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风裹挟着黏稠的热浪,在青石板上淌开一片氤氲的水汽。曦澜楼檐角的铜铃被烫得发懒,偶有风过,也只乏倦地晃出三两声脆响。
“诸位且说说,这满京城的贵女,谁最是风姿动人?”一把金丝楠木扇“啪”地展开,扇下眼眸漫不经心地掠过茶盏水面。
“镇国公府三小姐当属头筹——”话音未落,隔壁的犀角杯已重重叩在案上,“呵,她那张冰雕似的脸,倒与丞相府千金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低眉垂眼间,活像尊琉璃观音。”一旁的一名少年摇着木扇说着。
檐下阴影处,林岁安停住了脚步,“这是?”身后的婢女顺着他的目光向下看去,“小姐,那是将军府的公子,他不常参加宫宴,您不认识也情有可原。”
这曦澜楼中,好生吵闹啊。
“要我说,倒不如将军府二姑娘生得鲜活!”另一人忽然拍桌大笑,“上月马场上,她一杆银枪挑落多少公子的衣冠?那红缨扫过尘土的模样,连朝阳都让三分颜色。”
最边上的少年撑着头,不屑出声,“我姐?她在府中可以把我的头拧下来,还是算了!”
一旁摇扇的那人凑近他,脸上挂着笑,道:“听闻兄这话是哪家的千金入了你的眼啊?”
一人放下手中的茶杯,“不对啊,你宫中的宴会又去过几次,认得了几个女子啊?”
少年垂了垂眼眸,轻笑一声,悠悠开口:“算不上,只是觉得她有趣罢了,那次宫中的宴会散了,父亲和陛下有事,我便在宫中转悠,安远侯府的小郡主女扮男装,和皇子们赌钱,把几位皇子赢了个精光,后来我听我二姐说被皇后发现了,罚她在御花园抄了半个月的佛经,可她半点不觉得委屈,抄完佛经还跑去御膳房偷点心吃。”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又一人问道:“那丞相府千金呢?如何评价?”
二楼檐下,林岁安静静的听着,这是又扯到自己了啊!
“丞相府千金实在是死板的很,没意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会琴棋书画,虽是性子温婉清冷,长相绝伦,却实实在在的无趣。”
一人倒是反驳起来,“闻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去过几次宫宴?你都没见过她做什么评价?”
少年不恼,笑笑说:“你见过?”
林岁安听的烦了,偏偏头,语气淡淡,“阿梨,叫人去传话!”
白梨颔首,“是,小姐!”
下面声音嘈杂,林岁安心中也有着烦闷,却还是倚靠在朱漆栏杆上听着下面的对话。
只是,不到半柱香,曦澜楼内全都忽的噤了声,齐刷刷的看向堂口,闻绎觉看到自家二姐,立马起身,“姐?”
林岁安也调转过身应声看去,那女子生的貌美,却又不只是貌美,她身上带着一种独属于女子的英姿飒爽,长发束起,发尾随着动作飞扬。
她眉眼冷峻,扫视一圈,目光落在闻绎觉身上,杏眼一瞪,快步走过去揪起他的耳朵,“你还知道我是你姐?浪几天了?还不回家?”闻梦悠过去就揪着闻绎觉的耳朵,“要不是楼内小厮传话我还不知道你在哪呢,说,又干了什么?”
他一手攥着闻梦悠的手腕,一边说:“没有吧?我什么都没干。”
闻梦悠冷笑几声,“最好没有,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姐,你给我留点面子……”
“你还有什么面子?”闻梦悠反问道。
闻绎觉:“…………”
楼上林岁安静静的看着,嘴角也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闻梦悠一拍桌子,“还不回家?”
“回回回,二姐,你先松手!”
闻梦悠松了手,又看向闻绎觉的那几名“狐朋狗友”,“你们呢?”
“二……二小姐,我们也……也回!”
说罢,一个跑的比一个快。
楼内宾客皆是噗噗笑出了声。
“这闻小公子可是惨了,闻老将军和闻老夫人向来严厉,闻二小姐又这么厉害,他回去少不得一顿教训。”有人小声议论着。
闻绎觉苦着脸,只能乖乖跟着闻梦悠往外走。走到楼梯口时,他下意识抬头,恰好对上林岁的目光。
林岁安眉眼弯弯,嘴角挂着笑,闻绎觉忽的愣住,拉了拉自家二姐的袖子,“二姐,你听过一见钟情吗?”
“又犯什么颠?快走。”
见闻绎觉磨磨蹭蹭的,闻梦悠一把揪住他的耳朵。
“走快点!”
闻绎觉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被拽出了曦澜楼。
林岁安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不自觉轻笑出声,对跟在身后的婢女说:“走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是,小姐。马车在后门,料子也差不多备好了,咱们这会儿去刚刚好。”
林岁安扬起一抹笑,“白梨白梨,你先去买两个糖葫芦。”
白梨有些无奈,“好,只是小姐,你不是牙疼吗?”
林岁安呵呵笑了两声,撒着娇:“好阿梨,我想吃嘛!”
说话间两人已经出了后门。
“那小姐等等我。”
白梨扶着林岁上了马车,又小跑向摊贩。
林岁安在马车内百无聊赖的玩弄着衣角,过了会儿,冲着车夫说道:“李伯,您热不热啊?要是热的话您就先回去,我和白梨晚些时候就回去了,我们还得去取衣料和首饰,您或许还得跟着我们晒太阳呢!”
李伯是府中的老人,也算是看着林岁安,林穆行和白梨三人长大的,李伯育有一子,只是多年前战死沙场,妻子伤心过度也跟着去了,林丞相也就是林正云觉得李伯一个人孤苦无依的,便将他留在府中,林岁安等三人都对林伯尊敬有加。
李伯憨厚一笑,“小姐,不热哩,我等着你们。”林岁安点点头,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儿,白梨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冲李伯点点头,随后上了马车,手里举着两串糖葫芦,“小姐,给。”林岁安接过咬了一口。
马车缓缓驶离,消失在街道尽头。
下了马车,林岁安走进商铺。
铺子里没人,想想也是,夏日炎热,人人都待在家里,抱着能不晒太阳就不晒太阳的想法。
掌柜的看到林岁安急忙行礼,迎上来满脸堆笑:“小姐,您来挑料子啊,今儿新到了不少好货。”林岁安点点头,手中摩挲着布料,“你去忙你的,本小姐自己挑。” “是,是!”
白梨跟在林岁安身后,时不时帮着翻转布料,“阿梨,你看这个,”林岁安拿起一匹淡紫色的绸缎,在自己身上比划着,眼睛亮晶晶的,“这颜色衬我肤色,做件裙子肯定好看。”白梨笑着点头,“小姐眼光真好,这料子摸起来也柔软顺滑。”
林岁安又拿起旁边一个淡粉色的绸缎,在白梨身上比划着,“这件衬你,你皮肤白,驾驭的了,这件和我的那件做成一对肯定好看!”白梨脸颊泛红,连忙摆手:“小姐,我哪能和您穿一样的。”林岁安轻点了点她的鼻尖,“怎么平时没见你分的这么清!”说完对掌柜的说道:“这两件都要了,再给我配些合适的配饰做成一对,不要张扬,淡雅却不廉价,三天时间,第三日我派人来取。”掌柜的忙不迭点头,“小姐放心,小人一定给您选最好的配饰,只是三天时间恐怕……”
林岁安淡淡一瞥,白梨立马会意,扬声道:“就三日,价格不是问题,做好之后人人都有重赏!”
那掌柜的立马眉开眼笑,店内的伙计也都窃窃私语,白梨拿出钱袋付了定金,又多放了几两碎银,“这是赏银!”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啊!”
到了马车前,林岁安对李伯说:“李伯,去之前的那家首饰铺!” “是,小姐!”
马车很快到了首饰铺。刚进店门,一股珠宝的光泽便映入眼帘。伙计见到林岁安行礼问道,“小姐,您怎么还亲自跑一趟?”林岁安把玩着一只簪子,答非所问:“把这个包起来,本小姐喜欢!”
“是!”
林岁安拿到簪子便递给了白梨,“你拿着吧,我拿着也没什么用。”白梨还想要推脱,林岁安又说:“这簪子和我不符,本就是和你相配才买的,拿着吧!”白梨不再推脱,只好收下。
“哦,我定制的镯子呢?”
“在这里。”一旁的伙计呈上一个黑色的木盒,木盒内,一只碧绿的镯子安静地躺着,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林岁安小心翼翼地拿起镯子,感受着它的重量和质感。这只镯子是林岁安特意为林夫人定制的,林夫人近些年来经常生病,镯子内放了林岁安为母亲配置的药粉。
林岁安仔细端详着镯子,上面刻着精美的花纹,玉也是林岁安亲自四处寻找的,价值连城。林岁安轻轻抚摸着,随即又小心翼翼的放入木盒之中。
“这只镯子真是很漂亮!”林岁安不禁赞叹道。
“是啊,这是我们店里的工匠精心打造的,希望小姐您能满意,也希望丞相夫人身体健康!”伙计笑着说道。
林岁安笑笑:“白梨,赏!”
“还知道回来?”闻老将军坐在正堂上看着跪在地上的闻绎觉,语气威严的问着。闻绎觉跪在那里,有气无力的,也不说话。
闻老将军重重的锤了一下桌子,看着不成器的儿子,“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你就不能学学你大姐二姐啊?”
闻绎觉低着头,小声嘟囔:“大姐二姐那么优秀,我哪学得过来。”“你还敢顶嘴?”闻老将军气得吹胡子瞪眼,抄起一旁的戒尺就要打。
这时,闻梦悠匆匆赶来,挡在闻绎觉身前,“爹,他知道错了就行。”闻老将军放下戒尺,冷哼一声,“就你惯着他。”闻绎觉忙给闻梦悠使眼色感谢,“爹,我以后一定改,您就绕过我这次。”闻梦悠无奈地摇摇头,“爹,他就是贪玩了些,本质不坏,我看着他,您喝茶。”闻梦悠递去一杯茶。
闻老将军坐在椅子上,缓了缓气,“行,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这次就饶了你。但你要是再这么不着调,看我怎么收拾你。”闻绎觉连忙磕头谢恩,“谢谢父亲,谢谢二姐,我一定改。”
刚站起身,闻老将军又说:“三日后的百花宴和你姐姐按时参加,之后跟着你姐姐好好学武,我再给你请个夫子,你给我好好学,准备着秋试。”闻绎觉脚下一个踉跄,忙说:“爹,百花宴我去,可学武和请夫子就算了吧,我实在没那心思,也没大姐和二姐那——”
话还没说完,闻老将军就瞪他一眼,“由不得你,我闻家是将门世家,你瞧瞧你,整日游手好闲,再不学点本事,以后如何在这京城立足。”
闻梦悠帮着腔,但也不算是帮腔,因为——她上去揪住了闻绎觉的耳朵:“让你学你就学!哪那么多事?”
“二姐二姐,疼,松手!”
“疼就给我好好练!”闻老将军在一旁“帮腔”着。
“我练我练,松手,二姐!”闻绎觉放软了语气。
本章已修,放心食用~
新人作者,多多指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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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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