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羽趴在书桌上,面前摆着一支笔和一本练习册,她已经保持这个姿势一个多小时了。
她的书桌正挨着窗户,阳光透过玻璃折射进来,在她的桌上印下一个又一个金黄的光圈。
墙上挂钟的时针指向四点,轻羽觉得时间过得可真慢啊。
之前周五放学她都会拉着沈嘉衍去图书馆或者去他家让他给自己补习,好以此把时间捱掉,周六周日她则会待在房间里写作业或者发呆,除了吃饭上厕所,基本全天都不会出房间门。
时间一点一滴过着,不知不觉中时间到了傍晚五点。
轻羽看了一眼时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大概又过了十来分钟,楼下大门打开,里面陆陆续续走出一些人,是刚刚在一楼打牌的那些阿姨。
笑谈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了巷子尽头。
终于走了。
轻羽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单脚着地,一蹦一蹦地出了房间。
她家二楼只有主卧和弟弟张泽照的房间里有空调,但一般都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开,然后就是一楼为了夏天顾及到这些牌客而买了一架柜机。
尽管只是六月初,但星城的夏天总是比别的地方要热,这会温度已经到了三十多度,轻羽刚待在房间里,感觉身体都要蒸发了。
一到一楼,迎面而来的凉意让她的身体瞬间活了过来。
地上瓜子一次性塑料杯堆了不少,刘思思正拿着扫帚扫地,动作格外熟稔,旁人看在眼里,只觉得这孩子真勤快,一看平常在家就没少做家务。
张妈和隔壁的王家媳妇正坐在麻将机子旁边聊天,别的牌客散场就赶着回去给家里人做饭,王家媳妇家务事等都被婆婆包了,因此她常常散场了没事干就爱拉着张妈唠嗑。
刘思思扫完地又去擦麻将机子,张妈在一旁阻拦:“思思,放着吧,等会姑妈擦就行,你上学就够辛苦了,坐一旁吹空调歇会吧。”
刘思思笑着说:“没事姑妈,上学不辛苦,我一天到晚都在学校坐着,得多活动活动。”
王家媳妇认得刘思思,楼下打牌的时候,她经常下来玩,倒倒茶啊,和她们聊聊天。
刘思思嘴甜性格开朗,经常一口一个阿姨的叫着,说些俏皮话逗这些阿姨们开心。
王家媳妇调侃道:“哟,思思啊你这是生怕你姑妈累着啊?”
“姐姐我姑妈腰不怎么好,我肯定要多帮着做点家务啊。”
这王家媳妇比刘思思大了十几岁,喊声阿姨都不为过,但人嘛,尤其是女人,都喜欢别人把自己喊年轻了。
王家媳妇听到这声姐姐,脸上顿时笑开了花:“思思嘴真甜,又这么勤快,真是乖哟。”
女人捂着嘴笑得乐不可支,眼角不经意间瞥到坐在靠墙角落边的轻羽,随口一问:“张姐,那是你家老大?”
轻羽正在拿手机查资料,突然被cue到,划着屏幕的手略微顿了一下。
从她注意到还有人没走的时候,她就在犹豫要不要上楼,一番心理博弈后,她选择拿出手机刷东西来缓解内心的不自在。
可即便她已经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话题还是引到了她这边。
“哟,那腿是怎么了?”王家媳妇看了一眼轻羽搭在椅子上的脚,唠家常似地问。
张妈抬起头扫了一眼轻羽,眉毛不自觉蹙起,语气有些不耐烦:“前几天在学校上体育课把脚给崴了。”
牌馆里的人都知道张妈有一儿一女,小的倒是经常看见,就是这大的,没怎么看见过,这回看见了,不免多问了几句。
“大的上高几了?”
“上高一了。”
“在哪读呢。”
“二中。”
王家媳妇转头对着刘思思:“思思不也是在二中吗?你们两老表一个班?”
刘思思:“没呢,轻羽学习比我好,她在奥数班,我在普通班。”
“难怪,张姐,你这老大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会读书的料。”
面对他人的恭维,张妈没显得多高兴:“会读书有什么用,和她爸一样,性格闷得要死,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张妈:“我前段日子参加同学聚会,混的有头有脸的全是当时我们班上最调皮的学生,那些会读书的全碌碌无为。人在社会上,靠的是社交手段,靠的是性格能不能吃的开。”
……
张爸性格内向,不太擅长人际交往,所以在单位混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混出头来。
张妈一直对他这性格颇有微词,尤其随着家里的开销越来越大,两个人经常在家里吵架,张妈嫌张爸没出息,张爸嫌张妈太市侩。
轻羽随了张爸的性格,话少,性子内敛。而刘思思则想反,性格开朗嘴甜会来事,最重要的是,她很擅长做表面功夫,而成年人又最看重这一点,自然而然的,张妈对刘思思也就更喜爱一点。
张妈当着外人也不太好数落轻羽,怎么着也是家事,等人走了关了门,张妈便开始教育起轻羽。
饭桌上,张妈在那喋喋不休,轻羽握着筷子,垂着眼睫,默默听训。
以前张妈也是这样动不动就开训,明明她什么也没做,可能只是不小心摔了个碗,亦或者烧完水忘记倒进开水瓶了,总而言之生活中只要让她逮到一点由头,她就把轻羽从上到下数落一遍。
仿佛要把在张爸那受到的怨气全在她这里发泄出来。
今天呢,今天又找到什么由头了,她好像什么都没做吧。
结果就是这个什么也没做成为了缘由。
“你说说,刚那王阿姨就坐那,思思在旁边做卫生,你就那么看着,什么也不做,别人看见了会说我什么,说我没教好女儿。自己的女儿坐那装大爷,一个外甥女忙前忙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苛责思思呢。”
刘思思装模作样的为轻羽说好话:“姑妈不怪轻羽的,她也不是故意的,她脚还没好呢。”
“思思你别给她说话了,就崴了脚又不是摔断了腿,都多少天了,下楼怎么知道下?”
“是真的姑妈,轻羽脚确实不方便,我今天放学回家还看到沈嘉衍背她出的校门。”
要说论阴阳怪气,刘思思可谓是做到了炉火纯青,这番话看似是在为轻羽开脱,实则是将轻羽往漩涡里推。
果然,张妈一听,训斥得更大声了。
“你就崴个脚你这么矫情啊,还让人背你?”
说完,张妈又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一脸狐疑地看着轻羽。
沈嘉衍她知道,初中的时候沈嘉衍他爷爷奶奶经常到她的牌馆来打牌,算是老熟人了。那会沈嘉衍跟着他们住,就住对门,有段时间频繁来牌馆找轻羽,那会只觉得两个孩子年纪一般大,又是邻里,来往多也实属正常。
后来,沈嘉衍的爷爷奶奶相继离世,沈嘉衍住到他妈妈那里去了,她以为两人的关系也就渐渐变淡了,结果刚猛一听,两人关系不仅没淡,还变得那么亲密。
对于青春期的男女生,张妈的思维立刻变得敏锐起来。
她想看犯人似的看着轻羽:“你和沈嘉衍你们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说话啊你!”
轻羽本就一肚子怨气,这会又被质疑,说话的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些:“没有没有!”
一旁干饭的张泽照插嘴道:“就她,沈嘉衍估计看不上,长得不怎么样,学习也就个中上,我们班都有好多女生喜欢沈嘉衍,还是那种班花校花级别的,沈嘉衍都没看上,怎么会看上她这个哪哪都普通的人啊。”
“哦,性格也不好,”张泽照一边往嘴里塞饭,一边冲轻羽指指点点,“得亏是在二中奥数班,换普通班还不得被人孤立死。”
轻羽紧紧抿着唇,盯着他一字一句问:“你什么意思?”
“切,就你这性格别说在社会上,在学校都混不开,”张泽照学习不怎么样,在班里就爱和一些混混打交道,对这种混社会的人尤其崇拜,十分不屑轻羽这个只会读书不认识什么人的姐姐,“上次我被班里的人找麻烦,还是思姐找人替我解决的,换你你有这能力吗?”
“所以,沈嘉衍根本就看不上她,就连我这个当弟弟的在学校都不好意思承认她是我姐,更何况沈嘉衍。”
以往,轻羽都会和他们争论几句,然后跑进房间把门反锁。在这个家里,妈妈训斥她,弟弟讽刺她,他们把她从上到下贬低一遍,好像她什么优点都没有,就连学习好这一件事在他们看来也只是死读书不懂社交的书呆子。
刚开始她还会同他们争论,争吵,可是她嘴太笨了,没吵几句就捂着脸呜咽起来,张妈就开始破口大骂着:“哭死啊,哭哭哭,你就知道哭。”
后面她发现,争论没用,根本改变不了他们的想法和看法,渐渐地她变得麻木,随他们说,反正她也不会听进去。
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也许是因为他们提到了沈嘉衍,也许是因为刘思思一脸得意的模样太过刺眼,轻羽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脾气。
“跟你有什么关系?”
轻羽死死咬着唇,手指不自觉攥紧,因为太用力而有些泛白。
她眼眶泛着红,胸口剧烈起伏着,可是她根本不擅长吵架啊,连狠话都不会说,憋了半天只吐出一句:“既然你们都觉得刘思思好,那干脆让她当你姐啊,当你女儿啊!”
“怎么你还有理了?思思就是比你好,你弟哪点说错了?”
又是一顿疯狂输出。
……
最后的最后,轻羽饭都没吃,撇下手中的筷子回了房间,然后将门反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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