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还抖了抖手里的布袋,布袋轻飘飘的,显然没装多少钱。
薛清秋忍着笑,拉着她在蒲团上坐下,取过案上的朱砂、符纸,问道:“二婶,您属什么?最近可有遇到什么怪事?”
“我属虎啊!”柳二婶立刻回答,“怪事倒没有,就是这手气,差得离谱!前几天还赢了几文钱,这几天连本带利都输回去了。”
薛清秋点点头,拿起朱砂笔,在符纸上快速画了起来。
她的动作娴熟,笔尖划过符纸,留下一道道鲜红的纹路,很快,一张化煞符便画好了。
“二婶,您今年正月建寅,与您的属相犯冲,这张符您随身带着,能挡挡煞气,手气应该能好起来。”
她将符纸递给柳二婶,柳二婶连忙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荷包里,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还是小清秋靠谱!等我赢了钱,给你和乐生买糖葫芦吃!”
薛清秋笑着点头,心里却泛起一丝暖意。柳二婶是恭州本地人,性格豪爽泼辣,平生没什么爱好,就喜欢跟街坊邻居摸骨牌。
她有三个儿子,五年前魏赵开战,三个儿子都上了战场,最后却只有三儿子的尸骨被送了回来,其余两个儿子,连尸首都没找到。
自那以后,柳二婶便常常来不系观,有时说要请符,有时说要上香,实则是惦记着她和乐生——她总说自己没女儿,把薛清秋当亲女儿疼,把乐生当亲儿子宠。
就像这次,柳二婶说着要请符,却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一个包裹,塞到薛清秋手里:“小清秋,你瞧瞧这件衣裳,喜不喜欢?前几日我去镇上赶集,看见这布料子好看,就给你做了件衣裳。你师傅也真是的,总让你穿道袍,小姑娘家,就该穿得鲜亮些。”
薛清秋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件鹅黄色的襦裙,布料是上好的云锦,上面绣着细碎的兰花纹,针脚细密,一看就花了不少心思。她心里一暖,眼眶微微发红:“二婶,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什么贵重不贵重的!”柳二婶故作生气地瞪了她一眼,将衣裳重新塞进她手里,“我老婆子的钱,想给谁花就给谁花!你要是不收,就是嫌我手艺差!”
薛清秋知道柳二婶的脾气,只好收下衣裳,轻声道:“谢谢二婶,我很喜欢。”
“这才对嘛!”柳二婶满意地笑了,又从布袋里掏出一包零嘴,递给乐生,“乐生,这是你爱吃的糖葫芦、熨斗糕,快拿着吃!”
乐生早就盯着那包零嘴了,立刻接过来,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谢谢柳二婶!”
柳二婶摸了摸乐生的头,又看向薛清秋,语气带着几分期待:“小清秋,今日是除夕,山下可热闹了!来了好些外州的商贩,街上挂满了花灯,还有杂耍班子表演,你跟乐生随我下山玩玩吧?也让你们俩孩子沾沾喜气。”
乐生闻言,立刻抬起头,满眼期待地看向薛清秋,又看向刚走进殿的师傅。
师傅捋了捋胡须,本想开口拒绝——他向来不喜欢山下的热闹,也怕薛清秋暴露身份。
可当他看到乐生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又想起薛清秋这八年来从未下山过除夕,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罢了,今日是除夕,你们就下山玩玩吧,注意安全,早些回来。”
“太好了!”乐生欢呼一声,拉着薛清秋的手就往外跑。
柳二婶笑着跟上,左手挽着换上鹅黄襦裙的薛清秋,右手边是蹦蹦跳跳的乐生,三人一同往山下走去。
薛清秋穿着新衣裳,走在雪地里,鹅黄色的襦裙与白雪形成鲜明对比,像一朵盛开在雪地里的迎春花。
她的心里满是期待——这是她八年来第一次下山过除夕,第一次去看山下的热闹。
山下的镇子不算大,只有百余户人家,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可今日是除夕,却格外热闹。
远远望去,家家户户都贴满了春联,红色的春联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喜庆;街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有兔子灯、荷花灯、走马灯,灯影摇曳,映得整条街都亮堂堂的;孩子们穿着新衣裳,在街上追逐打闹,手里拿着糖葫芦、风车,笑声此起彼伏;商贩们的吆喝声、杂耍班子的锣鼓声、伶人的歌声,混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热闹的除夕图景。
“柳二婶!这姑娘是谁啊?长得真标致,跟画里的观音似的!”几个与柳二婶相熟的妇人看到薛清秋,纷纷围了上来,眼神里满是赞叹。
柳二婶骄傲地昂起头,将薛清秋的手挽得更紧了,语气带着几分炫耀:“这是我家清秋,差不多算是我半个女儿了!怎么样,标致吧?”
薛清秋被众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红,只好尴尬地笑笑,说不出话来。乐生却不怕生,拿着糖葫芦,跟在柳二婶身边,叽叽喳喳地跟妇人们说着话,惹得妇人们阵阵发笑。
柳二婶带着薛清秋和乐生逛遍了整条街,给乐生买了风车、面具,给薛清秋买了一支珠花——珠花是用珍珠和红珊瑚串成的,虽不算贵重,却很精致。她还带着两人去看了杂耍表演,看了伶人唱戏,最后在一家面馆停下,点了三碗热腾腾的汤面。
“快吃吧,暖暖身子。”柳二婶将筷子递给薛清秋和乐生,自己也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薛清秋捧着热乎的面碗,看着碗里冒着热气的汤面,心里满是暖意。
她想起八年前的除夕,那时她还在薛家,父亲会陪她放烟花,母亲会给她做她最爱吃的饺子,祖母会给她发压岁钱……可如今,那些亲人都不在了,只有柳二婶、师傅和乐生陪着她。
“怎么不吃啊?是不是不合胃口?”柳二婶见她发呆,关切地问道。
“没有,很好吃。”薛清秋回过神,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汤汁浓郁,肉哨软烂,吃在嘴里,暖在心里。
吃完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街上的花灯全都亮了起来,灯影摇曳,比白天更热闹了。
柳二婶带着薛清秋和乐生走到街中心,那里有一个很大的戏台,戏台上正在表演《霸王别姬》,伶人的歌声婉转,引得台下观众阵阵喝彩。
薛清秋站在人群中,看着戏台上的表演,看着周围热闹的景象,看着身边笑得开心的乐生和柳二婶,心里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很好。
若是能一直这样安稳下去,没有仇恨,没有阴谋,该多好。
可她知道,这只是奢望。那个在不系观后山叫她“纸月儿”的男子,那个她从未忘记的血海深仇,都在提醒她,她不可能一直待在这深山里,她迟早要回到京城,回到那个充满阴谋和危险的漩涡中心。
“清秋,你看,那盏兔子灯真好看!”乐生指着不远处的一盏兔子灯,兴奋地喊道。
薛清秋回过神,顺着乐生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盏白色的兔子灯在夜色中摇曳,像一只真正的兔子,可爱极了。
她笑了笑,拉着乐生的手:“我们过去看看吧。”
柳二婶笑着跟上,三人的身影渐渐融入热闹的人群中,融入摇曳的灯影中,融入这难得的安稳与暖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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