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是一只金色钗子,老黄家世世代代是老实本分的洗洲城人,别说金色钗子,就算是银子,也没多少两,只不过这成婚之后,老黄也从未苛待过娘子,现下见这钗子,自知比不上,却也忘不掉多年共患难之情,又不想在娘子面前,做一个疑神疑鬼的人,便找来萧刿。
李灵灵有些失望,默默道:“我师兄是方圆百里最厉害的剑修,才不会为你做这种跟踪尾随的事呢!”
老黄吓得一跳,激动摆手否认:“这,这,这!!!这,总之...若是大人愿意帮助,那也是万分感谢.....其实如果夫人真心爱上了旁人,那她与我和离便是...唉,唉,我真是不想活了!”
一炷香后,萧刿带着李灵灵,一大一小,藏身灌木丛中,根据老黄的话,黄家娘子每日出城,往东行,又是去那洗水边上,岸边的洗衣妇,告诉他们,早些时候,差不多天微微亮,便能碰见黄家娘子,晚上炊烟刚升起时,也得见黄家娘子归来。
“不知这黄家娘子,是往何处去了?”
萧刿问道,李灵灵在他身后一个劲点头。
“往东。”洗衣妇女抬手,给他们指了一个方向,路的尽头,不是树,而是一条小道,延向山坡,最后消失不见,“沿着水走,那儿有个庄子,多半是那儿了。”
“多谢。”
庄子?萧刿有所耳闻,那是个富足的村庄,洗洲不少卖些自家菜的农家小贩,便是来自那座庄子,名字应当是,洗庄?洗水边的名字,可真是够一脉相传的,萧刿在心里默默道,一大一小朝着妇女指的方向去。
正值春日,萧刿李灵灵走得很慢,比起寻人,倒像是出来郊游,不一会,师兄便为小师妹插满头的野花野草,李灵灵倒是个便宜孩子,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姹紫嫣红,就是非常受用的。
喜滋滋给自己编着头发,屁颠颠跟在萧二师兄背后。
洗庄一如其他的春日盛景,绿荫荫地融入了背后的淡然山景,洗庄内几点草屋平添几分诗情画意,远远还能听着农田里挥洒汗水的农夫嘴里哼着曲调,萧刿深呼一口气,拉着李灵灵的手快跑过去。
“那边二位!那边二位!莫要踩了刚下地的庄稼!”
“自是不会,大娘,敢问这里可是洗庄?”萧刿问道,他冲出声的人露出个明亮的笑容,明晃晃的虎牙闪动,向他们搭话的,是个抱着竹编的大娘,皮肤黢黑,充满岁月与劳作的痕迹,却也是个热心的。
“是啦,这里就是洗庄,看你们...”大娘善意地观察他们俩一眼,目光定在萧刿身后那柄木剑,腰间酒壶上,“是江湖上的人,俺们这是个村子,还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大人物嘞。”
萧刿和她寒暄几句,大娘忽然奇怪起来:“你们是说一个娘子?”
“是的,莫非大娘见过?”萧刿问道。
“这几天庄子里确实来了个陌生女子,不过看上去倒是个武人做派,常常去村头那边的铁匠铺,那里头只有个老汉,打铁的,七八十岁,年轻的时候给修士们做过工,后来就来咱们这,打打农具。”
莫非这娘子出墙,还能出给七八十的大爷不成?萧刿莫名把自己逗笑,想来这件事也不会那么简单,于是便向大娘作别,带着李灵灵朝着村头走去,打铁铺很好找,一锤落下的声音做不得假的,萧刿站在门外,看着瓦屋的窗沿里冒出的一点火星子。
李灵灵率先按耐不住,三步并一步跑上去敲了敲门。
“老师傅,老师傅?”
只闻其中打铁声一顿,脚步声却是轻盈的,拉开门一看,则是一位女子,那女子似是有备而来,敞开大门,还没说话,飞来的是一颗石头子,萧刿眼疾手快,箭步上前一手拨开暗器,一手把李灵灵从地上提起来,夹在臂弯,两人纷纷滚在屋旁。
“大娘!”
萧刿大喊,这点空隙,他已看清那人,那人头上戴着几枚金钗,和在老黄家中所见一致。
“什么声吵吵嚷嚷。”
打铁的师傅这才走出来,师父膀大腰圆,年岁八十,却浑身腱子肉,身上沾着几分火炉边的热气,挂着几点汗,几乎要把门框挤爆,他声音很粗,若是第一次见他,恐怕要被吓出一身冷汗。
“两个小贼。”
黄家大娘如是道,她眯起眼,打量着从地上站起来的两位“少侠”,萧刿率先开口道:“小贼?我们不过礼貌敲门询问,也不知道哪里算得小贼,倒是大娘先出了手。”
“你是....”黄家大娘不接茬,只默默看着他,似想起来了什么。
“你是仙山上那个人的徒弟,我记得你,哈哈,没什么,老刘,这两位是我的熟人!”黄家大娘忽然爽朗地笑出来,偏过头把那位叫做老刘的师傅哄回铁匠铺。
“你认识师傅?!”
“既然这样,就不要贸然出手啊....”
黄家大娘收了几分狂放神色,颇为认真道:“认识是认识,只不过许久未见。”
“看来大娘是仙门中人。”
大娘摆摆手,把前尘往事也丢到身后,萧刿和灵灵和她对视,忽然就问不出口老黄要他们带来的话了——“找着人啦?”
河边传来亲切的乡音,抬头一看,是刚入洗庄时,撞见的农妇,农妇热情地扬起黝黑的笑容,抱着盆和他们打招呼,萧刿看看大娘狐疑的眼神,又看看自己,尴尬地摸着鼻子含糊的回应着。
待那农夫走远,黄家大娘才开口道:“寻我?”
“是...是,您的...夫君,让我们....”萧刿头一回觉得把一句话说完如此艰难。
黄家大娘微微一愣,明显懂了这意思,嗤笑一声:“我若是要变心,他还有拦的机会?回去告诉他,我不过是取回父亲遗落在洗庄的一样东西,江湖旧事,何必放在家中说明?”
“那只金钗?”
萧刿往她头上扫去一眼。
大娘不闪不避,正面回答道:“正是,家父乃唐门前徒,遗留三只暗器残骸在这洗庄,和老刘约定,等到他修好之日,便从洗庄取回,今日便是最后一只了。”
“原来是这样....”
看来一笔糊涂账,徒留这热血沸腾的年轻人神往,初出茅庐的第一件事便是个大乌龙,黄家大娘和他们寒暄几句,讲了些唐门旧事,江湖风骚,又教萧刿回去代自己给海清真人问好,便说无双娘子留,随后便让他们不要再管此事,自己回去便会教训教训那天马行空的老头。
萧刿早就没了方才的尴尬,不忘开无双娘子的玩笑,说没想到仙门中人,也有愿意金盆洗手,回归田园的,无双娘子嗤笑一声,权当作答,把两个小鬼头赶回了山。
最后三日,时间不急不慢,越驿早起练上两个时辰的剑,与师弟切磋几个来回,剩下时间便在山涧摆弄一张古琴。
他演奏时,常有一大一小在边上闹腾不停,偶尔小的走了,大的就躺在光滑的石头上,闭上眼,听着曲调,嘴里哼哼唧唧,也不知唱的什么,越驿从不觉得吵。
这张古琴是越驿某次从山下带回的,他对身外之物无甚在意,感兴趣的不过那么些,这古琴就算其中一个。
古琴木质普通,音色寻常,但偏偏越驿演奏,就像是谪仙一般。
“萧刿。”越驿弹毕,双手落势,按在琴弦,却无起下一曲之意。
“师,师兄。”
躺在石头上的那人这才回过神,他迷迷瞪瞪,险些睡着,实在是这催眠曲太动听。
“没什么,快下雨了,我们回去吧。”越驿抬起头,穿过浩瀚白雪林,望向浓云密布的天穹,把琴抱起来,揽在怀中。
“不行,我得去清静峰抓三师妹,她肯定还没回屋。”
“那么我且回去,你们二人要快些。”
说罢越驿抱着琴,通情达理地离开了,只留下一片白衣亭立,道袍轻摆的背影,逐渐地,消失在漫无边际的梨花里。
萧刿上清净峰,果真抓住了还在林子里捉弄一只小虫子的三师妹。
“灵灵,师妹,快下雨了,咱们该回去了!”
萧刿从上山开始,便大声喊着,那本还在李灵灵的魔爪掌控的小虫子竟像是被吓到一般,猛的跳起来,钻进树丛,了无踪影。
李灵灵叉着腰,怒容满面:“都怪师兄!我的虫子没啦。”
萧刿慢悠悠走过去,一把把李灵灵从地上提起来,像是提一只猫崽:“是师妹没把它抓牢,我不过喊了一声,怎么就跑了?”
李灵灵还没见过如此不讲理之人,四肢乱蹬挣扎起来,也懒得和他多争辩
萧刿把她掂掂,放回地上,任由李灵灵鼓脸气成一只刺河豚。
“师妹,我和大师兄得离山一段时间,你要在山里好好照顾师父。”
李灵灵本是生着气,小兽一般黑溜溜的眼转了又转,生怕大家不见了,独留她一人,那两颗黑果实又一动,果断抱住了萧刿的大腿,道:“师兄师兄,你最好了,带上我吧,到时候灵灵一个人要在山上饿肚子了。”
“师父不是也在吗?”
萧刿把她推开。
“师父七老八十,上百成千,怎么能给我做饭,而且没有师父给弟子做饭的事!”李灵灵抱着萧刿的大腿摇起来,“求你了,师兄!”
“你让她跟着你们一块儿去。”
头顶传来洪钟之声,海清真人驾云而来,浮尘一扫,当真如同天上神仙一般,圆满了小师妹的心愿。
“师父。”
“师父!”
萧刿作揖行礼,此时李灵灵已经大跳起来,抱住的大腿从萧刿变成了海清真人,海清真人捋捋胡须,慈爱地抚摸起李灵灵的头,小师妹是最后入门的,同样和他们一样,是海清真人从山下捡回来的野孩子,不过小师妹不似大师兄守规矩,懂道理,也不似二师兄天赋异禀,剑术奇才,大概师父看中的,是她身上的那份活人气,据说在第一次见到海清真人的时候,这小丫头便认定了一般,跟着海清真人走了半个时辰,海请真人问她为何要跟,她只是笑着,也不说话,海清真人问她有没有家,她只笑着摇摇头,海清真人问她累不累,她这才说话。
“不累!我要跟着!”
“跟着做什么?”
“成仙!”
海清真人为之一动,这天真灵气近乎骇人,便把她接回了山,更名为灵灵,姓氏却是后来小师妹读过百家姓,为自己添上的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