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次孤独的旅行，走过一段路都会反问自己“你快乐吗？”“有意义吗？”，衡量有没有人爱自己，自己有没有好好爱别人，其实很多时候都得不到答案，然后生命就这样茫然度过了。
叶清看着电梯层数一层层上升，有意义吗？七年。她不知道该怎么宽慰自己，其实就如庄诚所说的，她不是没想过去找他闹，去和他拼命，朝他歇斯底里，或者是像今天一样，在他面前无声地流泪。她不是没想过，只是缺乏勇气，没有撕破过脸皮的人连自己是否有这样的力气都会怀疑，周嘉致总说她太过小心翼翼，年纪越大、心思越深，就连冯一尧也说她过于克制压抑自己，毕业以来在一家传媒公司工作，在策划的位置上一干就是五年，领导刚开始有意多提拔她，出去和其他同行交流、扩展人脉的机会都先给她，她却眷恋上了这种不上不下的生活。在她看来，能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安安心心在一个位置上呆一辈子也是有意义且值得庆幸的，她那个时候想，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电梯顺利停在17层，叶清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家门，抬手转动钥匙的时候甚至还能感到手上的余温。
第一次和庄诚吵架是在大三下学期，庄诚那个时候有个混社会的朋友，做汽车改造的，叶清很不喜欢那类人的风气，也不是看不起，就是觉得别扭，便旁敲侧击提醒他目前还是以考研为第一要事，大概从那个时候开始庄诚开始斥责叶清控制欲过强，两人第一次在约会后不欢而散，之后便默契地不再提起这件事。叶清后来也没有辩驳，直到大四下学期毕业，那个朋友卷了汽修厂的钱逃走，庄诚给叶清道歉，抚着叶清的手说，“你总是对的”，叶清现在还清晰地记着他说这句话时候颓然的脸，以及低头时看到的手背上的青筋。
叶清进门便被周嘉致惨白的脸吓了一跳。
“你装鬼呢？不知道开灯？”
周嘉致悠悠地坐在沙发上，敷着面膜翘着二郎腿，“谁看惊悚片还开灯？会有气氛嘛？你怎么才回来啊，看看表，十点半了！你今天干嘛去了，如实招来！”
叶清无言，一屁股坐到她旁边，眼睛盯着电视屏幕里猩红眼睛的女鬼，幽魂一般地说：“今天，同事聚会的。”
周嘉致激动了起来，在她印象里，叶清就没参加过这种聚餐，一把抱住叶清胳膊问道：“谁喊你去的？什么局啊？有没有什么艳遇要告诉我的？”
“没有....女同事喊我的...给新同事办欢迎会的，后面唱K我都没去就回来了。”叶清挣脱周嘉致之手，艰难往旁边移动。
“吃过饭就回来了？”周嘉致瞪大眼睛盯着叶清，一张敷着面膜的惨白的脸上，两个大眼睛格外惊悚，“现在可是十点半了啊？谁送你回来的？说！”
叶清欲言又止，“我说了你不要激动...”
“庄诚送我回来的......我们还在车里聊了会儿。”
“庄诚送你回来？聊什么？他得癌了？还是离婚？”周嘉致气急败坏，“不是我说你叶清，人家现在是有妇之夫，你跟他有什么好聊的？虽然我也希望你能打他一顿，骂一顿也好，至少有个交代，但是你刚得知他要结婚那会儿你不行动，现在你跟他聊个什么劲？还到这个点？这个时候你们再旧情复燃你知道你是什么吗？”
叶清赶忙澄清，说道：“什么都没发生你放心！”
“所以聊什么了？”
“宋小雪怀孕了，在很久之前...所以我对他...反正也算是彻底结束了，我也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周嘉致的脸由疑惑变成错愕，一句话也说不出，半晌才吐出来一句：“我靠！这孙子行动够快啊！”
叶清站起身来，久坐之下大腿有些发麻，时钟的指针即将到十一点，有点困了，她打算洗个澡就睡觉。虽然第二天是周末，但是叶清从来没有熬夜的习惯，边脱外套边往墙边走，顺手开了客厅的灯。周嘉致“嘶”地一声，看了看换下运动外套的叶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我今天回来的时候，在停车场碰到你的冯一尧了。”
叶清白了她一眼，“谁的？麻烦你讲话注意点好吗，我跟他统共才见过几面？”
“哟哟哟，面是没见过几回，但是一起经历的事儿可是不少...”周嘉致笑着说，“不过今天我倒是看到他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不是吧，他谈恋爱了？难道最近他不是在追你吗？我说清清，你别端着，庄诚就让他成为过去式吧，冯一尧多好啊，要我说这就是...”
不需叶清听下去，她就知道周嘉致又要开启她的“缘分说”，赶忙掐了话头，“可惜了，他谈恋爱了，我错过了这段良缘...周红娘，麻烦你帮我把这段孽缘掐了吧，让人家过人家的日子吧！”
周嘉致摇摇头，“很多事情，红娘也是做不了主的，梁山伯非要爱祝英台，罗密欧非要带走朱丽叶，由不得人...”
电影放到尾声，叶清靠着墙壁目睹白衣女鬼拥抱主人翁，撇撇嘴，什么事都要和爱情挂钩，好像爱情有多伟大一样，女鬼的爱是很纯粹，可是人间的爱就复杂多了。就像她上一秒还为庄诚的离去而心痛，下一秒便从他覆盖过来的手掌中抽离，爱与不爱之间好像相隔不是很远，叶清蹙眉，她又想起了那个晚上，冯一尧靠过来的身体和声音，
“如果我说我对你有点感觉呢？”
“你为什么不相信？”
怎么相信？今天他还和另一个女生一起回家...叶清猛地摇摇头，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呢？
“傻了吧你？”周嘉致关掉电视，“还不去洗澡？等着女鬼找上门呢？还看入神了...”
叶清一僵，“明天周末，我又没事，倒是你，不知道早点睡觉。最近那么忙还跑我这边来干嘛，可没有方便面招待你。”
刚想去浴室洗澡，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叶清回头看着极其不自然的周嘉致问道：“你不会又失恋了吧？金龟婿钓不到你就祸害良家妇男？”
周嘉致气得脸都红了，说话也有点磕巴，“谁说我来找你就是失恋？我就是最近心情不顺，工作也不顺...工作室好几个单子都被人截胡...再说了你一个人不孤单吗？我陪陪你...不好吗？你怎么那么没良心啊？我是看你多年恋爱长跑最后失败来陪陪你，怕你想不开！”
“切，”叶清哼了一声，“哪有那么好心。”
叶清起了个大早，打算在小区里跑跑步，好久没运动了，这身上酸的不行，周嘉致昨晚还说她一把年纪，今天怎么也要给自己舒舒筋骨。耳机里放着五月天，叶清脑子里的回忆也席卷而来。
是大多数女孩子都会心动的长相，还是大多数女孩都会喜欢的性格。叶清在篮球场见过他，在学苑食堂假意拖延时间等过他，在图书馆坐过他左边，好像所有青春岁月中应该有的桥段都发生过，叶清心里发笑，她和周嘉致在大学时期是最好的朋友，又是舍友，虽然不同系，但是除了上课时间，几乎是形影不离。周嘉致最爱干的事儿就是拖着叶清左看右看，冯一尧是周嘉致最先发现的。
“你看你看！”
“什么啊？”
“左边左边，倒数第二排要走的那个男生，背蓝色双肩包的那个！”
顺着周嘉致的目光，叶清看了过去。当时她们还不知道冯一尧的名字，那个男孩子长得很秀气，也不能说秀气，叶清看他第一眼死活想不起来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这种长相。冯一尧当时在收拾书本，那是大一刚开始的几个月，军训刚结束，她借了些外国文学坐在自习室里，冯一尧在收拾书本赶下一节课，白色的T恤，黑色的运动短裤，手指算是细长，正往书包里面塞东西。
“一看就是体育学院的，”周嘉致凑到叶清耳边道，“你喜欢的类型。”
叶清瞥了一眼蓝色双肩包离开的方向，“是你喜欢的类型吧？别往我身上套。”
回宿舍的路正对夕阳，余晖落在云朵上，格外好看。叶清恍然想到“怦然”这个词。是的，冯一尧是那种，会让女孩怦然的男孩子。
之后几次偶然碰到，不是在食堂就是在图书馆，还有去教学楼的路上。随着周嘉致不断有新的目标出现，她们便也淡忘了这个人的存在。直到期末考蹲图书馆的那段日子，叶清和庄诚已经恋爱，叶清日夜都在图书馆和周嘉致一起奋战，庄诚白天在球场，晚上也会过来和叶清一起复习。周嘉致总是戏说庄诚，“要是没有叶清，图书馆大门在哪儿恐怕你都不知道吧？”庄诚也会笑着回怼一句，“没你在的话，我和叶清在这儿会学的更自在。”
偶然有一次，叶清在楼梯口背书，已经是傍晚，日光昏暗，书本上的字眼都有些模糊。叶清习惯性抬头舒展一下脖子，“怦然”赫然进入她的眼帘，缓缓盯着叶清看了几秒，抬手将墙边的灯光打开，
“太暗了吧。”男孩笑笑。
叶清默然，“谢谢。”
又僵硬地站了一会儿，叶清转身打算回教室喊周嘉致吃饭。
“古代文学背完了啊？”周嘉致瞥了她一眼，“背傻了？”
叶清沉默，坐下来半晌道：“去吃饭吧！”
周嘉致点点头开始整理桌面，“对了，刚刚庄诚来找你了，你没看手机吧，他说去和朋友聚餐去了，让我给你说一声。”
“知道了，”叶清低头整理桌面，“我们去吃饭吧。今天还挺想吃二食的咖喱的。”
“还有还有，”周嘉致压低声音，“你往后面看，你看谁坐后面。”
“谁啊，”叶清一头雾水回头，用“怦然”“杀人”的那位正在聚精会神写着作业，“我去，他一直坐这儿？”
“对啊，我可是饱眼福了今天，”周嘉致捂着嘴笑，“我还从你男朋友那儿知道他名字了，你想知道吗？”
叶清抿嘴，“你说啊。”
“冯一尧，绕少个绞丝旁那个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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