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楼宇》/文木南三
2024.9.22
——
“现在播报一则紧急通知,凌晨一点四十二分三十四秒,在清城西岩县发生6.2级地震……”
……
大雨磅礴,玻璃窗刻着雨痕,整座城市都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狼狈。
一辆红色大巴车在雨中行驶,楼瑜给外婆发送短信之后,脑袋靠着车窗,秀眉不安拧着。
从发生地震到她接到任务通知,中间只隔着两个小时的时间,伤亡信息仍在不断更新。
天灾最让人觉得无能为力。
大巴车平稳地从市区行驶到县城,而县城到镇上的路不好开,踉踉跄跄一路,终于在四处杂草丛生的空地停下,周围已经停着消防车和救护车。
总有人来得更早。
细雨纷纷,楼瑜一身白T牛仔裤,套着雨衣,肩上背着行李包,跟上人群下车,和她一起来的助理记者顾圆圆和摄像刚哥扛着设备,其他人都是电视台来援助的记者,三人成组,前往不同地区报道采访。
顾圆圆皱着眉头,声音有些难受:“这灾难来得也太突然了。”
闻言楼瑜没有及时回话,大步往前走,还不忘叫两人跟上:“情况紧急,我们不能耽误时间。”
地震发生以后,楼瑜和其他两人就收到电视台的通知,立马赶到现场,跟踪最新信息。
在凌晨,短短两个小时,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已经坐上大巴车,车程三小时,从清城市区赶到震感最强的胡业镇,只为群众报道最新情况。
几人顺着道路往里走,道路边的山景肉眼可见的颓败,崩裂碎散,能切身感受到经历过一场磨难。
天阴沉沉的,完全没有清晨的朝气,越往里走,就有越多的声音传出来,待见到地震后的光景,楼瑜忍不住心底发酸。
“就在这吧,准备现场录制。”
闻言,三人立即进入工作状态,楼瑜把行李包递给顾圆圆,将身上的雨衣脱下,配戴麦克风,方便收音。
看到刚哥做出ok手势,楼瑜开始进入工作状态:“大家好,现在是上午的七点二十四分三十一秒,我已经在清城西岩县胡业镇的现场……”
她神情严肃,陈述着所见所闻,周围一夜之间荒废的房屋,也一一被录入摄像。
正说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急匆匆地护着伤患,从镜头后路过。
人群中匆匆的某个颀长身影,倏地停住,在女记者的身上停留一秒,之后又迅速移开,没来得及多想。
周围弥漫着沉重的气息,已经是晌午的时间,没有人顾得上吃饭,各司其职,一刻也不敢松懈。
楼瑜结束上午的采访,眉头没有松下一刻,胸口似压着大石,闷沉闷沉的。
电视台的志愿者已经搭起帐篷休整,还能作为灾后住民的暂时落脚点,只是带的物资不多,只能供给老人小孩。
楼瑜和顾圆圆被分在和四个小女孩在一个帐篷,都是三四岁的年纪,此刻颤抖着身躯,哭闹流泪。
两个女孩子只能抱着小孩哄,楼瑜左右一边抱着小女孩,轻声哄着:“别怕,姐姐在这儿呢,没事的没事的。”
说着这话,她觉得鼻头特别酸,这些小孩的父母家人都被压在地下,生死难料。
其中一个小女孩叫晓晓,父母都把她护在怀里,消防员到的时候,大人已经不在,只有小孩断断续续的哭声。
晓晓对生死还没有什么概念,一边颤抖着哭一边说:“姐姐我害怕,好多血呜呜呜……”
楼瑜与顾圆圆对视一眼,皆从眼底看到不忍的情绪,又只能一咬牙忍下,轻声哄着。
又过半小时,终于把四个小孩哄睡过去。
走出帐篷,顾圆圆实在忍不住湿了眼眶,吸吸鼻子:“楼瑜姐,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她才入职半年,第一次接到这样的任务,心情大起大落。
楼瑜却不然,这是她第三次接到采访报道灾情的任务,情绪没有顾圆圆的崩溃,愁绪压在心头,没有显露。
“天灾无常,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更多的同胞救出来。”
顾圆圆双手合十:“祈祷。”
见状,楼瑜也在心里默默祷告,愿一切都平安。
“先去吃点午饭,待会儿我们还要报道灾情。”
顾圆圆点头,还不忘关心她:“楼瑜姐,我记得今天是你来姨妈的日子,吃过午饭要不要休息一下?”
确实如她所言,小腹传来阵阵疼痛,不算难受,还能忍,楼瑜摇头:“没事,工作要紧。”
顾圆圆也算了解她的个性:“楼瑜姐,要是真难受也别撑着,咱们这边还得靠你呢。”
“真没事,实在撑不住我会说的,不能耽误工作。”
看着她一脸浅笑,平和淡然,顾圆圆没再多说。
两个女孩随便吃点东西解决午饭,之后又去不同的地方报道录像,路上还采访好一些灾后幸存者,越录越难受。
夜幕降临,纵是隐忍情绪,在关掉摄像以后,楼瑜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眼圈红红的。
顾圆圆已经默默流了很多次眼泪,再难受还是坚持把采访进行下去。
饶是刚哥一个硬汉也悄悄红了眼眶,扛着摄像的手都发抖,牙关咬紧死死撑住。
楼瑜吸吸鼻子,先让两人吃晚饭,她还要再检查一遍录像,趁着情绪把稿子写下来,一腔衷情急于溢在纸面。
她窝在帐篷里,这边没有信号,她直接用手机备忘录写,四个小女孩已经被志愿者领去吃晚饭,临时饭堂就在帐篷不远处,细细碎碎的嘈杂声传入耳中,丝毫不影响她的创作。
敲下最后一个字,楼瑜活动脖颈,慢悠悠地站起身,一阵晕眩感袭来,没吃晚饭加上姨妈期,她感觉体力有些透支。
刚走出帐篷,就见晓晓抹着眼泪,哭得伤心,像只迷路的雏鸟找不到归途,让人看了心疼。
楼瑜连忙走过去:“晓晓怎么哭了?”
晓晓哭得更凶,一抽一抽的:“他们说,爸爸妈妈死了……”
“晓晓不知道…什么是死,他们说,就是再也不能来找晓晓呜呜呜呜……”
“姐姐……我没有爸爸妈妈了。”
孩子的话最天真,也最直接。
楼瑜听完心里不是滋味,鼻头酸酸的,蹲下抱住她,手掌用轻柔的力道拍着她的后背。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安慰孩子,明明和之前一样,说点不会的,爸爸妈妈很快就会来找晓晓之类的话,就可以哄好孩子。
话到嘴边,她说不出口,编织一个不可能的谎言,让孩子心生期待,实则更残忍。
晓晓哭着哭着忽然没了声音,呼吸愈发急促,整个人瘫软在楼瑜怀里。
楼瑜心下一慌,叫了几声晓晓的名字,得不到回应,急忙抱着孩子往医护人员的帐篷跑。
“快来人,这里有人晕倒了!”
护士们已经产生条件反射,听到声音就跑过来,从楼瑜怀里接过孩子,一个护士问着她病患情况,另外一个护士去叫医生。
楼瑜说着晓晓的情况,几人一起走进帐篷,医护这边用的是大型帐篷,方便救治伤员,此时很多患者在病床上躺着,呻吟声阵阵。
“陈医生,过来看一下。”
声音落下,背对着她们的高大身影转身,楼瑜猝不及防与他对视,呼吸一滞,脑子里忽然想到一个词——久别重逢。
男人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一双黑眸清凌凌的,眉骨高挺,给人一种不可亵渎的冷漠感。
他急步向她们走近,嗓音低沉:“什么情况?”
护士将刚刚听到的情况再次跟他说一下,陈江屿一边听,一边仔细地帮晓晓检查一番,又问:“病人有遗传病史吗?”
楼瑜本已经默默站在后面,不耽误他的检查,冷不丁问一句,隔一秒她也反应过来:“不清楚,晓晓父母已经去世,关于她的情况我们也不知道。”
陈江屿没再多问。
病人交给医生以后,只留下一个护士,其他都出了帐篷。
隔一分钟左右,他得出诊断:“伤心过度引起的晕厥,给她吸氧,清醒后打葡萄糖。”
护士得到指令,立即去准备,霎时间周围就剩下楼瑜和陈江屿。
楼瑜曾经想过,如果再次遇见年少时爱而不得的人,她会有什么反应。
无论是什么样的场景,她觉得,自己一定会笑着跟他说,好久不见,然后潇洒地往前走。
现在这个假设已经发生,她却迟迟没有说出那句好久不见。
应该是情况紧急,她想。
陈江屿拿过病历本,修长手指握着签字笔,嗓音清冷:“姓名,年龄?”
楼瑜抿唇:“小名晓晓,大名不清楚,年龄大概是四岁。”
还没来得及多说,帐篷掀开,顾圆圆跑进来,脸色着急:“楼瑜姐,怎么样了?”
楼瑜安抚她的情绪:“伤心过度引起的晕厥,待会打点葡萄糖就好了。”
听到这话,她才放下心,注意力被面前戴着口罩,难掩五官俊朗的医生吸引,悄咪咪地晃了晃楼瑜的手。
楼瑜视若无睹,唇角淡淡地扯着。
陈江屿面色如常写好病历,隔着口罩的声音有些闷沉:“打完点滴,如果没什么特殊情况,今晚可以回去了。”
楼瑜:“好的,谢谢医生。”
闻言,陈江屿慢悠悠抬眸,将签字笔夹在白大褂胸前的口袋,从容淡定摘下口罩,扯出个浅笑:“好久不见,楼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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