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已至,日子开始夜长露重起来。
“今天是节气‘小雪’哦,” 林妍妍早上到教室之后给了交遇两块巧克力,“这是我妈妈从瑞士带回来的纯正黑巧,你一块奈延姐一块,就当是过节了。”
“谢谢。”交遇将巧克力收回桌肚,心想原来城里连小雪这种节气都过吗?
林妍妍了然:“知不知道小雪有什么含义?”
交遇摇头。
林妍妍就说:“哎呀,我们小鱼宝宝真是太单纯了,这个都不知道——进了小雪,离下初雪的日子就近啦,有个很火的说法是,如果相爱的两个人一起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他们就会一直幸福美满下去,这是现在情侣之间很流行的约会方式哦。”
交遇迟疑地说:“主城很少下雪吧?”
林妍妍:“是好几年没下雪了,但是不妨碍咱们凑热闹啊,看别的地方下雪也是一样。”
交遇:“哦。”
林妍妍一挥手:“哎呀,跟你们这些不解风情也没对象的人说这些也没用。”
交遇:“……”
说的您多浪漫有对象似的。
交遇这一晚照常又在教室等林奈延下自习。
“小鱼!”林奈延一路小跑上来,气喘得有点急。
“慢点跑。”交遇说,她把手里的长条包装递给林奈延,“林妍妍让我转交给你的,说是她妈妈从国外带回来的无糖黑巧克力。”
“替我说声谢谢,”林奈延说,“你有吗?”
“嗯。”纯黑巧很苦,交遇不太喜欢,顿了一下,想起林奈延之前立下的规矩,又添了一句,“我有。”
林奈延就笑,想起自己一路小跑上来的原因,将手机屏幕横过来伸到交遇面前。
视频里播放着今晚本地电视台的新闻。
“新闻上说你们老家下起今年山城的第一场雪了哎,很多主城的人都赶过去看了。”林奈延兴奋地说。
交遇也是此刻听林奈延说起才知道今天老家下雪,看着视频里的漫天鹅毛大雪,眼神变得怀念:“今年的雪来这么早啊,以前都是过了元旦才下。”
“离元旦也没几天了,”林奈延并肩和她走着,过分专注地看着手机,在台阶上差点绊了一跤。
“看脚下,”交遇适时扶住她,提醒,“下楼先别分神。”
林奈延有时候不看路,有时候又慌里慌张的,手臂腿上常常带着不知道在哪里弄出的淤青。
“嘿嘿,有你嘛。”林奈延被她扶着,完全不担心摔跤的可能性。
“下雪的时候,你们会做些什么?”她又问。
交遇说:“跟平时一样。”
林奈延不相信:“不会有什么特殊的习俗吗?”
北方下雪的时候有吃饴糖的习俗,但山城这边没有,山城甚至都很少下雪。
交遇瞟了眼她还放着视频的手机屏幕,一片纯白的雪地背景里,两个看起来像情侣的路人对着话筒,正在接受采访。
她忽然就说:“比如一起看初雪?”
林奈延不解:“什么一起看初雪?”
看来林奈延还不知道初雪的含义。
“没什么,”交遇顿了顿说,“下雪跟平时一样,不会做特别的事,不过雪太大,会影响出行。”
偶尔有大雪封山的时候,县里所有的客运车辆会全部停运,如果她在学校,就回不了家,只能去食堂打一瓶开水,在十二人的寝室泡个烫乎乎的热水脚,蜷在被子里,借着头顶昏暗的白炽灯看书,眼睛看酸了就静静听室友们聊天。
交遇不知道该如何加入她们的话题,除非有人主动把她拉进去,否则常常一言不发。
什么时候雪停了,学校通知可以回家了,她才会背上书包,坐车到山脚。
山脚早些年修了上山的水泥路,平日有私家车摩托车一类的上山,只是价格不便宜,雪没化的时候别人也不敢冒险驱车上山,她只好再换上水桶靴,深一脚浅一脚在泥泞里走接近一个小时的山路回去。
行至半山腰,身上已经热出一层薄汗,放眼望去,天地皆白,寂静无声,在这种环境里她很容易就把自己当成小如沧海一粟、找不到自己的浮游,只觉前路茫茫,人生也茫茫。
林奈延怕是不曾有过这般感受。
“不会堆雪人吗?”林奈延又问。
交遇:“不会。”
“打雪仗呢?”
“也不会。”交遇给出否定答案。
有童心的人才会做童趣的事情,她没有那份童真堆雪人,也找不到朋友打雪仗。
“如果我在,咱们就能一起玩雪了。”林奈延不无遗憾地说。
新闻播放完,林奈延切回主界面,又找了个当地网友拍的下雪剪辑看起来:“主城落几颗雪米都是罕见的事情。”
交遇一本正经解释:“因为我们那儿挨着秦岭,海拔也在——”
只听林奈延“啧”了一声,收起手机:“我不学地理了啊,别跟我讲这些地理知识,没兴趣。”
交遇就笑:“好吧。”
见林奈延对下雪格外感兴趣,她问:“你很喜欢下雪天么?”
“一般,我不喜欢很冷的天气。”
林奈延将手机揣回书包,搓了搓手才接着道:“但物以稀为贵嘛,因为不多见,有些稀奇。”
交遇注意到她的动作,五指撑开自己的口袋,林奈延见状把手伸进她兜里,笑得很甜。
“主城是很少下雪。”交遇说。
“对呀,但其实我小时候经常见到雪,”林奈延说,“小学四年级以前都跟妈妈住在北京,北京年年都有雪,我记得有一年十月份就下了。”
说起童年的事,林奈延声音都放轻了:“我妈妈手很巧,堆出来的兔子特别像真的,她是设计师。”
“肯定很可爱。”交遇捧场地说。
“当然,”林奈延说,“什么时候咱们也可以一起堆兔子。”
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街灯下两人影子齐齐被斜着拉长。
居民楼下社区火锅店正是客人源源不断的时候,厚重的牛油底料香气和嘈杂的人声从附近飘来。
林奈延突然抽走放在交遇口袋里的手,往前快走几步,弯腰捡起一片金黄的落叶。
交遇在她身后站定,两人一起仰头看着头顶叶子已经掉了大半的树。
她不知道这种全年都在不停落叶的树叫什么名字,但是在山城,这种被种在街道两旁、阳光穿过树叶显得光影很清透的树随处可见,开出的小白花气味芬芳怡人,会被居民们做成手串或者项链沿街叫卖。
林奈延两指转着叶梗,转过来跟交遇说:“这个叫黄桷树,是咱们的市树。”
交遇说:“好像一年四季都在落叶。”
林奈延笑着说:“不是一棵树一年四季都在落叶哦,是一年四季都有黄桷树在落叶。”
交遇眨了眨眼。
林奈延见她懵懂的样子甚是可爱,叶尖轻轻在她额头一点:“人工移植后的黄桷树是这样的,不遵循春天抽芽、秋天落叶的规律,如果你见到一棵黄桷树正在落叶,那就是它在告诉你:‘我去年,或者是前年、大前年,还是多少年前的这个时候就来这里安家啦,也代表我长了一岁。’”
“就像人一样吗?”交遇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日。”
过完生日就长一岁。
林奈延说:“对,就像人一样。”
每一棵黄桷树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生日。
“好神奇。”交遇说。
“我也觉得。”将树叶小心放进书包,林奈延又将手揣回交遇口袋。
走走停停,一路聊天,两人到家的时候比平时晚了几分钟。
洗完澡后林奈延敲开交遇房门,她今天有些兴奋,穿着毛茸茸的连体睡衣,巨大的帽子盖在头上,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精巧的下巴,在交遇空着的另一半床趴着玩手机。
刚洗过的头发从耳畔垂落到眼前,她硬是懒得动手撩上去,不嫌麻烦地一下又一下歪着嘴吹气,想要把妨碍人的发丝拂开。
洗完澡出来的交遇看见,实在没忍住,伸过手轻轻给她撩上去。
林奈延配合地仰起头,宽大的帽檐滑下来,她蛮客气地说:“麻烦再帮我打开一下心灵的窗户。”
交遇就将帽子也轻轻抬上去。
林奈延露出她那双纯真的绿色眼眸。
交遇缓缓把手收回,用毛巾大力搓着头发。
林奈延问:“你寒假会回去吗?”
交遇说:“会的,过年之前要回去看一看奶奶和妈妈。”
林奈延拨楞手机:“去几天啊。”
交遇:“可能两三天吧。”
“哦。”林奈延头抬累了,又侧趴着,描摹交遇被子上的图案,过了会又问:“我跟你一起回去,没意见吧?”
交遇有些不解:“为什么?”
林奈延在床上半撑起来,像头海豹:“陪你啊,你一个人回去多不安全。”
交遇失笑:“那是我的家,生活了十几年。”
“我就是不放心。”林奈延说。
交遇自然是想每时每刻都跟她待在同一个地方:“爷爷奶奶他们会同意吗?”
“如果他们能同意你一个人回去,自然也就能同意我俩一起回去。”
“就这么说定了,具体的日子我们后面再说。”林奈延一锤定音地说。
她打了个哈欠,慢吞吞从交遇床上爬起来,躺的地方已经染上了体温,怪暖和的,还舍不得走。
“我怎么感觉你床比我暖和些。”林奈延嘀咕着,“一家店买的床上用品,不应该啊。”
“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她说。
“好,晚安,姐姐。”
林奈延要开门的动作停住:“感觉好久都没听你叫姐姐了——哎呀我这聊下去就没完没了的,晚安晚安。”
门都关上了好久,确定林奈延不会再返回,交遇才凑过去方才躺下的位置,微微附身,没有闻到预料中的水蜜桃味,是另外一种陌生的香气。
她又伸出刚刚捻过林奈延发丝的指尖——指尖上残留的味道和被子上的香气如出一辙,应该是林奈延换了新的洗发水。
“适可而止,”交遇提醒自己,“不要那么像个变态。”
林奈延:做姐妹在心中(目光坚定捶胸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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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past】19—扫墓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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