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尔美安履行了他的诺言，召开了很多次舞会，每次都邀请了镇上的俊男美女，莉莉被哄好了。
“精灵就是最棒的种族！”
每次舞会前莉莉都会这样说。
而我回复：“玩得开心，姑娘。”
舞会从早上开到晚上，我整日在房间研读《精灵通史》，终于看完了第一代精灵王艾斯梅安从奴隶爬上王座的励志故事。
精灵族原是矮人族的附庸，艾斯梅安带领族人取下了矮人族首领的头颅，从此建立了精灵帝国。
恐怕艾斯梅安没有想到，不过五百年的时间，原本应该痛恨奴役的种族却成了最会奴役自己的种族。
书中没有写艾斯梅安的死亡，我猜测恐怕并不励志。
这本书是我在府邸的书房里找的，归还书籍的时候碰巧遇上梅尔美安在处理事务。
年轻的公爵换上了宽松的浴袍，双腿交叠在一起，一只手肘撑在桌面支着脑袋，另一只手翻阅着牛皮纸，神色慵懒。
“晚上好，苏阿先生。”
望见我走进来，他温和地打了招呼，蓝眼睛里一片平静，丝毫看不出前几天屠杀了宫廷重臣以及两位领主。
亲手掀起反叛的旗帜，却还在从容不迫地开舞会。
“真闲，公爵先生，或者说，反叛军首领梅尔美安·德尔先生。”
“确实应该感谢苏阿先生这段时间一直替我周旋，最近辛苦了，请多注意休息。”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
这家伙竟然还有脸笑。
自从他毫无预兆地屠杀那些老混蛋后，我成了给他擦屁股的人，加班加点做出梅尔美安的人偶送去宫廷混淆视线，再让清扫人偶把那些尸体搬去宫廷的后花园。现在的宫廷一团混乱，君主被吓得直往教廷请求支援，无人在意两个领主都已经暴毙了。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做出代替那两个领主的人偶，只是——
“公爵先生，别忘了宫廷里还有一只人偶——和我出自同一个创造者的人偶，君王的情人、杀死您养父的凶手，他认识我，马上就会发现这出自我的手笔。”
我把书放回书架上，年轻的公爵就在我左手边半米的距离。
“小八并不擅长表演宫廷戏，而且十字银教廷已经查到他们曾在您的府邸里度过‘生食日’。”
没有灵魂的空壳需要演绎，小八和莉莉都是我的演员，只是以宫廷作为舞台对小八的挑战还是太大了。
下一刻我感觉身体一轻，轻微的失重后我被梅尔美安劫持在了他的腿上——那双蓝眼睛又在直勾勾地盯着我，靛青色在沉淀。
“不用担心，我已经准备好了，请让八骑士先生上书告诉王，我筹划了一场精彩的马戏表演为宫廷的各位消解恐惧，马戏团不久就会进宫。”
“什么马戏团?”
我瞥了一眼他搂在我腰上的手，然而精灵没有一点自觉，仍然慢悠悠道。
“是东森林的怪诞马戏团。”
我吸了一口气，不快的回忆漫上心头：“你用什么交换的?”
“苏阿先生，我没有交换，我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打听到您在我的府邸，主动要求与我合作想见您一面……我很抱歉您的身份还是泄露了。”
“怪诞”马戏团的团长是个很喜欢猎奇魔术的魔术师，他擅长用鲜花和血液表现“暴力美学”，没人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演出，但每一次演出的票价都被黑市炒上了天。
因为某些原因，我与那位满负盛名的魔术师并不对付。
呵，那又怎么样，一群行为艺术家还想杀我，想杀我的人可多了去了，他们排队都排不上号。
“没关系。”我耸了耸肩，望进他的眼底，不知道此刻涌动着的自愧怀着几分真心，又有多少是演给我看的，“我并不介意成为交易对象，只要最后的成果丰厚，我可以和他们见上一面。”
上一次见面，怪诞魔术师砍断了我一只胳膊，我回报他以两只被做成人偶的队友。
哦，那两个队友在灵魂契约下必须要喊我“父亲”，一想到怪诞魔术师气得浑身发抖的模样，我突然又有几分期待。
“我拒绝了，苏阿先生，我们更换了交易内容。”梅尔美安收起笑意，眼眸里泛起温和的波浪，“您不会成为任何人的交易对象，我保证。”
……是么？
我的视线移向他开在腰间的“V”型领口，“感谢您对我的人身保护，但是，梅尔美安先生，我对精灵的□□不感兴趣，如果您真想拿什么诱惑我，还请保护好您美丽的眼睛。“
他嘴硬：“我没有诱惑您。”
我们无言地对视着，他像是投降一般低下头，放开了我，然后拉紧了浴袍的领口遮住白皙而饱满的胸膛。
他捂住脸，尖而长的耳朵没精打采地垂下来，赤色如同瘟疫迅速蔓延到每一处：“下次我会注意的，我保证。”
走之前他又问了我一句：“如果您对《精灵通史》还有什么不了解的，我很乐意为您效劳。”
“第一任精灵王艾斯梅安是怎么死的?”
莫名的，他的眼中漫上了一层可以称之为哀伤的情绪。
梅尔美安把自己陷入柔软的座椅中，不自觉曲指在抚手上轻叩几声，叹息般说道：
“被自己最信任的侍卫一剑砍下了首级，头颅献给叛贼，身体丢进森林被野兽分食。”
—
连续举办了四天舞会后，莉莉终于跳不动了，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精灵们亲吻她的脸颊祝她好梦，随即像花朵一样出门了。
“我像是被包裹在了云层里，他们的身体真是太柔软了。”
莉莉惊叹了数声，在我的催促下才去洗漱。
我很开心前几天的“生食”没对她的灵魂造成什么损伤，不过这小妮子恢复的也太快了。
只是——对美色毫无抵抗力，如果再说几句漂亮话更是飘飘然——这个姑娘竟然是我一手带大的，我的教育方式难道出了问题吗？
我无言地放下手中的《精灵通史·续》，拿起茶几上的玻璃盏抿了一口红茶。
手肘不小心碰到了身边的梅尔美安，他置若罔闻，视线依旧在报纸上。
“怪诞马戏团将要向王献上贺礼”。
鲜红色的标题摆在纸面正中央，挤出了“朝廷重臣离奇死亡”几行小字。
他似乎注意到了我，随即把报纸卷了起来放在一边，我眉头一拧。
“报纸上掺着一些花边消息，苏阿先生还是不要看了，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我。”
他温和地笑笑，修长的指节勾过茶匙，十分熟练地在褐色的液体里晃了几圈，便用手托起底盘，微微垂眸。
金色的眼睫毛由此轻微扑朔着，投下一小片阴影。
“什么花边消息？”
梅尔美安似乎被咖啡呛住了，握拳抵在唇边咳了数声：“……王最宠爱的情人在外包养了十个奴隶被上奏了，王很生气，急着要教廷审判他，推迟了我的马戏演出。”
他的表情似乎有些无奈，又透着讽刺，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海色的瞳孔里交融又沉淀，鲸落般散去了。
“不是挺好么，替你报仇了，教廷那群人一向对这种事情很痛恨，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我放下茶盏，余光观察着他的表情。
梅尔美安的脸色很平静，看不出大仇得报的喜悦或者激动，或许是觉得太过戏剧性的结局不能放在严肃文学的结尾。
复仇对象就这样失去被保护的特权，曾经令他困扰的身份问题也不复存在，如果再递上一份残杀领主的证据岂不正好？
我当然知道他面色如此平静的原因，“养父因暴政而死”只是一个引子，它的作用就是在梅尔美安致辞时作为开场白，成为永远的背景板。
换句话说，他根本就不关心杀死养父的凶手，他只是关心自己的马戏团推迟了入宫。
毕竟他找上我的理由是推翻宫廷，而不是为养父复仇。
“他和你是同族，苏阿阁下。”
梅尔美安又重复了一遍，我点点头，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您想见见他么？”
我低头喝了一口红茶，茶杯竟然见底了，只剩下茶包孤零零地搁浅在杯底。
梅尔美安很贴心地把他那杯咖啡推了过来：“请享用，苏阿阁下，这是新摘下来的咖啡豆。”
我黑着脸拒绝了：“首先，我确实很想见他一面，问问他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被审判时别拉我下水。
然后——我不喝咖啡，更不喝您品尝过的咖啡。”
他仍然笑眯眯的，收回了手，把自己陷在柔软的沙发中。
我起身将书籍放回书架，梅尔美安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来：
“您好像没有看完。”
我头也不回：“我对暴君杜撰的历史没有兴趣。”
历史书里当然没有写这位暴君是如何上位的，除了他的感情史是真的以外，其余都掺足了水分——哦，他的感情史占了足足三分之二。
“苏阿阁下，我们去宫廷吧，去见见那位王和他的情人。”
我偏过头，梅尔美安歪着脑袋，静静地等待着我的回复。
“……我知道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