大以后想要做什么样的职业。
她不是第一个被叫上来的,在这之前已经有许多人回答过,其他人的回答大多是科学家,警察,是画家、作家,或者是其他职业。
只有她的回答,听起来有些与众不同。
听到她的回答后,站在一旁的老师却没有纠正她,而是温柔地笑着问她原因。
女孩假装稳重和老气地将手背在身后,认真又天真地说:“因为太阳可以照亮所有的地方。”
但是往往事与愿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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