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时，他们在悦来客栈门口聚集好。
“客官从左边直走，再向右拐弯即可到达衙门。”小二搓搓手，眉目嬉笑，“客官慢走，小的先去忙活了。”
白暮摆手，头枕胳膊，悠闲地拐向左边。
早晨街市热闹，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
妇女搀着竹篮，里头装满绿菜，掏出铜板正买糖葫芦。儿童们起的最早，几个一伙，没有规律地穿过行人。
“这个街上，没有年轻姑娘呢。”
苏云玖和樊心跟上他，并列一排。
“有，你身后便是。”白暮斜睨一眼，淡然道。
苏云玖朝后扭头，只能看见一位白脸书生。“虽说身材有些娇小，也不能就这么肯定吧？”
“昨晚你们走后，高原说，雁襄的女子多数都扮成男人，以防被盯上。”白暮神色自若，甚至带点鄙夷。
“奥。”苏云玖又仔细观察一番。
身材纤细，脖颈瘦长，确实不像男人。
樊心瞟到前方的一面旗帜，写着“灯会”。
“这里还有灯会？”樊心有些震惊。
苏云玖顺着看去，“是真的不怕人多被拐的更多吗？”
“恐怕他们已经习惯这种生活了。”白暮浅浅看一眼，
“几年的沉淀让他们养成了习惯。甚至那些失去女儿的人家开始自我洗脑，她们只是被抓去做妻子，人还活着。”
昨夜，四兄弟醉了酒，张张合合道出许多往事。
—
自从有了各个门派，衙门开始逐渐破旧。曾经高大威武的前门，多了风雨冲刷。
白暮她们靠着秋峰门令顺利进入衙门，来到堂前。
衙役已久候多时。他起身迎接，“江某特迎秋峰门远来。”
苏云玖注意到他帽下已生了根根白丝，眼袋乌青，可明明才壮年。
“秋峰门弟子，拜见江衙役。”
弟子们不敢怠慢，连连作辑道。
江衙役眼内生血丝，想当初他请求各方。那些仙人来这待个半月，便以此地风平浪静为由离开。
也对，现今的修真界各处都是妖兽。比起能够拿到兽晶提升修为，谁会甘愿呆在这穷乡僻壤做无聊的等待。
有这时间，都能猎杀几十只妖兽了。
这是一个很悲哀的事实。
他本以为秋峰门如此庞大的门派会不搭理此事。谁知他将以为毫无希望的求助信传入秋峰门后，竟不超过七日便派了弟子到达。
他眼圈泛红：“好，好。”
雁襄终于有救了。
江衙役领他们入了一旁的书房。
他坐到案台前。面上不见有喜悦，双唇紧抿，取出一卷竹简。
“这是雁襄这几年的失踪案例。”
白暮打开它。
草黄色上密密麻麻记载着这些年女子的失踪，包括时间、场所、年龄。
“竟有如此多的女子受害。”樊心捂住嘴，双眸微微颤抖着。
苏云玖扶住她，凝眉，缄言细看。
“江衙役目前都知道什么？”
白暮随手把竹简放一旁，正色道。
江衙役点头，“经过我们的调查，那恶魔有一定的作案规律。”
“他们每隔五月来一次，并且是按照顺序来的。”
说着，他摊开一张地图。手指滑动，画出一道曲折的线条。
“是一个闭环，还特意绕过男子。”江衙役总结。
“现在距离下一次来还有多长时间？”苏云玖问。
闻言，江衙役泛出忧愁，他伸出三根手指，“仅剩三天。”
“看来我们得即刻行动。”白暮沉下眼眸，手指摩挲下颌。
“江衙役，您把这个规律告知人民了吗？”白暮说。
“实在不敢。”他深深叹气，“自从那天的尸横街头后，我担心他们会做出不妥的决定。”
苏云玖赞同，在没万全的对策时，不引起恐慌是最好的办法。
“按照规律，下一个的目标，是这家人。”江衙役从怀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手册，抱拳低头：“江某，感谢秋峰门的相助。”
“秋峰门门规便讲的是心护苍生，行侠仗义。江衙役这般言论过奖了。”樊心连忙去扶，柔声道。
江衙役红着眼抬头。
“江衙役等我们的好消息。”白暮扬了扬捏着的手册，自信一笑。
“有道友这番话，我也放心了。”江衙役给予肯定。
苏云玖笑眯眯地挥手道别。然后同他们一道出了书房。
刚跨出去，白暮撞上一个人。
啪嚓——他看过去，只见一位婢女打扮的姑娘正在不知所措地站着。
底下散着茶水和碎片。
白暮忙垂头查看自己的衣衫，果然胸前变成深绿。
“对不起公子，奴婢不是故意要撒到公子身上的！”那婢女吓了一跳，一阵腿软，直直跪在地上，使劲地磕头。
这番操作倒把他们给整得惊讶了，她脚下可是碎片啊，不疼吗。
白暮反应过来，大步流星，一把将她拽起来，“我都没说话呢，你怎么……”
他说不下去了，只见那膝盖上，扎着密麻的白瓷碎片。
他有密恐症。
“苏悦，快过来扶着。”他撇过头，不去看伤口。
苏云玖小跑着，搀扶住她。
樊心也跟过来，冲白暮说：“我来吧。”
“好。”
知道樊心专修治疗，白暮不言语。
樊心捏个愈合咒，指向膝盖。
不消片刻，碎片一块块掉了下来。
樊心松口气。
“谢谢公子！谢谢小姐！”脚下一恢复知觉，婢女立马挣脱苏云玖。
“你为何而来？”白暮问。
“奴婢是来送茶水的，谁知道刚走到门口，便……”她喏喏地低下头。
“你害怕什么。”白暮感到好笑，“本就是我撞的你，我还得跟你道歉呢。”
“今后若有麻烦，也可到秋峰门报我们的名号。”苏云玖插嘴，为她将额前的乱发收拾好。
“谢谢公子小姐，奴婢告退。”婢女行个礼，退两步扭头离开。
走到拐角处，她微微回头瞥一眼他们，身形消失。
樊心默默盯着消失的地方，她好像，看见一抹红色？
可能是幻觉。
路上，白暮抱怨着：“我这衣服可是用上好的布料做的。”
“得啦，你赶紧用法术烘干，免得染了风寒。”苏云玖提醒他。
“呦，关心我？”白暮坏笑，凑近。
“……滚。”少女一掌推开他的脸。
不过半柱香，三人停在一座宅子前。
这宅子不大不小，前门用的瓦片装的，墙是土墙，底下杂乱长着杂草。房门关着，但能看到庭院中间种着枣子树，风吹过，沙沙响。
白暮怼怼苏云玖，用眼神示意：你上。
苏云玖摇头：我拒绝。
白暮皱眉，眼里透着不解，歪头盯着她：为什么？
苏云玖叉腰：你咋不去？
樊心看着二人的互动，眸色暗一暗，过去挽住苏云玖，“悦悦，我们一起看看有没有人？”
“走，一起！”
苏云玖走之前冲白暮挑眉，用嘴型道：我有伴，你没有。
她们举起手刚要敲下去，门自动打开，露出一张白净的脸。两人尴尬地与她对视。
空气凝固一秒，苏云玖正想着如何打招呼。
那姑娘忽然露出惊恐的神色，扭头跑回屋里，大喊：
“娘，有贼！”
她看起来很像贼吗？
里屋再次冲出两个人，其中一个更为年迈，另一位是书生打扮。老的拿扫帚，年轻的举菜刀。
苏云玖眼睛一亮，指着书生道：“我见过你！”是街上的那位，还挺巧。
书生更为愤怒，手中的菜刀叫嚣似的挥舞，“好啊，原来早就盯上了！”
“嗯？？？”
苏云玖顿时迷惑脸。
但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我们是秋峰门的弟子，特地来……”
“我还秋饼门呢！”书生恶狠狠地打断她。
“狗贼！还不快离开我家！”借着菜刀，她心内多了几分胆量，迈腿上前几步。
白暮不爽了，拉住苏云玖的肩往后一带。“你吓唬谁呢？”
他双指并拢，指尖青光闪烁，柳叶遵从主人的召唤现身。
柳叶在原地留下残影，只听“咣当”一声，那书生手里的刀被打落地上。
两个冷兵器的碰撞使人手麻，书生经不住后持力，倒退几步摔在她娘怀里。
“真是仙人！”大娘扶着书生，腿根一软，能使用这等仙法的，只有仙人了！想起女儿这么对待仙人，背后冷汗淋漓。
“仙人您宽宏大量，我家丫头不懂事，求仙人饶她一命！”大娘就差跪下，脸上布满焦急。
“娘。”
书生拦住她。
她看向那边的三人，紧绷着脸，道：“抱歉，认错人了。”
“道歉就这态度啊？”白暮掏掏耳朵，偏过头来，“我不接受。”
苏云玖扶额：这小子又开始犯贱了。
“明明是你们莫名奇妙出现在我家门口，该道歉的不该是你们吗？”她顿时冒火，“而且我们也是因为被偷习惯了才这么冲动的。”
说完她便后悔。那人面无表情的，不会是恼羞成怒杀人灭口吧？
“行啊。”
出乎她意料的，白暮很爽快就答应了。她顿时一愣，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不可置信。
“对不起～对不起。”
白暮摇头晃脑说罢。倚到门框边，下巴朝她努努，懒洋洋开口：“两遍。该你了。”
不就是说三个字麻，有什么好计较的。
书生顿顿，“……对不起。”拜托，这样显得她很丢脸诶。
“嗯，好孩子。”白暮满意地点头。
苏云玖实在忍不住往他头上敲了一板栗，嘴里吐槽：“你能不能正常点。”
“我何时不正常？”白暮注视到她的发带，恍然想起，自己好像有段时间没揪过这玩意儿了。
苏云玖今日换了条白色发带，正好与紫色相适配。
“别闹了，赶紧进去说正事。”白暮咳咳，正色道。
“白弟弟说的对，我们先进去吧。”樊心此时找到插话机会，赶忙说。
“也是。”苏云玖不管白暮，率先走到前头。
书生娘两明白仙人到临定是有大事，也不敢怠慢，在前面引路。
此时的白暮嘴角上扬，憋出一丝坏笑。他溜到苏云玖身后，轻轻捏起两根发带，手指环绕，使发带绕成一个结。
白暮无声大笑，苏云玖有几个格外珍惜的物品，其一便是这发带。每回她都会百般小心，争取不让发带有一丝折痕，这回她知道了肯定生气！
他也不知为何，老是觉得苏云玖生气格外顺眼。可能她生起气来眼睛比平时更大，脸更圆，更好玩。
他正笑着，樊心突然一个扭头，与他对视上。同时也看到了苏云玖的发带。
白暮的笑僵在脸上，怕樊心多嘴，他忙竖起手指，贴在嘴唇，无声地“嘘——”。
樊心面容微红，又扭了回去。
“仙人莫嫌家贫，装饰有些简陋。”
大娘道。
应该会改正文，应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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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雁襄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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