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上,宣予安到学校的时候,路上空空荡荡的,还没多少人。
门卫站在校门口一个接一个地检查学生证。
等到进到16班的教室里,她才发现原来有人比她更早。
安静的教室里,那个叫唐希的、说话会结巴的女生弯着腰,一个人握着扫把,在扫地。
她戴着眼镜,微微垂着头,从前排一直扫到后排,看得出来,她已经扫完了另一边,清理出来的垃圾堆在教室的后面。
宣予安拉开凳子,坐下来。
可是女生最后伸手敲了敲宣予安的桌边。
正盯着窗外的宣予安听到声音回头,看见女生举着一个小本子,她这次没说话,而是在纸上用黑笔写着:“你这里需要打扫吗?”
过了一会儿便渐渐有人进门,在座位被坐满前,负责今天值日的女生就已经将教室打扫得干干净净。
越中的秋季校运动会如期举办。
操场四周早就立好了帐篷,班主任周老师指挥着班上的男生,搬桌椅搬水过去,在16班专属的位置上摆好。
女孩子们则抱着水果、糖果和纸杯,聚在一起说话、打闹。
不用出门就能听到外面传来的播音员的声音。
难得可以休息一下,大家都挺兴奋。
唐希被赵湘君挽着一起往外走。
赵湘君报名了女子铅球和跳远,唐希没什么运动细胞,没有主动报名,结果被体育委员不声不响地塞到跑八百米里去。
等到唐希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报名表已经交上去,没法更改了。
想到这里,她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感觉有点提不起精神。
她的运动神经并不丰盛。
女生本身就个子小小的,这时候看起来软巴巴的,可爱又可怜。
赵湘君见她愁眉苦脸的,主动提议说:“希希,要不我代你去跑吧。”
反正学校也没有那么严谨,只要有人能上去就行。
她体力好,项目间也没冲突,多跑个八百米也没什么。
明明还有许多人也没报名,一句招呼都不打的,不过是看唐希个性软,好说话罢了。
唐希摇摇头,用笔在本子上写:“没关系,我可以的!”
赵湘君见到她又开始用纸笔跟人交流,说:“你别听她们的,你要多说话。”
说着故意用双手捏唐希的脸,跟她闹起来。
前几天,又有人拿唐希结巴的问题说事。
——你声音这么难听。
——你说话也太慢了。
仿佛有什么大病。
唐希只好开口说:“我……我尽……尽量。”
她的嗓子干哑得很,吐出来的声音也是细细的,有些含糊不清。
运动会第一天的安排里,没有太多项目,将班级的东西都布置好后,他们要先排好队,一起去参加开幕式。
操场上的学生密密麻麻,按照年级,高一的在最右边,靠近入口,高二的站中间,每个班男生一列女生一列,依次排开。
出来的时候,宣予安没跟大部队一起,来得稍微晚了一点,进来后只能在人流末端寻找16班的队伍。
这时运动会开幕式还没正式开始,主席台上也没有人,底下都是些闹哄哄的噪杂的说话的声音。
几个男老师拿着扩音喇叭在周围指挥秩序。
看见宣予安还在后面慢悠悠地找组织,没进队伍里,对着她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哪个班!赶紧进队伍里。”
不过很快他们的注意力就被另一边给吸引了过去,是旁边20班的那一群人,平常不好好上课也就罢了,排个队也不让人省心。
这时候宣予安也正好找到了16班的位置,朝队尾走进去,被淹没进一片蓝白色的人群里。
广播里突然播放出的音乐声盖过人说话的声音,班内的队伍的顺序没要求什么固定的规律,于是赵湘君拉着唐希一起站在最后面,方便划水,她察觉到身后有人走过来,回头一看,看见是宣予安,顿时翻了个白眼。
但相反,宣予安并没有注意站在自己前面的人是谁,只是微微垂着头,目光落在脚下的绿色草地上。
头顶上,太阳的光晕照得人昏昏欲睡,无论主席台上的人发出多么慷慨激昂的陈词也不管用。
曾经的越中没能给她留下过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在这里她做过的最多的事情大概是浑浑噩噩和吵闹。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下午,宣予安坐在16班帐篷后面的台阶上,她像是不怕晒一般,让阳光毫无保留地照射在皮肤上。
按照越中的要求,没有比赛项目的学生应该留在指定的位置,不能够随意乱逛,但是这个规定执行得并不严格,大家都找着借口,躲去角落里,各玩各的去了。
不一会儿,每个班的位置上就看不见几个人影。
少数的几个人被迫留在帐篷下为运动会写加油口号,等写完厚厚一叠后就一起送到主席台上,那里有人收。
但是能被抽中念出来的也就只有其中的少数几张。
写加油稿是一件十分无聊的事情,会做的原因只是因为越中对于每个班上交稿子的数量有明确要求。
简称闲的没事干。
这件事原本班上分配了专门的人来做,比如那些因为各种原因没参加项目的人,但是一解散后,人就都不知不觉跑光了,只剩下零星的几个“老实人”被迫做苦力。
唐希就是其中之一。
赵湘君本来想拉她一起去体育馆看篮球比赛,那边不用晒太阳还有空调吹,比在操场上舒服多了。
可当时唐希已经答应了班上的学习委员要帮忙写稿子,只好让赵湘君跟其他人一起去了,自己留在这边无聊地发呆,如果有人比赛回来,就帮忙倒水、递水果。
不过她本身也不爱凑热闹,对于看男生比赛也不太感兴趣。
拜托她帮忙的学习委员宋琼雨是她的同桌,也跟着留在操场上,不过宋琼雨带了厚厚一本习题册,没事的时候就在帐篷下做题。
本来一切都很平淡。
直到半下午的时候,有人过来找宣予安,是两个不认识的女生。
宣予安一个人占据着一片地方,跟周围的人之间似乎有一层无形的结界。
那两个女生就直愣愣地冲过去,目标十分明确,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你……你犯贱……犯贱是你的自由,给你一巴掌也是我的自由,你个土鳖我都不高兴骂你……你没有猪的形象,但是你有猪的气质……”
其中一个女生生硬地如同背稿子一般,声音很大声,足够让旁边的人听到。
一顿莫名其妙的输出后,迎来的是短暂的无声。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着她们的方向,不明所以。
那女生脸颊通红,也不知道是燥热的还是怎样,说完后立马低着头,拉着另一个陪她来的人迅速地跑开。
在背后悄悄围观的宋琼雨戳了戳唐希的袖子,有些不太确定地小声问她:“那两个人是不是有病……?”
接着还皱了皱眉头,“我本来还在想,她们如果闹事,我就去找老师来着……结果怎么这么迷惑?”
诶?
本来也关注着那边的唐希扭回头来,有些惊讶地看着宋琼雨。
宋琼雨在班里一直属于眼里只有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那一挂,很少见到她会关注学习以外的事情。
唐希一直看着跑走的那两个背影,渐渐缩小在操场尽头,直到看不见人影。
反观当事人宣予安,好像没太大的反应。
她一句话都没说,只在女生开口后注视了对方一瞬。
之后宋琼雨说要离开一会儿,回教室里拿东西。
宋琼雨不在,其他人也趁机溜走,只留下唐希一个人守在帐篷下。
她手上的黑笔虚虚地捏着,没落在纸上。
今天的加油稿的任务早就完成了,没什么再要写的了。
大家都不在,桌子上的零食和水果也没人吃。
被人剥走一半后剩下的柚子,放在桌子的一角上,表皮在白色塑料袋里变得干干的。
于是。
“吃……吃东……东西吗?”
女孩捧着零食走上台阶,递到宣予安面前,在她面前投下一道灰色的阴影,挡住了耀眼刺目的太阳。
五颜六色的糖果和其他的零食包装在女孩的手掌上堆成一座小山丘。
将一捧零食放在她的身侧后,唐希回去继续坐在凳子上,伸手将那块干瘪的柚子拿到面前,垂着头剥下一块。
剥掉外面干涸的表皮,里面还是湿润新鲜的。
也不酸,是甜的。
没过多久,宋琼雨跑回来,带过来一盒饼干,说是她妈妈自己做的,拿给唐希尝尝。
于是两个女孩就又坐在一起,在帐篷下一起嚼饼干。
操场上喧闹的很,来来往往的嬉笑声,间杂着裁判吹哨的声音。
“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呢?”
“来骂别人?”
“或者应该说是欺负。”
唐希侧过头惊讶地看宋琼雨,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说这样的话。
宋琼雨却还在接着说话:
“不喜欢对方的性格?”
“讨厌对方的行为?”
“还是说,根本没有原因。”
她用双手撑着下巴,看着前方,发丝从她的两颊垂落。
“......”
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单音,最后唐希放弃了。
[我也不知道。]
或许只是因为轻轻碰了一下,也或许是因为声音高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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