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有说什么不该说的,或做什么出格的事吗?”
“没有没有。”陶之扶着叶端坐下,“你把他当成叶堂兄了。你那会儿正醉得厉害,倒也怪不得你。”
很快,膳房做好丰盛的膳食送来。
“咕噜——”
叶端早已饥肠辘辘,她端起碗,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陶之满脸慈祥地看着,又忍不住心疼:“谨义,师兄带你回去可好?”
叶端稍顿:“回哪儿去?”
“回阙州。虽说那里不比渊都繁华,可你在苏公和师父身边也可衣食无忧,不必受约束,更不会被人有意无意地伤害。你看你,来晋王府几日,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叶端低头看看,笑道:“也没瘦多少,我还长力气了呢。”
看着陶之一脸认真,叶端放下筷子,轻声道着:“师兄为我担忧,谨义感激不尽。可是,师兄,谨义身为叶家之后,岂能弃叶家于不顾,独自回阙州逍遥呢?我若回了阙州,难道要母亲独自留在京城受朝廷胁迫吗?如今我虽身在王府,却可对京中之事掌握明了,可与母亲相互照应……”
“师兄说身在阙州就不必受约束,师兄可是忘了香蕊是如何来到我身边的了?忘了香锦、香妙及众多女医会姐妹的冤屈了?
此前你我可在阙州自在,一来是靠外祖父与师父苦心经营,二来便是帅府的庇护。如今帅府名存实亡,阙州又安能做回那个世外桃源呢?我又何尝不会成为下一个香蕊?
为官者不顾百姓生死,执政者不闻百姓所求,这种乱境下,如何安身?师兄,一人、一家之安宁,犹如架梁于废墟之上,难保长久。可若我们唤醒民众,一同与乱境抗争,夯实根基,方能久安啊。
当初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乡亲们被欺侮,无计可施。可眼下女医会遍布长荣全境,京中还有同俭堂暗中策应,为穷苦百姓出谋划策。医女们也要参试,即将入朝施展抱负,更有机会报仇雪恨,我又如何能在此时离开?”
叶端言毕,陶之沉默良久,他呼吸急促几分:“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
他看着叶端坚定的眼神,叹一口气,道:“罢了,反正,无论你在哪儿,师兄都陪你。”
叶端咧嘴笑着:“那我……”她眸子转转,又端起碗,“为了师兄肯陪我,再多吃两碗饭,让力气长得快些。”
用过膳后,叶端喝了药,眼见精神了不少。
她自知两日昏睡,已将功课落下,便争分夺秒,在房里看起书来。
陶之见叶端再无大碍,与香蕊交代几句,准备离开王府。
“陶公子不去与姑娘招呼一声吗?”
“不了。”陶之从门外看一眼屋里认真看书的叶端,“我住的院子离王府不远,若谨义有任何不妥,你随时让连诚来找我。”
“好。”香蕊点头应下。
陶之阔步往晋王府门走去,方至前院,便与下朝回来的卫衡撞了个正着。
“陶公子这是要去哪儿?”卫衡边朝陶之走来,边道着,面色似笑,却又尽显威严。
陶之侧目拱了拱手,面上恭敬,却又透着不甘:“两手空空,无所可为,此刻不走,早晚得让人拿棍棒赶着走。”
“哦?”卫衡面色一下严肃几分,“是府中的小厮对陶公子无礼了?”
陶之摇头笑笑,似带了几分嘲讽:“晋王啊晋王,你总是这么高高在上。你府中的小厮待客如何你不知吗,却总要对他们妄加揣测,你可曾信任过他们?我可真替他们心寒呐。”
连威早已对陶之的无礼不满,他指尖不自觉用力,便将佩刀攥出声来:“陶公子,你若再阴阳怪气,就算殿下不怪你,我可也忍不了了!”
陶之瞥他一眼,嘟囔一声:“狗仗人势!”
“你——”
连威努着身子,便要抽刀向前,被卫衡抬手制止。
“够了!”他脸上现出怒意,“本王让你来,是照顾叶姑娘的,叶姑娘未愈,你哪儿都不许去。”
陶之轻哼一声:“这话你说晚了,谨义已经醒了。”
“叶姑娘醒了?”卫衡面色稍有松动。
陶之蹙蹙眉头:“那我可以走了?”不等卫衡回答,他抬脚便往前走去。
“陶公子留步。”卫衡叫住他,“本王想请陶公子留在王府,可好?”
“哼,晋王怕不是觉得你这府邸是天下最好的府邸,人人都争着抢着想来住吧?”陶之侧首,看着卫衡,“这里处处被人看着,连风都吹不进来,再此多待一刻,就让人胸闷气短。还有你,我实在不愿与你共处同片檐下。”
卫衡闻言,并未恼怒,他走近两步,低声道着:“我知道你对本王有成见,陶公子,你能在丹城让女医会立稳脚跟,想来也不是个傻子。你既长着脑子,为何不想想,你这么做,让苏夫人与叶姑娘又该如何呢?你对本王这种态度,自是知道我不会伤你,才会如此有恃无恐。我知道你想留在叶姑娘身边,本王给你这个机会,若你再不识抬举,本王自是有法子把你悄无声息送回阙州去。”
“你休要胡言!”陶之抬手指着卫衡,指尖忍不住颤抖。
他低吼:“谨义是我师妹,你切莫妄想以此损她清誉!”
卫衡不再与他纠缠,转身边走边道着:“连威,带他去宴涯阁。”
“是。”
连威应着,视线在陶之身上并未离开半分,他眸子闪着寒光,嘴角似笑非笑。
卫衡一走,陶之身边只剩连威,他顿时没了嚣张气焰。
“请吧,陶公子。”连威说得咬牙切齿。
陶之四下看看,甩一甩袖子:“哼!”
他仰起头,大步一迈:“走就走,这晋王府可不是谁都能住的,这么好的机会,不住白不住。”
宴涯阁与林德所住的遥琅阁相邻,二阁与锦园分别位于晋王府的西、东两侧,中间隔着卫衡所住的双辉殿。
卫衡往锦园来。
一入石拱门,便听见叶端的声音。
“香蕊,你方才说,是殿下说的百花酪乃用果酒调制而成?”
闻此,卫衡立时收回迈出的脚,悄悄撤到门后。
“嗯,是殿下说的。”香蕊应着。
叶端停顿片刻:“奇怪,殿下不吃甜食,为何会知道百花酪是用果酒调的呢?”
“姑娘问的是呀,那日殿下抱着姑娘回来,真是吓坏我了……”
“香蕊,你说什么?什么殿下……”
“殿下!”
连诚于锦园中巡视,忽被门后的卫衡吓了一跳。
卫衡连忙示意连诚不要出声,谁知,连诚声音洪亮,屋里叶端与香蕊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接着,便有急匆匆的脚步往拱门这边走来。
卫衡扭头欲走,却听身后的脚步声突然停下。
他苦笑一声,也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正愣愣盯着他的叶端。
“呃……本王……是儿时……在宫中听人说起过百花酪的做法……”
叶端眸子又睁圆一分:‘他都听到了!’
沉默片刻,叶端缓缓施礼,僵硬地笑了笑,面颊火热:“臣女多谢殿下。”
“叶姑娘无需多礼。你在本王府中病倒,是本王照顾不周,让姑娘受苦了。”
卫衡看着叶端,叶端的目光也毫不吝啬地全部倾注到卫衡的脸上。
她这一看,倒让卫衡浑身像着了火般,热得发烫。
卫衡慌忙移开视线,轻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道着:“叶姑娘身体初愈,不宜过度劳累,明日也可休息一天,后日照常训练。”
说完,他便转身走开。
叶端注视着卫衡离开的背影,忽而见他肩膀隐约松了一下,她“噗嗤”一声笑了。
翌日,叶端并未听从卫衡的吩咐休息。她如往常早起,与府中护卫一同习练。
晨练有了叶端的加入,林德也变得自觉起来,还有一众士卒,个个生龙活虎,互不相让。
卫衡远远地看着,原本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明亮的圆月挂在夜空,星星闪烁着,散布在夜幕上。
卫衡在院中的枯树下坐着,仰头透过光秃的枝干看着月色。
极轻而稳的脚步,沿着廊下停在卫衡身后。
卫衡道着:“连威,你来瞧瞧,这像不像我们在烈州时,拿着树枝看到的月亮?”
“像。”
卫衡微微一怔,转头看着身后的叶端。
叶端在卫衡身旁坐下,继续仰头看着:“兄长也曾教过我拿树枝看过,他说那是树木在夜空里作的画。”
卫衡轻笑:“这么晚了,叶姑娘还不休息?”
叶端神色稍顿:“心中有事未平,睡不着。”
她转眸看着卫衡:“殿下,我想替师兄向你赔个不是。师兄一向直言不讳,若有何处冲撞了殿下,还望您大人大量,切莫与他一般见识。”
卫衡面颊抽动一下,继而道着:“好,既然叶姑娘开口了,本王愿意看在你的面上,不与他计较。”
叶端眉眼一弯,嘴角也抿着勾起。
“……其实,师兄小时候是个闷葫芦,后来是学师父说话学多了,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哎——殿下,你小时候模仿过你的师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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