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咳!

胸腔发出的憋气短声不上不下,像吞咽着嗽不下去的痰,断断续续蔓延在晦暗的屋檐里头,如死神到来最后的哀嚎。

惨白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照出斑驳不堪的土墙,狭小卧房内,土青床账下半旧的床塌抖得不行,男人似急促似慌张地呼吸声颤得不行。

“药,我的药。”

呼声换来,卿娘赶忙放下手中活计,快步走到床下不远边儿处的炭火盆子旁,顾不得煨着的药还滚烫,盛了一小碗过去。

“爷。”

卿娘敛着眉眼,声儿弱弱地递上了药。床塌上的枯瘦男人接过,发黄的双目却凝着眼前的美人不放。

感触着这股颤人目光,卿娘的心更是紧了几分。她不自觉捏紧袖裙,眉首也越发地低垂了起来。

许是几息的时间过去了,终于,男人接过了那粗瓷碗,然后是哝咕哝咕的吞咽声,像是急切吞咽着盛宴的饕鬄。

半晌后,卿娘心惊担颤地接过了那喝完的空碗。只不过在准备抽身离去时,倏得,一股子热量从背后袭来。

这热量滚烫无比,还混着沉沉的呼吸,像是醉难吐出的口气般令人恶心。

卿娘大惊,顾不得多想,当即便大着力儿反抗了起来。

男人消瘦,枯黄面容满是病味,哪里能制得住小娘子。还不待卿娘推搡起来,便猛地倒床,震得塌儿嗞咚响。

一朝儿逃出,卿娘更是看都不敢往回看便跑到了土屋角落处。

她揉胸大口呼吸着,眸子却不住地往那土青床账深处看,那个阴狠病秧子当真是吓倒她了。所幸,他爬不起来。

卿娘紧紧皱着眉,一副再也忍不下去的模样。可到底,跑不出去。

她是被那对狠心爹娘给卖进来的。

家中赤穷,又逢上灾年,日头难过得紧。她那阿兄又已二十有四,对农家子来说已是娶亲的年纪,她那哥哥却到底还是单着。

无他,太穷了。人都快活不下去的日头,哪里还顾得及娶亲。

但阿兄到底撑不住了,是以,卿娘到底是被那平日重男轻女的爹娘给卖了,卖给这刚从坟里头挖出的病秧子冲喜。

这话倒也没夸大,这张家小郎君本是一读书人,私塾也是念了几年,要是没那娘胎里带出的病根,去京城赶考也是未尝不可。

还是身子太弱了,甚至没撑得弱冠,就脸皮泛青浑死了过去。身子都已进了棺,也被埋了大半截。

哪知,将将在最后一捧土要盖上去时,那黑木棺材动了几分,最后还是把人捞了出来,只不过捞出的人是彻底失忆了。

听隔壁那卖肉娘子说,是被魇住了,被不干劲的东西上了身。

卿娘也这般觉得,这张家小郎君,实在变化太大。

卿娘还记得,以往碰到那小郎君时,人向来是和颜悦色的,面容不说多么俊俏,却也平和清举的很。但今遭,却变了个色。

更恐怖的是,张家小郎君一向是把卿娘当妹妹的,他也有心悦的小娘子。可从那土坟地里爬出来后,竟将前尘往事活生生忘了个遍,指名要叫卿娘来冲喜。

说昏睡时有神人提点,卿娘旺他,得了她能安稳度过前头四十年。

这话一出,向来爱子如命的张婆子可坐不住了,又逢上卿娘她爹娘正要卖女儿,干脆便买了过来。

是以,卿娘现今已经是个嫁为人妇的冲喜小娘子了。

但卿娘还是怕,怕那枯黄面色的小郎君,太阴森了,活像地狱里刚爬出来的,时不时地幽着神色瞅着卿娘,能把卿娘看得胆战心惊。

特别是到了傍晚,就是隔着那土青色的床账,卿娘也能感触到一股阴森黏腻的注视。

她怕的很。

沉陷于思绪的卿娘未曾发觉,半旧床塌的抖动声越来越小,相反,稀稀碎碎的脚步声开始出现,半轻半重地,在静得无声的黄昏,映照出怪异的身影。

一步一步,慢慢地,悄悄地,靠近了人,然后,猛地一抱。

“乖乖卿娘,爷可摸着你呢!怎得就这般软,滑溜溜地。”黏腻的语气从耳边响起,卿娘被吓了一大跳,死命挣扎,却逃脱不了掣肘半分。

不知这病秧子哪里来的力气,将她抱得紧紧的。

“爷的卿娘,当真是爷的命根子,可不能跑了,不然,爷可还得再被送回去那个世界。”语意粘稠急促,像被细绳缠着的老鼠,阴暗晦涩,含糊稠密,听得卿娘头皮发麻。

“你放开我!”

卿娘用力躲避着男人的触碰,哑着的嗓音也颤抖到破碎。但枯黄男人听了却更加来劲。他将整个头都黏到了卿娘脖颈处,浑臭的呼吸弥漫在小娘子的鼻尖。

“哦?”

“爷的娘子,爷为什么要放开?”男人浪荡笑着,话儿却恶心了起来,“爷不仅不要放开,还要尝尝我们卿娘的味儿?”

说着,男人的整个身子便重重倚了过来,白的发紫的唇死命往卿娘瓷白的脸蛋上凑。

卿娘恶心推拒着,细白的小手却被男人掣肘得紧紧的。实在无奈,忐忑的瞥了眼男人身下,卿娘一脚给踹了过去。

男人未意识到此番变料,是以,被踹了个正着。

“啧……”疼痛声低哑缠绵着,苍白色的面容皱成了一团。趁此机会,卿娘猛地一推,跑到了卧房门处。

她的呼吸紧促着,丰软的胸脯也也不停地上下涌动着,但男人却没了最开始的色心,只想个虾般蜷缩成一团,倒在了地上。

沉沉的呼吸弥漫着,哀叫声又细又长。

“卿娘,卿娘……”

“我痛死了……”

“救救我,救救……我,扶我去塌上,好痛。”

哀鸣声接连不断,卿娘苍白着一张脸,却并不敢上前。

男人见状,眼中的怜意也没了,慢慢沁出了狠毒。

“卿娘若不来扶我,娘知晓了定不会让你好过。怕是那一顿打,是实心地逃不过了。”

“所以乖乖卿娘,今个来扶我,我便不告诉娘,不让她打你。”

“乖乖卿娘,听话。”

诱哄的声儿柔了起来,听着一副温和模样,但配上那白的发紫的脸,沁出狠的眸,卿娘属实不敢相信。

但那张婆子,也不是个什么良善的人。

卿娘才进张家一个月,就被那婆子折腾了二十多天。不仅见不得卿娘闲下来,看那衣服没洗干净,饭没做熟,也是一个打骂便袭了过来,生生不让人好过,怕是唯一的良心都给了她那儿子。

“卿娘,怎的还不过来,快扶我。”

张小郎君蜷缩着身子,看着犹疑站在门口还不愿过来的卿娘,急急催促着。

“快来,扶我起来,我心疼卿娘心疼的紧,不会告诉娘的。”

“快来扶我,卿娘。”

被这声儿催促着,又想到那张婆子泛着狠意的脸。卿娘到底是怕那毒打,还是迟疑地走了过去。

她扶起枯黄的男人,费力将人拖到床塌上,才准备松手,下一刻,就被一股大力推倒在踏上。

“卿娘,可想死爷了。”

说着,不顾卿娘的惶恐挣扎,臭烘烘的身体猛地压了过来,男人狞笑着唇,似鬼魂般的白脸在小娘子眼间放大。然后,彻底顿住,浑浊的双眼慢慢下移,待看到了那血流不止的大腿后,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意被哀叫了出来。

“啊啊啊……”

这尖叫声嘶厉得不行,瞬间叫醒刚刺了人、仍处于惶恐中的卿娘。

卿娘看着那摊血迹,颤抖得推开覆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她双脚发麻,挣扎着才从塌上下来。可刚一落地,就被一耳光扇倒在地。

是听到了声响从屋外赶来的张婆子。

那张婆子此刻还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得她那乖儿哀叫一声,便立马从那隔壁屋头跑了过来,见着颤颤巍巍挡在床前的卿娘,便习惯性的一耳光扇了过去。

“该死的小娘皮,给老婆子滚远处去。”

说着,那张婆子便撩开床账看那疼入心肝的儿子,结果却被一阵血迹吓得顿住了神。

“起儿?”

张婆子慌张叫着,一眼便看到那鲜血横流的大腿上插着银簪,而她那乖乖儿子正抱着大腿哀鸣。

当下,气不打一处来。

张婆子直直拿起床边的鸡毛掸子冲着卿娘的背部打,卿娘自然要逃。但那张婆子做惯了农活,力大似牛,轻易便把卿娘追上,边打边道:

“你个小浪蹄子的,天天不消停。”

“叫你招他!”

“老娘好不容易把你从那刀山火海给救了回来,你却好,招惹了后还敢扎你男人!这可是你男人!”张婆子越说越气,力也大了许多。

卿娘被打的头发凌乱,边胡乱应着“我没有”,边拼命地绕着木桌跑,但张婆子却还不愿放过她,紧紧追着她打,活生生要把人打死,看她还怎个欺负自家男人。

眼见背上红痕越来越多,卿娘被打得要跑不动了时,屋头外突然来了个婆子叫唤。

“张婆子,你那绢花可做好了?陈家娘子今个就要戴了。”

那张婆子一听这声,追着人的动作也顿住了。卿娘便趁机跑到了门口处,她瞅着屋外的婆子,到底是松了口气。

当着外人的面,张婆子是要些面子的。

卿娘没猜错,那张婆子当真是缓了下来,只递给了卿娘一个狠毒的眼神,便软了神色卑微对那婆子道:“自是弄好了,可今个,怕是去不了,起儿他又……”

张婆子话未说完,但那来唤人的老婆子也知晓了,当即便应着声道:“既如此,便让你家卿娘跟我这个老婆子去一趟吧。”

张婆子不愿,还想着说些什么,就见那陈家婆子也冷下了脸。

“今个我家娘子总是要那绢花的,你要是不愿你家这水嫩小娘子去,你便来。”

声儿一出,张婆子顿住了,她怎么能去,她家起儿,腿还伤着呢!

想到这,张婆子就恨恨地盯了卿娘好几眼,都是这个爱勾人的小娘皮,把她家起儿馋起来了。

“好了,合计出来没有。”

陈家婆子没了耐心,眉皱得紧紧的,烦恼地盯着张婆子。

张婆子哪还敢造次,得罪这大主顾,她家一年生机可都在这上头了,没得办法,只能忍着这口怒气,憋屈地对着陈家婆子道:“那麻烦姐姐了,不过这小娘子不老实,姐姐可要帮我好好看着。”

“唉!放宽你的心,这么大一小娘子呢,都知事了,哪里还来的人牙子来拐她。”

那陈家婆子挥了挥手,没得那耐心再和张婆子绕,直直带着人走出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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