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事情不用渔娘操心,外头的事情有她爹顶着,她一个小娘子,只需操心每日怎么应付功课。
渔娘悲伤地发现,好像叫王苍说中了。
先生如今腾出空手来,真要狠抓她的学业,之前落下的功课,都要一一补上。
从这天起,渔娘过上了水深火热的日子。已经放下的四书五经要重新拿起来,先生用提问和写策论的方式给她查缺补漏,搞得渔娘每日不是在背书就是在写策论。
这还不算完,应付完先生那儿的功课,稍微有点空闲时,还要跟着师娘熏陶琴棋书画。师娘弹琴时,若不是不停地喝茶,她感觉自己脑袋一歪,就要靠着矮榻上的绣花软枕睡过去。
渔娘忙得恨不得住在先生家,连来回家里的这点工夫都省下了。
渔娘简直想叫老天爷救命,她一年多没有这般忙了,她都忘了之前读书是这般辛苦。
她还未完成的云南府舆图彻底放下了,过年之前,估计她都不会有空闲看她心爱的各类杂书。
放羊这么久,一下被先生抽着鞭子狂奔,坚持了半月后,渔娘有些受不了,跑去找爹娘求情。
“初六淼娘过礼,我礼到人不到,那天我写整整了三篇策论!重阳节本该登高望远,你们两个带着二郎出门玩儿去,先生和师娘也去了,只留我一个人在家读书,天天写字,日日读书,贺文嘉考秀才那两个月都没我用功。”
渔娘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以前也不是我偷懒,先生忙着王苍和贺文嘉考秀才叫我自己读书的,怎么如今就不认了,还叫我重新读一遍。”
“你之前读书不认真,被你先生抓到了吧。”
“我认真读了呀。”
梅长湖张口又想说,被林氏阻止,林氏安慰女儿:“读书是好事,你也大了,别这样跟孩子似的闹,左右你也读不了几年了。”
渔娘凑到林氏身边撒娇:“我又没说不读,我就想每月休息几日,娘,您帮我去找先生说说。”
梅长湖斜了女儿一眼:“我记得你先生说的是一旬休息一日,难道王苍跟贺文嘉能休息,你不能?”
渔娘轻哼,还不是她的功课多,休息日也要用来做功课。
“别哼哼了,你要想休息,就自己努力些,别把功课留到休息日做。”
渔娘简直想哭,是她想把功课留到休息日吗?
渔娘被她爹气的暴走。
女儿走后,林氏犹豫道:“老爷,要不你去跟师兄说说?”
“要说你去说,我才不去。”梅长湖往旁边缩。
林氏掐他一把,咬着牙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怕师兄问你读了哪些书吧。”
梅长湖哎呀喊疼,两步跑开,色厉内荏:“你这个泼妇,好的不学,来了这儿后跟本地那些妇人学了些什么?”
不等林氏说话,梅长湖利索地跑了,背影颇有些狼狈。
唉,想他梅长湖都是当爹的人了,偶尔还要被师兄问读书,他也要脸啊。
梅长湖借故跑了,半句不提去找师兄的事,林氏冷哼:“当爹的读书不用功,还有脸训闺女。”
林氏到底心疼女儿,叫人收拾了一篓柚子,吩咐人提着去孙家。
“师嫂您可不知道,渔娘这几日比那些去考状元的还忙,点灯熬油的,昨儿半夜屋里才熄灯,今儿一早又起来背书。用早食时,我看她眼睛下黑了一块,可见是熬夜熬的。”
于氏听林氏这么说,笑问:“你心疼了?”
心疼林氏肯定是心疼,这话不好直接讲,她只说:“什么事都讲究个循序渐进嘛,渔娘这几日读书读的整个人都蔫了。”
于氏道:“这几日渔娘又温习四书五经,又要跟着读史才这般忙碌,她先生故意要逼一逼她,叫她别把学到的东西都给扔了,如今渔娘自己肯学了,她先生不会逼的如此紧了。”
听到这儿林氏就放心了,她笑道:“去年到今年,渔娘一直看些杂书,也怪我没有管好她。”
“哪里怪的着你,不过渔娘爱玩,久未这般努力,最近肯定有些不适应。你回去跟渔娘讲,十一月她先生要去一趟保宁府,她若是学得好,能叫她先生满意,到时候定会带她去。”
林氏也笑了起来:“若是说要带她出门,渔娘可半点抱怨都没有了。师兄十一月去保宁府可有何要事?”
“你师兄当年一位姓张的同窗在保宁府做官,前些年患了牙病,今年越发疼痛难忍了,加上年纪不小了,吏部那边答应他今年致仕,我们夫妻去保宁府送别。”
“呀,和师兄曾经当过同窗年岁肯定不小了,哪儿的人呐?”
“祖籍松江府,这次若是回去了,以后只怕难见了。”于氏感叹道。
林氏从师嫂那儿得了准话,回去把闺女叫来。
渔娘在书楼里看书写功课,被林氏叫来时唉声叹气,听到先生和师娘要去保宁府,她高兴地捏着拳头跺脚:“阿娘说的可是真的,别骗我。”
于氏没好气笑道:“真的,出门的日子都订好了,哪能不真?现在叫你读书可有怨念?”
渔娘忙摇摇头:“瞧娘说的,哪儿来的怨念呐,我可最爱读书了。”
以前渔娘也是跟着王苍和贺文嘉的进度一起读书做功课,这回她觉得难适应,主要是懒散太久了,又没个读书的动力。
这下,读书的动力不是来了么。
于氏作势要打她胡言乱语的,渔娘笑着跑了。
回到书楼里,渔娘无心看书,把四川的舆图拿出来,手指从舆图右下方往上挪,从南溪县出发,走水路,经过泸州、巴县、合州、顺庆府、篷州,再北上就是保宁府了。
保宁府张家渔娘知道,六年前张家老爷子到保宁府任通判,渔娘跟着先生师娘去过一回。这次若是再去,她定要写一册游记出来。
“阿青,磨墨,我要写字。”
见主子重新振作起来,阿青连忙上前磨墨,阿朱也赶紧上前伺候,给主子铺纸。
有了盼头,日子也就不难熬了,渔娘老老实实跟着先生读书。
贺文嘉去梅府找过渔娘几回,渔娘不搭理他,回去后也埋头苦读,他喜欢的游记和话本,放在书架上都落灰了,都没有拿出来看一回。
贺宁远这个当爹的当然高兴了,自家这个懒驴自己肯上进,那可比多赚银子还高兴。
这日傍晚从铺子上家去,他亲自去点心铺子买了几样秋日出的新口味点心,特地买了两包,跑去前头梅家书铺,刚好梅长湖刚从铺子出来正要家去。
贺宁远分给梅长湖一包:“点心铺子刚出了柿柿如意,今年刚摘下的新柿子做的,意头好,买了两包,分给你一包,咱们两家都如意。”
梅长湖也没推辞,笑着接过:“心情这般好,难道是因为二郎这几日读书用功?”
贺宁远哈哈一笑,拍着梅长湖的肩道:“还是你明白我。”
“我家二郎从小就喜欢跟你家渔娘比较,但凡渔娘背下的书,他若是不会,熬夜也要背下来,生怕叫渔娘看扁了。每回只要你家渔娘一用功,我家二郎必然不敢偷奸耍滑。”
梅长湖笑着摇了摇头:“不说这个,这几日你可去你家地里看了?粮食收上来了,佃户要送粮食来了,今年的新粮也要卖了。”
“我家的地不多,就算今年收成好,我家比往年也多收不了多少粮食,佃户交上来的粮食只够一大家子消耗罢了。家里没粮食卖,也就没关注粮价。”
当年梅家和王家最先到南溪县,梅家从清溪村地主手里买了一大片良田。王家买了白水村的良田。等到贺家来时,离南溪县较近的两个村已经没有好地了,贺家就在距离稍远的南山村和北山村买了些地赁给人种。
贺宁远问道:“今年粮价如何?”
“南溪县还未有大粮商进来,本县的几家粮铺我去问过了,收的价比去岁便宜两三文钱。酒厂那边不需粮食有多好,给的价比粮铺还要低上两三文钱。”
“那也不赖,就算比往年便宜几文钱,一亩地也能比去年多挣一二十钱,用来换油盐也好,或是买布做衣,家里也能宽裕些。”
梅长湖也这样认为,前两日他叫管家回了一趟清溪村,管家回来说,村里人对这个价格也是满意的。
本县的粮铺、酒厂,还有做吃食买卖的饭庄、客栈等,都有大量买粮的需要,这些店的主人掌柜都是本地人,压价不会压得太厉害。
外地来的有钱有势的大粮商,那就不一样了。
地里的粮食收割晒干入库了,县衙收税粮的粮库忙碌起来,罗县令这几日都在粮库监督忙碌。
“大人,夫人身边的刘妈妈来了。”
“送饭来的?本官这会儿没空,叫人把饭放桌上,饿了我自会去吃。”罗县令盯着账房算已收的税粮数额。
“大人,刘妈妈不是来送饭食的,家里来了贵客,请您回去一趟。”
罗县令漫不经心:“来谁了?”
小厮忙凑上去嘀嘀咕咕了几句,罗县令惊得眼睛都瞪大了:“你说什么?郑家来人了?”
天下姓郑的人多了去了,在当今官场之上,没提其他,只说是郑家,大概率说的是郑贵妃的娘家,二皇子的舅舅家。
郑家的管家拿着帖子来南溪县拜访一个小小的县令做什么?
这些惹不起的大家族都是无利不起早的,罗县令快步家去,忧心忡忡,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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