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寂然无声,唯有付清秋的抽噎声断断续续,那轻灵的声音如同白蚁啃噬,抓得人浑身战栗。
师无涯手攥成拳,转过身,冷道:“我从未和你说过那是你的生辰礼,如今你倒因这件事闭门不出使小性子,到头来竟然成了我的不是。”
“付二姑娘,原来你是在怪我。”师无涯冷嘲一声,一抬眼却见着有几个婆子从院前匆匆而过。
他眼中闪过一丝嘲弄,道:“付二姑娘,不是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你未免太过自私了。”
那不过是一个秋千而已,付清秋想要什么得不到,偏偏要以秋千这件事为由。
付清秋泪如雨下,那些话如尖刀利刺,往她最在意的地方戳去,压得她胸闷得喘不过气,下意识地想要开口辩解。
她没想要所有人围着她转,她只是想要他心里多在乎她而已。
任谁都可以误解她,但唯独师无涯的误解,付清秋不肯认,她慌忙起身要去开门,只刚跨出一步,书案桌腿她的勾住裙角,她被绊倒在地。
圈椅被推倒,付清秋磕到桌角,吃痛捂着头,身心都痛得发麻,原本想要去拦师无涯的心怎么也爬不起来。
付清秋跌坐在桌边,眼泪婆娑地望着师无涯离开,眼看着那身影越来越远。
她从没有要全天下的人围着她转,她也不是非要那个秋千,付清秋泣不成声,身心俱疲。
恰此刻窗外起了大风,胡乱地拍打着窗棂,悠悠浮云遮住日光,室内骤然一暗。
付清秋蜷缩成一团,抱着膝盖埋头痛哭,风声掩着她的哭声。
砰——
忽地一声,似有什么轰然断裂,震耳欲聋,风也停了下来。
付清秋吓得发颤,咻然抬头,却见晴光入室,师无涯一袭绀色长袍随风飘扬,剑眉紧锁,眸光晦暗不明。
师无涯眼睫低垂正看着她,见她脸上挂着墨,泪水和墨水搅在一起,可怜又可爱,蓦然间他眉头一松,不动声色地抹开手心的冷汗。
“摔了?”师无涯只觉好笑,眸光添上几分温和。
付清秋止不住抽噎,还在一抽一抽地望着他,她不解师无涯为何要踹门。
“无涯哥......哥,门...”
“付二姑娘还在意一个门?付家在朝中如日中天,连个门还要我赔?”师无涯蹲下身,朝她伸手,“不要再使小性了。”
“不就是个秋千?有什么值得你这样做的,若是喜欢让伯母找匠人给你打一个不就行了?”
师无涯扶起她,付清秋倔强地摇头,“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师无涯看她冥顽不灵,登时撤回手,复又淡然道,“你一向固执,总觉那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付清秋听他如此说,更是心凉。
“无涯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付清秋擦干泪,止住喉间哽咽,“我得不到的,我自然不要,但本来是我的,我凭什么不要。”
师无涯和她有婚约,是师无涯先喜欢上别人,于她有愧。
“分明,是你喜欢大姐姐,所以才厚此薄彼讨厌我。”付清秋一边擦泪,一边流泪,委屈翻涌在眼底,“明明是你的不对,就算我喜欢你,我也没有错。”
听她如此说,师无涯横眉怒目,气急道:“就算付二姑娘有错,也轮不到我来说,这付宅里谁会说你有错。”
阖府上下,谁人不知付清秋是付家的掌上明珠,只恨不能将天上明月摘下给她。
师无涯不欲与她争辩,省得她又闹出什么事儿来,“付二姑娘有病便好好养着,何苦要拿我来做理由。”
“若你真的非要秋千,我去求伯母为你打一个。”
“我不要了!”付清秋哑声道,“无涯哥哥,我从来没有拿你做理由,从来没有。”
师无涯勾唇冷笑,道:“付宅里人人都哄着你,你要就要,不要就不要,与我没什么关系,不需要和我解释什么。”
付清秋心知师无涯误会了他,急切想要辩驳,道:“无涯哥哥,我不是非要那个秋千。”她顿了顿,问道:“你为什么要给大姐姐做那个秋千,是她向你求的,还是你主动要为她打的。”
若是付清岁向他要的,师无涯应了她无可厚非,可若不是,那她岂不是成了笑话。
师无涯冷声冷气道:“是我想要为她做的。”
“师无涯!”付清秋眼酸心乏,再不想见到他,师无涯被她推赶出门,“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那我就遂了付二姑娘的愿。”师无涯转身欲走,似想到什么,又道,“我只盼着付二姑娘你能自尊自爱,日后不要缠着我才是。”
师无涯本想再说些什么,可听付清秋泣不成声懒得在和她,就是说了她也未必听得进。
付清秋掩面痛哭,早不知是因那句话伤心,师无涯高傲,从不肯向她低头,连一句好话都不愿对她说。
这么多年她想要的,师无涯都会毫不犹豫的给付清岁,那她究竟算什么。
师无涯箭步离开,绿柳闻声赶来,只见付清秋抱膝蹲在门下,孤零零的一团绿影,泪眼蒙蒙地望着院门逐渐远去的背影。
“我再也不要喜欢师无涯了。”付清秋扑到绿柳的怀里,抽噎发抖,“我再也不要喜欢他了。”
绿柳顺着她的背,不着一言,任由她的眼泪打湿她的衣裳。
哭了好半晌,许是哭累了,付清秋进屋倒头就睡,绿柳出宅去寻人修门。
戌时一刻,正房外仆从依次进屋,付彰同韦氏一道用饭,韦氏心口堵得慌,吃了几口便坐到一旁。
李妈妈顺势奉茶,韦氏接过捧在手心,瞥见付彰吃得安逸,幽幽开口:“官人饭吃得这么香,可是为清秋找好了夫家?”
韦氏一开口,付彰就知道她安的什么心,但此时他只想安安心心的用饭。
“官人,我吃不下,你也别吃了。”韦氏命人把饭菜撤了下去,付彰手中瓷碗被女使收走。
付彰无可奈何地甩袖,道:“急什么?”
韦氏冷笑:“你自然不急,外头的狐狸精多的是愿意为你生姑娘的,如今连清秋的事儿都不急了?我不死,你也别想娶过门。”
付彰背过身去,半明半暗的烛光映出老成儒雅的背影,韦氏咄咄逼人,付彰不紧不慢地回道。
“清秋是我们的女儿,我怎么不为她着急。”他缓声道,“清秋喜欢无涯,无涯如今握着青玉镯不退婚,难不成你要逼着他交出来?”
“你也太过薄情寡信了些。”
韦氏柳眉倒竖:“我薄情寡信?罢了,那些事就不提了,如今清秋也不小了,清岁我也有了属意的人家。”
韦氏缓声道:“我知道你念着师家的恩,想把清秋嫁给师无涯,可他师无涯如今没个依仗,身无功名,清秋从小娇生惯养,如何能跟他去过穷酸日子。”
从前的师家,她或许也就允了,可如今师家只余师无涯一个人,实在配不上付清秋。
付彰道:“你就是再急,也不能让他还回青玉镯,你若想吃官司,只管大张旗鼓的给清秋说亲,到时无涯闹出来,谁的脸上都不好看,你总得讲一讲人情道义,别让人看轻了我们。况我如今仕途正好,远衡高中状元,你是要毁了付家吗?”
韦氏攥紧手帕,生生咽了口气,付彰说得在理,付家如今风光正好,保不齐有人等着抓他的错处。
“是啊,总有人在暗处看着咱们,只怕日子越久,清秋陷得越深。”韦氏将她今日所见所闻告知他。
付彰沉吟片刻,道:“姑娘家爱耍性子,随她去罢,无涯未必喜欢清秋,我瞧着他对清岁倒是不错,你也别急着将她嫁出去,留在家里短不了她的衣食,她若也喜欢无涯,倒也是好事一桩,遂了你的意,也好让清秋日后能嫁个好人家。”
韦氏哼声不语,付彰宽衣上塌,二人睡去,同床异梦。
自那日过后,付清秋仍把自己闷在屋里,但却愿意见人了,付高越闻说,提了两盒百花糕就去见她。
付清秋正在书案前写着印花笺,忽听绿柳在外头道:“二郎君来了。”
眼瞧着来不及藏了,付清秋索性将下面的印花笺盖在上面胡乱地放好笔,长舒一口气。
付高越拎着食盒,满面春风地跨门进来,付清秋迎上前,抿唇笑道:“二哥哥怎么来了?”
“还说呢,前阵子是怎么了?谁都不见,我晓得的。”付高越眸中含笑,“我听说了,你和师无涯吵架了。”
付高越打量着付清秋,“这次瞧着倒没闹脾气,当真是奇怪。”
付清秋坐下,闷声道:“我就该为他魂不守舍?我在二哥哥眼里就是这么窝囊啊。”
“你本来就是这么个性子,为了师无涯,你怕是连命都可以不要。”付高越拿出百花糕,挑眉打趣,“吃块百花糕,甜一甜。”
付高越拿着百花糕在她面前晃,付清秋径直咬住他手上那块,恰好咬着他的虎口,付高越瞪大双眼,吃痛惊呼。
“瞧瞧,瞧瞧,说中了你的心事倒还咬我一口,也就你这么无法无天了。”付高越宝贝似的吹吹手,“你和清岁性格参商,将来也不知道谁能娶你去受气。”
付清秋凝眉,吐出糕点,“呸呸呸,难吃死了,你出去你出去,我也不想见到你,你喜欢大姐姐,去找大姐姐说话,我是一点也不想见到你,走开。”
付高越被推着往外去,回头见她两腮气鼓鼓的,像是被偷了粮的仓鼠。
“又是怎么了!”付高越一脸疑惑,这几日付清秋脾气古怪,才说一两句话就惹得她不高兴。
绿柳正要进来奉茶,险些撞上付高越,唬得她心乱如麻。
付高越停步,朝她轻笑,“绿柳,你快进,我得先走了,清秋再看着我怕是要吃了我。”
绿柳眉眼带笑,应声道:“二郎君先去罢,下次不给我带一块百花糕,我也跟着姑娘赶人了。”
“那是自然。”付高越抬步离开,回身朗然笑道,“绿柳,帮我哄哄清秋。”
春色明媚灿烂,湖蓝色身影遥遥远去,绿柳目送付高越离开,付清秋仍生着闷气,将他带来的糕点分给绿柳。
“何须下次,这会就给你。”
付清秋将糕点递给绿柳顺手关上门,复又静下来后又趴到桌案边写字。
你就对着女鹅又吼又叫(亲妈打[白眼])
——
亲亲抱抱我可爱的小清秋[害羞]乖宝。
妈妈让他日后哭着求你[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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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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