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最喜欢做什么样的泥人呢？”浣溪看似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自然是人形了。”浣青讪讪笑道。
浣溪拍了拍脑门：“巧了。锦绣工坊开店，我想着做一些回购礼，现下有个主意。”
浣青停下了手中的伙计，和浣娘子一齐看向她。
浣溪说：“爹爹可否按照人的画像塑个一模一样的泥人呢。”
浣娘子笑说：“这个事，你爹爹最在行了。我来浣家这多年，还为见过你爹爹塑的谁的泥人不像呢。”
浣青说：“你想塑谁的泥人，把他的画像拿给我看就行。你说的回购礼，莫不是谁再次光顾丝绸店，就送她一个泥人吧？”
浣溪点了点头：“爹爹说的是，待爹爹塑好了泥人，再穿上用锦绣工坊布料做的小小的衣裳，可当一艺术品留用。”
浣青说：“这都是些寻常小玩意，给镇子上的百姓罢了，若是给这些达官贵人，怕是拿不出手。”
浣溪并不觉得寒碜，她只说物以稀为贵，诺大京都没听说过谁的泥人塑得好，爹爹的手艺才是最珍贵的。
于是，浣青应下，叫她若有定制拿过画像来便是。
浣溪蹦蹦跳跳刚要走，被浣娘子叫住了：“溪儿，今日你嫂嫂同我商量了一件事，不知道有没有告诉你？”
浣溪停住脚步：“可是及笄礼的事？”
浣溪说的没错，浣娘子和她说的正是这件事。
“这件事我和你嫂子说了，去一封书信到青川镇，叫姻亲也过来。纯画的及笄礼，他们也应在场。”浣娘子温言说。
“纯画姐姐可知道这事了？”浣溪问道。
“这事刚刚议下，想必你嫂嫂自会和她商议。”浣娘子说。
“溪儿，”浣娘子定睛看向自己的女儿：“若有心上的郎君，不要瞒着你的爹娘和哥嫂，我们会替你做主。”
浣溪一怔，旋即说：“溪儿现下的心思都在锦绣工坊上，无暇于此事。”
浣娘子叹道：“我溪儿聪慧美丽，一定不要低估了自己，在这件事上去迁就谁。”
浣溪心中纳闷，但因此事不宜和父母讨论，只说一句“知道了”，便带着丫鬟回了自己的院子。
“小姐，”彩雪跟在浣溪右侧，挠了挠头：“奴婢觉得或许是老夫人误会你什么了？”
浣溪停住脚步，嗔了她一眼，便继续走路：“有话直说！”
采雪说：“之前奴婢们把小姐与小浣大人相好的事，呸，是看起来像是相好的事告诉了夫人，或许夫人和老夫人说了......”两个丫鬟在后面惶恐了起来。
“哼，”浣溪鼻子里发出个声音：“你俩回去面壁思过。待得暇了，我亲自去解释吧！”
浣溪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近日，需与浣沙保持着距离，免得再被府上传谣了。若是府内传还好，若是传到了府外，锦绣工坊的生意怕是会受到影响。如今，她不是光脚的，而是头顶着一份大业，需事事谨慎才是。
“棱儿姑娘呢，有回话吗？什么时间能过来？”浣溪想要此前给棱儿去过一封快信，让她务必来支持锦绣工坊开业事宜。
“姑娘，回信了。”接着，绿萍向浣溪耳语一凡。
浣溪只回答：“甚好。对了你俩不要面壁思过了，我前些日教你们的文章，每人誊写五遍交给我。”
采雪嘟嘴：“奴婢还是面壁为好！”
浣溪弹了她一个响指：“你将来若要好过，就要听我的才是。绿萍现在识字都很多了，就是你，不思进取。”
采雪白了绿萍一眼，吐了吐舌头：“奴婢愚笨，哪有绿萍聪明好学。要不女婢就做烧火的丫头吧，呜呜......”
“这是看着姑娘好性，又以下犯上了吗？”来人正是秋语，两个丫鬟赶紧行了礼。
浣溪和秋语行了平礼。
以往在济州都是不讲究这些礼仪的，如今到了京都，倘或被人笑了去。秋语便要求一家老少、主人仆眷在府中按礼行事。
“溪儿，小浣大人的银子我收下了，待公中有盈余了，再还给他吧！”秋语说道。
浣溪说：“嫂子不急，小浣大人的一点心意，你放心收下就行。锦绣工坊下月起经营，所得盈利将送于公中，嫂子莫要因银子发愁才是。”
秋语的笑容逐渐展开：“他们只道我现在做着这一家之主，却不知公中亏空时，我每日都如履薄冰。现在不比在济州，还有这锦绣工坊的支撑，如今只靠你哥哥的俸禄，是真真支撑不起来这个家的。我终于才明白，为什么富庶的都是世家。我们这些被称之为新贵的实在是没有什么支撑。”
说罢，她叹了口气，一幅无奈的样子。
浣溪安慰她道：“嫂嫂莫要心慌，现在的亏空是暂时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秋语苦笑道：“不是嫂嫂唠叨，只是已几日无法安睡，实在是愁人。今日小浣大人的银子算是解了近渴，现在看来，他想必也是个可靠之人，只是如我们一样，无甚根基罢了！溪儿若要寻良缘，还是睁大眼睛为好。”
见秋语提及此事，浣溪心想，正好可以解释一下，便道：“溪儿听丫鬟说，前几日她们给嫂嫂误传了消息，嫂嫂别被蒙蔽才好。小浣大人是溪儿的旧友，嫂子在京都日后必将和贵妇们往来，若得便，还请为小浣大人觅一桩良缘。”
秋语怔怔：“是她们看错了？”
浣溪用手点了点两个丫鬟的额，嗔道：“嫂子莫要信她们！”
秋语忙道：“那我得赶紧去告诉你哥哥。你哥哥血气方刚的，还想着去找那小浣大人。若是误会，可别再延了错。”
说罢，秋语便携了丫鬟，急匆匆地往原地返回。
浣溪又白了两个丫鬟个白眼，自知理亏，采雪赶紧道：“小姐莫生气，我这便去誊写文章。”
绿萍脸上也带着几分歉意：“我再加五遍金刚经，为小姐祈福。”
·
话说纯画接了浣溪的仕女图，便回了院子，仿着贵族妇女的模样，开始画了起来。
画了一半，总觉得不太对，这京中的贵圈妇女小姐们，应当是什么神态呢？
不应像她这样富商的女儿，也不应向浣溪那样纯净的少女，也不应像秋语那样贤惠持家的女子，也不应像易之先生那样有书卷气息的女子，也不应像纯儿那般醇厚爽朗的少女，还不应像萧湘子那样英气逼人的女子.......
一时竟没了思绪。按照浣溪的要求，她需要在半月内完成十二幅侍女图，再留半个月时间让匠人精裱起来。
烛光下，纯画低头凝思，丫鬟递上来果子：“小姐，夜已深，要不先歇息了吧。”
纯画无奈叹气：“画了半幅，还是和想象中相差太远。今日便这样吧，若是熬夜，明日没了精神，更难作画了。”
丫鬟为纯画铺好床，待纯画入榻后，解了床幔。
“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玉瑶侍立在床幔处，并未去耳房休息。
纯画闻她言，知道她要说些越矩的话，便恕她直言。
玉瑶理了理思绪：“小姐一项持重，谨言慎行。奴婢斗胆提个建议：若要化仕女图，得去女人多的地方，比如绣春楼。”
见纯画没有回答，她福了福身，低声补充道：“天太晚了，小姐睡下吧，奴婢熄灯了。”
而此时被衾里的纯画，正睁着眼睛，看着随风飘动的床穗，静静思量着......
·
次日，纯画便邀了浣溪，去看铺子。
长平街是一条东西向的长街，浣府的马车从街市的东口入，若到达选定的铺子，需穿过大半个长平街。
车行如蜗，已过了一刻有余，马车仍滞在街口。
浣溪拉开车轿的帘子，看见：虽是宽敞大路，但是正好赶上重阳节，走亲会友游逛街市的人甚多，长平街上人流熙攘，车马拥挤。
她憋闷得有点难受：“纯画姐姐，不如我们下来走走吧。今日拥挤，马车还不及人走得快。”
纯画也正感到心焦，便和浣溪挽着手，一前一后下了车。
浣溪来的次数多一些，便一边走一边和纯画介绍这林立两侧的铺肆。
“羽织楼，也是做丝绸生意的......”
“醉春楼，听浣沙说，是京都最好的一间酒楼了，昨日的点心就是从醉春楼带回去的......”
“这是绣春楼......”
浣溪看着粉匾上斗大的“绣春楼”三字，语气低了下来：“便是雀儿在的地方。”
脂粉的香气混合着茶香，从楼里悠然飘来。
纯画拉住浣溪：“我们去看看？”
浣溪也有点怔怔：“你我未曾去过，冒然闯入怕是不合适，传出去对哥哥的官名也不好。”
纯画说：“那该如何？断不能从这跟前过，束着手无策可施吧？”
浣溪道：“你先别急，我们是女子进不去，我让人去寻浣沙，下午你我换了男装，让他带我们去。现在，我们先去看铺子。”
见纯画也踟蹰着脚步，浣溪拉起她往前走，轻声道：“姐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且忍一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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