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衡嘴角微微勾着,这在叶端看来,便是无声的挑衅。
“哼,殿下照葫芦画瓢,是想不出什么新意的法子来吗?”
“此方法拙劣却贵在好用,何须再想其他法子?”
“你……”叶端望着卫衡,一时再辩驳不出来。
卫衡在桌前坐下,神情严肃:“叶姑娘可是说过自己不屑于做逃兵,这才几日,就忘了?”
叶端也在卫衡对面端坐下来,学着卫衡的语气:“殿下也曾说过,要划破暗日,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这才过了几日,就忘了?”
“若说太后中毒一案,真相明不明的又能如何?太后不会轻易认下,还会让朝廷再次陷入混乱,最终得不偿失。至于叶帅遇袭一案,真相尚未查明,何以大白?”卫衡视线从叶端脸上移下,“本王不曾食言。”
叶端又道:“好,殿下查了这许久都未曾查明,看来用的手段不是投鼠忌器便是隔靴搔痒,总之是差强人意。本姑娘这就着手调查。不过,有句话得说在前边……”
她凑近了,沉声道:“若是查出何人所为,但却与殿下心意相悖,殿下是会像太后中毒一案找个人定罪呢,还是会偃旗息鼓,将叶家斩草除根?”
卫衡面颊抽动:“若能揪出背后之人,本王定亲手将其处决,绝不姑息。”
“不论是谁?”叶端盯着卫衡的眸子再问。
卫衡喉头上下翻滚,继而坚定道:“不论是谁!”
叶端凝望着卫衡许久。
“臣女多谢殿下。”她起身施礼,“不过调查需要时间,我对殿下的信任……也需要些时日。”
“本王给你时间,不过,本王的耐心有限,望叶姑娘体谅。”
卫衡起身欲走,却又在门前停下:“宫中之人猜疑心重,调查不易,并非本王有意拖延。叶姑娘不管用什么法子,定要小心为上。”
叶端颔首垂眸:“是,臣女谢殿下提醒。”
她再抬眸,看着卫衡的背影,张张口,犹豫片刻,道:“殿下那日在安和宫处死内侍,吓坏了钰盛姐姐。今日来王府前,钰盛姐姐同我讲了儿时与殿下一起读书的事……”
叶端上前两步,凑近了卫衡接着道:“臣女想劝殿下一句,钰盛姐姐重情义,识大体,她对殿下有误会,殿下还是尽早把误会解开为好。”
卫衡回首,看着叶端的眼睛,若有所思。
忽而,他一声轻笑:“叶姑娘所言极是,钰盛此次回京,定也觉出了什么……”
卫谚与周鉴随侍卫走着,正路过一处房屋,此屋门大敞,入门正中立一画像。
此画像一人多高,远看与一人站在此处无异。
卫谚驻足,看向画像中人,顿时神色一喜,又忽而失落下去。
此人身着红色官服,却未着官帽,头发高高挽起束在头顶。他眼睛微微眯着,含情脉脉看着前方,眉峰却斜飞入鬓,威武刚劲……其眉眼与其周身透出的不羁,与叶堂别无二致。
但却有一点不同。叶堂知礼数,不论着官服还是盔甲,从来都是衣冠端正,不会像画中人这般着官服不见官帽,甚至坐姿随意……
“画上这人是谁?”卫谚轻声问道,却不等侍卫回答,心中便有了答案,“可是铮城岭的少主?”
“正是。”侍卫答。
卫谚愣愣地看了片刻,又问:“画像的人是谁?能将人物画得如此传神,可是宫中的画师?”
侍卫又道:“回殿下的话,这末将不知,只知是林少主带回来的。哦,听少主说,应是叶姑娘请人作画,送给林少主的入职贺礼。”
“谨义?”卫谚眸子微微转动,随后点点头,侍卫便又领着二人往前走去。
寒风呼啸,马蹄哒哒。渊都街道上行客匆匆,商贩们抄着手,缩着脖子,卖力地吆喝。
连威停在一处布匹店铺前,进门询问可有衣裙出售,正被门外路过的香锦瞧见。
香锦撇撇嘴巴:‘这晋王身边的随从护卫买女子穿的衣裙作何?难不成此前晋王的传言是真的?’
她摇摇头,轻叹一声,正要离开,却被连威叫住。
“姑娘,留步!”
连威正犯愁如何与店家描述叶端的衣裙的尺寸,一转头,便见香锦的背影与叶端极为相似。
连威上前,先施一礼:“姑娘见谅,在下冒犯,只是想请姑娘帮个小忙……”
连威一抬头,便撞见香锦认真清澈的眼睛。
他猝不及防,心头猛然一颤——这女子与他此前见过的都不同:她脸蛋圆圆,小巧精致;她眼睛一眨一眨似会说话;她薄唇微抿着……她周身透着沉稳。
香锦只是站在连威面前,便似有魔力,能让连威焦躁不安的心安静下来。
“将军有何难事,需小女相助?”香锦一开口,便见连威黝黑的面颊仿佛透出红色。
连威低下头,躲开香锦的视线:“我……我要买两身衣裙,衣裙的主人与姑娘你的身形相仿,所以想请姑娘替我向店家说说尺寸。”
香锦笑道:“原来是这小事,将军放心,小女这就去向店家说明。”
香锦与店家报好尺寸,又见店家问连威面料、花色。
连威道着:“面料自是要最好的,这花色……”他蹙眉犯难。
香锦挑了两个既素雅却又不失贵气的青色花样:“将军您看,这个如何?”
连威连连点头:“这个好,就要这个了,烦请掌柜的把这两件包起来。”
他对香锦抱拳道:“多谢姑娘。敢问姑娘芳名,在下日后定做答谢。”
香锦含笑回礼:“举手之劳而已,将军不必挂怀。”说完,香锦便转身走去。
连威久久凝望着香锦的背影出神,就连店家包好了衣裳递给他,他都不知。
“将军,您要的衣裳已经包好了。”
连威怔愣片刻:“哦,多谢。”他拿起包裹快步走出门外,远远望着,却再不见香锦身影。
他又走回铺子里:“掌柜的,你可知方才那是谁家的女子?”
掌柜便道:“将军竟不认的吗?她就是前不久被袁府尹选去京兆府做画师的柳锦姑娘啊。那日她被两名流氓欺负,被帅府的叶姑娘好一顿教训……”
连威带着包裹回了王府。
“当当”他在外轻叩木门。
“叶姑娘,末将已带来干净衣裙,请姑娘……”
不等连威说完,叶端便从里面把门打开,卫衡在叶端身后站着。
连威连忙将包裹递上。
叶端打开,打量了一番,点点头称赞道:“嗯,这花色我喜欢。”她歪一歪头,看着连威笑道,“想不到连将军的眼光倒是不错,平日里总见你一身铠甲,总觉得沉闷,如此看,确是我想错了。”
连威不自在地笑笑:“姑娘谬赞,您平日看得没错,末将确实也看不出什么花色不花色,这是……这是末将找人帮着挑的。”
“找人?你从哪儿找的人?”卫衡问道。
连威挠挠头,笑意竟有了羞涩:“就是……一个姑娘,哦,叶姑娘应该认识,就是此前您教训狂徒救下的姑娘,名唤——柳锦。”
“哦——”叶端打趣地看一眼连威,再看看卫衡,“殿下可对我还有话说?”
卫衡明白过来,便与连威一并出去,又把门带上。
湖心亭确是个赏雪的好去处,四下白茫茫一片与云同色,湖中野鸭子点缀其中,不乏生机。远山环绕,似用水墨勾勒,再有几缕云雾遮蔽,宛若仙境。
奈何此处无以依凭,空落落立在结冰的湖中央,寒风一吹,直叫人缩紧了脖子保暖。
周鉴搓搓手,摩擦起的暖意转瞬即逝。
“姐姐,此处太冷了,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她搀起卫谚的手转身欲走,却被侍卫拦下。
“长公主、周姑娘请留步。”
“放肆!”周鉴怒道。
侍卫忙道:“长公主、周姑娘息怒,晋王殿下吩咐过,府中若有女子来访,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以免再传出什么流言。殿下说过看完奏折便会来湖心亭,还请二位在此稍候。”
周鉴还想再辩驳些什么,却被卫谚拦下:“好了,你同他说也没用,我们在这儿等等吧。”
少时,卫衡走来:“二位久等了。”
卫谚起身,面含不满:“皇叔这待客之道,我等实在不敢苟同。让人带我们来这四下透风之处,还不许离开,倒真是‘热情’。”
卫衡便道:“这还是本王的疏忽,只想着让你们赏雪,倒忘了天冷……”
卫谚领起周鉴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席面备好,卫衡便招呼几人落座。
他端起酒杯:“本王先自罚三杯,为三位在府外久等赔个不是。”
他饮尽,倒酒,再饮尽,再倒酒,再饮尽。
卫谚眸子一转:“皇叔理应再罚三杯,为叶妹妹湿了衣裳赔个不是。”
叶端连连摆手:“这……殿下已让连将军快马加鞭买来衣裳……”
“此话在理。”卫衡再提杯,再饮三杯酒。
卫谚又道:“皇叔还应为我与周妹妹在湖心亭冻了许久,再罚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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