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接近开学日，郑书文来得更频繁了，大都是在午餐之前，偶尔是晚餐之前。
这一日，他诚心邀请温雁母女三人一起在外用餐。
意大利餐厅隐匿在一栋繁华大厦内。已到午餐时间点，人很多。郑书文坐在温佳妮右边，正对着温雁，另一边是温佳淇。
因是念封闭式女校高中，不光是校内严格，平时温雁管佳淇也比较严，不算校外的小餐厅、路边摊，佳淇很少在外用餐。来到这里，佳淇有些兴奋，四处张望。
侍生送来头盘菜，佳淇便迫不及待品尝，没想到后面还有主菜。
待主菜送上，佳淇让郑书文介绍。佳淇的求知欲，在郑书文面前，是可爱的，在佳妮面前，是讨人厌的。
温佳妮承认自己是嫉妒，但更多是羡慕佳淇那样可爱、主动、活泼。
温佳妮沉默地看着盘子里的黑松露油土豆泥，没有要开吃的**。
郑书文稍歪过身子，来问：“没胃口？”
温佳妮抬头，想了想，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最近胃不太好。”
郑书文了然，点点头，“是我没注意到。不过，你才这么小，怎么胃也不好？”
也？温佳妮先是抓住了这个关键词，然后才琢磨他说的“这么小”是多小。
她很想告诉他，她已十九岁，虽只差几个月才真正满十九岁，但法律上她已是成年人，不是小孩子了。
她捏着桌上垂下来的布料一角，“……就，我也不知道。”
温雁疑惑，“你什么时候胃不好了？”
想到了什么，板住脸，“我早跟你讲过，外面不干净的东西少吃，尤其是那些辣的、重口味的东西少吃，吃多伤胃不讲，脸上还要长斑。说多少次了，怎么没记性？”
温佳妮不语。
母亲除了在话头上表达过关心，并没怎么管过她，却总表现出一副对她很关心、很了解的样子。
这时，佳淇捏着勺子轻轻放下，问郑书文：“叔叔，后面是不是还有？”
郑书文看了眼温佳妮，“嗯，餐后甜点。”
佳淇“哇”了一声，开心地笑了起来。
餐后甜点再怎么甜，温佳妮也食之乏味。
郑书文埋单，她们三人先下楼。
佳淇拉着温雁去逛楼下的精致女装店，温佳妮没有跟过去，沿着玻璃护栏一边走一边朝护栏下方看。
一楼人声鼎沸，地大人稀。
郑书文来到温佳妮身后，“妮妮，怎么不跟你妈去买衣服？”
听到后方的声音，温佳妮觉得周遭一下子安静了，她回头，稍稍看了眼郑书文的脸，顺便重点扫下他的眼睛，一如既往，从容温柔。
“毕业了再买。”
郑书文不解，“为什么要等毕业？”
温佳妮深呼吸，才答：“因为毕业了才自由呀，那时候我想买什么样的衣服都能买。”在温家，她总忍不住要在意温家人的眼色。
说这话时，温佳妮没发现自己的语气多么轻快。
郑书文看着她，过了片刻，他点头，似是很赞同她的话。
朝前望去，看到温雁，他往前走，几步后停下，回头看温佳妮，笑笑，“看来，以后我应该多送你几件衣服。”
温佳妮一愣，待郑书文继续往前走，她在他身后，悄悄弯了弯唇角。
有郑书文在场，佳淇要买什么，都用不着温雁买单。
逛到一家珠宝店，郑书文进去，以自己的眼光挑了一副宝石耳坠，等温雁找过来，那小巧精致的首饰绒盒送入了她的手包里。
接下来，温佳妮很少再说话。听佳淇说还要去另一栋购物大厦看看，她忙忙开口告诉温雁，说鞋子不太合脚，走累了。
“我在停车的地方等你们。”
佳淇笑着，“那我待会给姐姐挑一双好鞋子。”
温佳妮回以微笑。
温佳妮在停车区站了没一会儿，就看见郑书文拎着米白色纸袋走过来。
“上车吧。”他坐进驾驶座。
温佳妮准备拉开后车厢门，郑书文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妮妮，过来，坐前面。”
副驾驶座位其实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她。她对郑书文别有心思，坐到他身边，这心思会翻腾得很厉害。
她犹豫着，身体却已经坐上副驾驶，车门关上。
车厢内，仅有他们两人。
这心思，就跟犯了罪一样，在犯罪现场，活跃地、不安地翻腾着。
郑书文手里的纸袋轻放到她手边，“我问了售货员，这双鞋不磨脚，鞋底软，穿起来应该很舒服。”
温佳妮愣愣着没接过手，好一会儿才有反应，“谢谢叔叔。”
温佳妮不是会聊天的人，郑书文也不是。
短暂的沉默后，郑书文问：“会不会很无聊？”说着，伸手去开了车载广播，调低了声音。多了个别人的声音，这气氛才不那么无聊。
“还好。”她是耐得住无聊的人，所以怎样都还好。
氛围安静的车厢内，郑书文笑了笑。
温佳妮抬起头看他，不觉得这里有什么能让人好笑的，好奇地问：“你笑什么？”
“你跟你妈妈、佳淇很不一样。”
“大概……佳淇像妈妈，我像爸爸吧。”
温佳妮将纸袋放下，侧了侧身，看郑书文的脸，“我这样的，是不是很不讨喜？毕竟，家里人好像都不怎么喜欢我爸爸，佳淇像妈妈，大家都很喜欢她……”
女孩子的不自信，似乎很妨碍她的个人美丽。关于这一点，佳妮好像一点都不知情。
郑书文眼看着她，若有所思，“嗯”了一声。
紧随着，女孩心情受伤，看着他，语气明显失落，眼底带着不服，“连你也这样认为？”
郑书文指了指她腿边的纸袋，“你拆开看看鞋子，看看合不合适？”
温佳妮没动。
郑书文无奈叹气，笑了笑，“妮妮，每个人都有不同特性，我这么讲可能很老套无趣，你生下来并不是为了讨谁喜欢，你应该自己喜欢自己，这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你说的……我想，其实大家也很喜欢你，只不过没有直接表达出来。你妈妈经常跟我说，你乖巧懂事，这一点让你妈妈过得很轻松。让身边的人对你产生轻松的感觉，这种能力不是谁都有的。”
温佳妮听得认真，“那……佳淇有这种能力吗？”
女孩幼稚的但小心翼翼的攀比心，令郑书文心软着。
“这种问题很犀利啊。”郑书文微微笑，“我说了，你会告诉你妈妈和佳淇吗？”
“当然不会！”温佳妮神情严肃，“绝对不会！”
“那对不起了，我的回答是空白。”郑书文抬手，揉了揉温佳妮的发顶，“我喜好平淡安静，不一定所有人都喜好平淡安静。每个人喜好不同，评价自然也不同，你只要记得，多喜欢自己一点，好过于别人喜欢你——好了，看看鞋子合不合适，不合适现在还可以去换。”
下一个问题“那你喜欢我吗？”因为他这样的回答无法问出口。
他喜好平淡安静，可温雁算不上“平淡安静”呀。还是说，任何喜好只要遇上喜欢的人都可以无条件更改？
温佳妮试了一只脚的鞋子，白色运动鞋，很软，很合脚。
前面失落，很快又因这双鞋而愉快起来。
回到家中，这份不纯洁的愉悦仍然在温佳妮心头甜滋滋地飘荡。只不过这一次，她不会再傻乎乎地写进日记里了。
用餐时，她对着餐桌拍了一张照片，发到无人关注的微博。
没有文字，只有照片，其中心情，只她一人知情。
母亲和佳淇拎着大包东西回房间，再出来，母亲耳朵上点缀着绿宝石耳坠，已约上了人要一起搓麻将；佳淇也已换上新衣服，同二姑姑家的女儿佳雯展示。
二楼宽敞的走廊上，佳淇转了个圈，问佳雯：“怎么样，好不好看？”
佳雯和佳淇同龄，同班同学。
因为太了解对方，深知对方心理。佳雯看不起佳淇的展示，她觉得佳淇是明晃晃地跟自己炫耀，便毫不客气翻了个白眼，“还行吧。”
“嘉原哥。”佳雯对着佳淇的后方喊了一声。
佳淇回头，看到赵嘉原，笑容甜美，“嘉原哥哥。”
佳雯又翻了个白眼，背着佳淇，做呕吐状——
嘉原哥哥，天哪，好嗲，鸡皮疙瘩掉一地。
赵嘉原看了眼佳淇的新装。
法式风格，白底连衣裙，粉红樱桃碎花点缀，裙摆微蓬。佳淇身材纤瘦高挑，穿这一类风格，更显少女娇俏。
佳淇察觉到赵嘉原的打量，“嘉原哥哥，好看吗？”
“不错。”赵嘉原抬眼，看了看佳淇的脸蛋，脑海里自动关联上他那佳妮表姐的脸。
亲生姐妹，除了眼睛、嘴巴相似，其他完全不同，尤其是性格。
“今天买的？”赵嘉原往楼下看了看，没找到温佳妮的身影。
佳淇点头。
佳雯说：“这是郑叔叔买的，他最近来的可勤了，要不了多久，我应该要有喜糖吃了吧。佳淇，对不对？”
赵嘉原不置可否。
“我怎么知道？别问我！”佳淇转身走开。
佳雯小声嘀咕：“刚还跟吃了蜜一样，现在怎么跟吃了炸弹似的。”
有些人，当叔叔很完美，可若是当了爸爸，太未知了……佳淇没有这个准备。
快要到卧房，佳淇折回，跑上阁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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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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