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画家终其一生都梦想着能举办一个自己的画展。
其中不乏有些人通过某次画展得到哪位富商或制作人的赏识,从此鲤跃龙门、飞黄腾达。
艾女士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人这一生,不是为名,就是为利。”
名利二字相伴相生,如影随形,周家有的是钱,所以当周祈决定学画画后,艾玉梅想要用钱给女儿砸出名气的念头也同时诞生了。
办画展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一种方式。
媒体和各界名流准备就绪,周家父母还请动了业界的老前辈们坐镇,看着那些头发花白的老艺术家们颤颤巍巍的捏着台本为自己的垃圾作品赞美歌颂时,周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作品究竟怎么样,创作者心里自有一杆秤,前辈们说的那些漂亮话,不过是包裹在石头外面的华丽糖衣。
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看在周家的面子上送出的人情罢了。
顺利地上台念完艾女士请人写的发言稿,周祈总算松出一口气,赶紧溜进了休息室,她并不想和母亲特地邀请来的那些名流们打交道,光是维持微笑就够她脸酸的了。
喝了口果汁,周祈踢掉鞋子躺倒在丝绒沙发上,正有些出神,放在一边的手机震动起来。
站在会场的入口处,魏青乔有些踌躇。
她显然很正式地打扮过,穿了一条水蓝色的泡泡袖连衣裙,白皙的锁骨间松松挂着一条银质项链,不过因为肤色偏白,反倒显得那条银项链有些不起眼。
来参加画展的虽然也不乏年轻女孩,但大都被各种名牌包装得光鲜亮丽,和她们相比,一身稚嫩学生气的魏青乔简直就像一颗混在宝石堆里的石头,和这里格格不入,引得过往来人都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被那些意味不明的视线打量着的魏青乔有些难堪,周祈给她的电子邀请函没有盖章,不被保安承认,给周祈打电话也根本无人接听,若不是对周祈还心存那么一点点信任,魏青乔都要觉得她是故意的了。
好在最后一通电话终于打通了,简单说明情况后,周祈从会场内走了出来。
她踩着半高跟,穿着一字肩白色礼裙,缓缓迈步的动作优雅自如,披肩长发被精心烫过,波浪卷的弧度刚刚好,让那张青涩的小脸多了几分成熟的魅力,脸上的妆容则是偏温婉的风格,将那人眉眼间的傲气盖住,一眼看去,谁能想到这是个会操着板状把人打得头破血流的煞神。
相比之下,只是简单打扮过的魏青乔就显得有些黯然失色,同龄人之间的对比最容易刺痛少年人敏感的自尊心,一丝局促从魏青乔眼里闪过,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冲周祈淡定地点了下头。
但她可能自己都没注意到,此时此刻她的表情有多僵硬。
周祈却了然,因为家里世代从商,她从小就开始学着怎么待人接物,尽管大部分时候都不屑于迁就对方,但有的时候,比如现在,她又能变得极为贴心。
拉住魏青乔的手腕,周祈牵着她往会场里面走,这无声庇护的动作将魏青乔浑身的不自在缓解了些。
“你没告诉过我这里会有这么多人。”
跟在周祈身后半步的地方,魏青乔轻声道。
带着点埋怨的意思。
周祈回头,正想开口,目光扫过那些驻足在她的画前评头论足的名流们,心里一阵烦躁,抓着魏青乔的手便不小心重了些,直到魏青乔吃痛地缩了下手,她这才回过神来。
“啊……”
周祈不太习惯道歉,所以她只是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地看了魏青乔一眼,然后错开眼,拉着她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直接转移话题。
“这就是我的画。”
色彩鲜明的油画被装裱进有精致雕花的黑色画框中,周祈抬起手摩挲画框上的浮雕,明明是这次画展的主角,此时此刻却一点儿也不想被人记起。
我真的有才华吗?
我真的值得被这么多人赞美吗?
脑海中盘旋着无数质疑,一出生就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人,一出生就被人仰视着的人,周祈真的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在看她,还是在看她脚下的这个巨人。
“很漂亮,不是吗?”
魏青乔轻飘飘的声音忽然响起。
周祈诧异地扭头看去。
却只见到一双专注的双眼,在静静凝视着面前的画作。
顺着她的视线,借着她的眼睛,周祈重新审视起这个用颜色搭建起的世界。
“我听过一个神话,是说普罗米修斯盗火的故事。”
她突然开口。
这是一个流传度很广的神话,讲的是为人类窃取火种的神明在背叛诸神后,被诸神惩罚的故事。
魏青乔也听过这个故事,但她有些疑惑,因为她没在这幅画里看到任何有关这个神话的影子。
“我想说的不是那个因背叛而受罚的神,我想说的是那只鹰。”
“被诸神命令着啄食普罗米修斯肝脏的鹰,或许也是受罚的一员呢?”
说话的时候,周祈的眼睛一直盯着油画里的高山、草原和雄鹰,神色既专注又迷茫。
“我有时候在想,或许那只鹰并不想当一个永生永世的行刑者,或许它真正渴望的是和其他的同族一样自由翱翔,但神的命令是无法违抗的。”
那声音不自觉地变得轻柔,连周祈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个变化,但魏青乔那么聪明,已经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她随着她的视线看向那只盘踞在山巅的苍鹰。
“你真的相信这个世界有神吗?”
她轻轻道:“或许神只是众人的想象,所谓无法违抗的神谕也只是众人自己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锁。”
周祈垂眸,不置可否。
魏青乔却被勾起了兴趣,指着画中的苍鹰:“那只鹰就是普罗米修斯神话里的那只吗?”
她的神情里有难得的活泼,周祈不禁笑起来。
“怎么可能?我又不知道那只鹰长什么样子,这是我以前旅游时看到了,就随便画的啦。”
是吗?
魏青乔有些疑惑,她似乎还有话要说,但一个女人忽然走了过来。
保养得体的中年女人手上端着一杯香槟,神情温和地揽过了周祈的肩。
“七七,你的朋友吗?”
艾女士的视线落在魏青乔身上,说话的同时,已经不动声色地完成了打量。
一个平民家的女孩,头脑似乎不错,没什么威胁。
周祈的长相肖似父亲,而艾女士在各种高级护肤品的加持下自带年轻二十岁buff,所以魏青乔第一眼看到艾女士时,还以为是周祈的哪位姐姐,但周祈那乖得不可思议的顺从又让她有些怀疑这个人会不会是她妈,一句“阿姨好”在喉咙里滚了半天,愣是犹豫着没有喊出来。
直到周祈开口介绍,她才带着些惊讶地连忙问好。
“妈,她叫魏青乔,是我……呃,在瑜城交的一个朋友。”
介绍完母亲,周祈转头向艾女士介绍魏青乔,在“同学”和“朋友”之间纠结了片刻,还是选择了后者。
“哦?”
当听到魏青乔的名字时,艾女士明显提起了点兴趣。
“就是余舟以前暗恋的小女生吧。”
说着,她又打量了魏青乔好几眼,这次主要集中在脸部,虽然依然面露微笑,眼神却已经变了。
显然,她并不喜欢这个引诱余舟的小姑娘。
虽然余舟很快就承认了错误,并且也受到了应有的教育,但她还是对魏青乔生不起好感,尤其是看到自家女儿对这个情敌好像还挺有好感,艾女士心里就先入为主地觉得魏青乔不是个单纯的人。
勾引余舟不成又来故意接近周祈,是想和余舟玩藕断丝连的把戏吗?偏偏傻女儿还一点都看不出那人的复杂心思,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艾女士心里暗暗叹气,周祈则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好的气氛肉眼可见地尴尬起来。
被艾女士锐利的眼神打量着,魏青乔只觉浑身都有些不舒服,但出于对长辈的尊敬,也只能露出不失礼貌的微笑,暗暗向周祈投去求助的眼神,周祈赶忙插嘴。
“妈,你找我有事?”
“是啊,大家来看你的画展,你这个大画家自己躲起来算怎么回事。正好,妈妈带你认识几个人,都是在国际上有名的大师,以后你去国外发展少不了要打交道的。”
呃。
周祈有些无语,国内都还没发展起来,她妈就已经计划着让她走出国门了。
她不太想去,怎奈母亲已经挽住她的胳膊打算走了,只好伸手和魏青乔打了个招呼。
“你慢慢逛,我马上就回来。”
她说走就要走,被独自留下的魏青乔顿时有些不安,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面对着陌生的人群,人生地不熟五个字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克服的。
但她抿了抿嘴,又觉得自己如果让周祈为了她留下来实在有些矫情,况且她是十七岁,又不是七岁,一个人四处走走能有什么问题?
她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周祈也没多想,转身和母亲一起离开,只是那时她还没想明白把魏青乔独自留在这样一个对她而言完全陌生的地方,是多么不负责任的举动。
以至于当她注意到那场冲突发生时,已经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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