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吗?
和她相比,同龄的段念鱼有着自己的脾气,棱角分明的。她占理旁人说再多,她也是没错的,她敢于炫耀自己的优势,也会直于面对自己的缺点。
她对喜欢的人会笑的很甜,不喜欢的便横眉冷对。
她的喜好,厌恶都是清楚摆在脸上的,憎恶分明,而这些是她不具备的,她一直在努力做着别人口中的乖孩子。不会生气,不会不满,像个瓷娃娃更像个提线木偶,她们安排学什么,那就要努力让那些成为她的爱好。
傅鄢会很多,样样都很好,但她要她挑一样最喜欢的,是没有的。每一样她都是按部就班的学着,每一样都付出着相同的精力,都是那样认真刻苦,都喜欢,也都没有那么喜欢。
段念鱼这样的人,对她有着很强的吸引力。
“喜欢的。”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是为数不多的情绪外露。
傅鄢笑了笑,目光很温柔,她伸手去摸傅鄢的头,柔声道:“看来我们鄢儿想交朋友了,那祖母教你。”
学编辫子,自然是要回家学的。
在许多人挤在筒子楼的年代,傅鄢的家是栋老式小洋楼,带着小花园的。
傅鸿远一直比较嫌弃这样的小资情调,但傅沄遥很喜欢这房型,因着痴爱蔷薇,墙角都种满了蔷薇。这会儿的蔷薇开的正好,红色的花瓣,鹅黄色的花蕊,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飘在院里。
不晓得段念鱼喜不喜欢蔷薇,要是喜欢她可以带段念鱼回家玩。
方才认识,她便琢磨着要把那个姑娘领回家。
“鄢儿,回来了。”
她们回家的时候,不止有祖父,有祖父的好友和祖母的学生。
其中最熟悉的还是林锦平,听祖母说林锦平是这些人中跟祖父最为熟悉的伙伴,穿着开裆裤就在一起玩,因为都不是家中长子,兄长又都强势蛮狠,和兄长反而不和,两异性兄弟玩的不错,后来傅鸿远跟家中决裂,前去参军林锦平也是一起,实打实好兄弟。
而林锦平还有个外孙叫许辰翰,那是傅鄢为数不多的朋友,不过他不生活在沪城,他在京都。
林锦平这人格外能折腾的,且做什么都是不忘拉着傅鸿远,前几年热衷于花鸟,最近在折腾玉石,傅鸿远也就对书画文章研究古董感兴趣,对这玉石听得是兴致怏怏。
碰着傅鄢两人回家,那是立刻从沙发上起来了,口里直说:“你看着来,要投多少说句话就行。”
那些学生见着傅沄遥,也连忙起身,恭恭敬敬地说道:“老师。”
傅沄遥是戏校特聘的老师,最厉害的却不是声乐,她最厉害的是乐器,会很多门乐器,琵琶是最好的,她到戏校工作后就不太教学生了,这几个都是跟了她许多年的。
傅沄遥这才想起来,她还得检查学生功课,看看有没有退步。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鸿远,你教教鄢儿编辫子吧。”
学生们是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师爹还有这一手,林锦平微微咋舌:“这手艺还没搁下呢。”
傅鸿远不理他,问着傅沄遥:“鄢儿,怎么想起学编辫子了?”
傅鄢话很少,人多的时候话就更少了。
也没等着她开口,傅沄遥先替她说了:“她在戏校认识了新朋友,答应了人家要给编辫子。”
“鄢儿交朋友了啊。”林锦平听得稀罕,老朋友家这孙女,就跟他那外孙一样孤僻的很,分明看上去都挺好相处的,就是没个朋友。
不过他那小外孙还是挺拿傅鄢当朋友的,前段日子还在说等着放暑假要过来找傅鄢玩,说什么她们就是彼此唯一的好友,这要是晓得傅鄢有新朋友了,不得气坏了掉头就回京。
傅鄢轻轻点着头:“嗯,她叫段念鱼。”
“戏校的?漂不漂亮?”这是傅鸿远的关注重点。
傅沄遥瞥了眼他,淡淡地说:“自然是漂亮的。”
傅鸿远连连摇头,他冲着傅鄢说:“那不好,咱们不和漂亮女戏子做朋友。”
傅鄢目光一点点暗淡了下来。
傅沄遥将傅鸿远拉到了一边,小声道:“她好容易想在沪城交个朋友,你拦着做什么?”
“谁都好,漂亮女戏子不好。”
傅鸿远立场分外坚定,傅沄遥比他更为坚定:“你不是总怕鄢儿惦记回宁县,鄢儿主动要交朋友,是决定不走了,你不得支持?”
“真不走了?”傅鸿远追问一句。
傅沄遥点点头说道:“前些日子回宁县,怕是伤了孩子心,小鱼那孩子挺好的活泼可爱,恰恰是和鄢儿的另一个极端,交个朋友也不是坏事。”
傅鸿远衡量了一二,决定先不拦着。
于是为了顺利让孙女在沪城拥有朋友,傅鸿远承担起了教傅鄢编辫子的任务,助手是林锦平。
看着套着假发的假头,林锦平实在是感慨:“你对沄遥真不错,如今还练着手艺呢。”
“答应给她梳一辈子头,哪能食言。”傅鸿远笑着,满是甜蜜。
几十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余生不多,能好好过岁月的,总该珍惜。
“来,鄢儿,祖父教你编辫子。”他伸手摸着假发,一边示范一边教导:“先将头发梳好,然后将头发均匀地分成三股,将第一股交叉到两股中间,再将第三股交叉到两股之间……”
他教傅鄢编辫子,竟是比往日里教她书法时还要严苛认真些。
不过平时聪明的傅鄢,面对头发竟是愚笨了起来,耳边是傅鸿远的无奈叹息:“鄢儿,不要那么用力,会疼的。”
会疼的,在脑海中不住回荡。
傅鄢抿抿唇用力扯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下手狠了竟有几根青丝脱离了头皮,留在了掌心,傅鄢痛的厉害,眼底泛起薄薄的水雾,眼前的发丝都模糊了起来。
傅鸿远一时愣住了:“这是做什么?”
傅鄢小声说:“这样,我就能记得住了。”
记得住,不要弄疼段念鱼。
扯自己头发,傅鄢是下了力气扯的,疼的厉害。
此刻竟有些感同身受了,越发觉得段念鱼没错了,那个冯军一定很讨厌,怪不得段念鱼会打人。
她用不太聪明的方式提醒着自己,要小心,不然段念鱼会疼。
傅鸿远微微发怔,那林锦平就推了他一把:“小鄢真是随了你,你以前也是这样提醒自己不能弄疼沄遥的。”
这不一样的,这怎么能一样呢。
傅鸿远瞪了眼林锦平,示意他闭嘴。
傅鄢终于像模像样了起来,一次次拆开了重来,力求完美和不会弄痛段念鱼。
傅鄢做事,不喜欢的都足够认真,更可况是喜欢的。
傅鸿远教的差不多就下楼去了,放着她自己琢磨。
她一次次尝试着,拆了编,编了拆,直到假发能在手中编出完整整齐的一根长辫子。
总觉得假发和真发还是有区别的。
傅鄢这般想着,拆开了自己的头发,乌黑的发丝,齐胸的长度。她头发常剪,但长得很快,一直保持着不短的长度,不绑起来会热。
摸着蓬松的发丝方才惊觉,她也是得到许多宠爱的,她十二岁了也不会编发,都是祖母与她编来各式各样的发型。她总在羡慕旁人拥有父母爱,但从未想过她拥有着祖父祖母的爱。
舒了口气,要知足呀。
有一样就好了,不要太贪心。
傅鄢一边宽慰着自己,一边将发丝分成了均匀的三股,认真琢磨着头发,直到门外有人喊:“小鄢吃饭了。”
“哎。”
她收好桌子,将头发随意绑好,被傅沄遥的学生直接抱下了楼,她的腿不方便,自是处处被迁就的。
因为傅鸿远很讨厌外人跟她们生活,所以傅家没有保姆,只有人定日子过来打扫整个家,傅沄遥和傅鸿远也会做些简单的家务。至于晚饭,傅沄遥不做的话,她们就会出去吃。
今天因为有学生在,做饭的任务交给了学生,满满一桌子菜,林锦平打着趣:“沄遥,你这些学生的厨艺,要是退了休,说不定还能发展事业第二春呢。”
傅沄遥就差把他从桌上请下去,这些个学生都正当年,他可倒好张口提起退休来了。
傅鄢吃饭都很乖,细嚼慢咽,斯斯文文的,一小口小口的启合频率,竟有些赏心悦目的意思。
桌上有刚结婚的,看着傅鄢流露出满满的憧憬:“我这要生个小鄢这样的女儿,怕是做梦都要笑醒的。”
同桌的师姐笑她:“都说是女儿像爸爸,你家那口子有睿军哥俊俏吗?”
傅鄢低着头,一口口减少着碗中的饭菜,其实她也不像傅睿军。她在父母身上都找不到任何相似之处,兄长姐姐与她也没有相似之处,她就像是捡来的。
她不知道长相没有相似度,是不是傅睿军一次次偏袒傅晓,放弃她的理由,但总归也有些关系吧。
林锦平是不管跟谁都能聊两句,也没什么架子,说话也不忌讳什么,什么都能往外秃噜:“要像睿军可就没这般标致了,她像她舅姥爷,这俊的要是登台肯定也是个祸乱一方的大角。”
一声舅姥爷让傅鄢将耳朵竖了起来,她从未听过她还有个舅姥爷,她想听更多的。
傅鸿远却踹了林锦平一脚,示意他闭嘴。
饭局在傅鄢的沉默下结束,送走了林锦平和学生们,傅鄢还坐在沙发上,有些拘谨,搓着衣服角。
傅沄遥问:“怎么了?”
傅鄢张了张口,一个音都没能发出来,重新低下头,细白的手指捏着衣角,局促道:“没,没事,我去继续学编辫子了。”
傅沄遥把傅鄢抱上了楼,越想越不对,问着傅鸿远:“你觉不觉得鄢儿有心事?”
“还是因为宁县发生的事吧。”不约而同地叹了声气。
“话说。”傅鸿远问着:“沄遥,鄢儿怎么就答应要给人家绑头发了?”
“不晓得,我那会儿上课去了。”她没问卢葶,傅鄢自己也没说,她好认真地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得出来了可能是段念鱼可爱的缘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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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小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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