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一百章

隔天,千风做足了戏码。

她先领着罗轻从抒怀轩正门进入,跟别人说了会话,她们问起猫了,千风才又从房间窗户回去,把门打开,把展风抱出来。

千风昨夜说关门,一般人最普遍的想法就是关上门防打扰,而她不是一般人,她被兰溪她们追着满轩子地跑,还跑进过采凤仙房间,后来她们就做了约定:她回抒怀轩走窗户,亮灯示意,并且会关上门,她们就不往她房间去了,等她自己出来;而她不在的时间,她的房门总是留着,以做清洁。

千风抱着展风,郑重其事地宣布:“这猫以后就叫展风了。因为是‘展风’,所以展风的宿舍再度启用,它就住在里头,不往抒怀轩跑,你们看好它,好吃好喝的都给它准备着,这家伙可挑食了。”

罗轻昨晚说的话不算数,该往抒怀轩送的,还得往抒怀轩送。

展风被放到桌上,大家就围着它摸。

其实这一片花街的其他青楼,是有专门养猫,把猫作为姑娘陪衬的店,有光鲜亮丽的猫,也有可怜兮兮的流浪猫。抒怀轩不搞那些噱头,也就偶尔那么几个闲人有了那么几个闲工夫才拿那么几个食物残渣出去喂喂流浪猫。

正当众人逗猫逗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一道清冷声音响起:“都聚在这儿干什么呢?”

“逗猫呢。”有人头也不回地答道。

“我不是说了吗,轩里不准养猫。”那人语气中蕴了一丝不耐,众人就仿佛看见了她紧蹙的眉头,不禁心头一凉。

“刘妈妈。”众人散开,给她让出一个口子,展风循声看去,跟着众人也喵呜地叫了一声。

刘妈妈走到桌前坐下,吩咐道:“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今晚演出,自己再去练两把,省得晚上出意外。”

众人散去,千风和她分坐两边,针锋相对。

刘妈妈先说:“轩里不养猫,你带回去。”

千风回道:“它住展风那屋,不往外跑。”

“……”一时间,刘妈妈没反应过来它住展风那屋指代的含义,“展风那屋就不是抒怀轩的地方了吗?”

“是啊,那是展风的宿舍,展风住展风的宿舍,理所应当啊。”

“……”

刘妈妈问:“它叫展风?”

千风摊手:“别看我,你的人给起的名。”

刘妈妈道:“就算它叫展风,那能改变它是一只猫的事实吗?”

“不能改变,我也不想改变。展风不会再回来,就像采凤仙不会再复活一样,她的房间可以做客房继续接待其他人,那展风的房间为何不能住一只猫?”千风针锋相对,不肯退让。

刘妈妈看着她,忽然笑了:“你不觉得可笑吗?采凤仙一个客人,她住你隔壁的客房,就让你牵肠挂肚十几年,现在人死了你还在自以为是地告诉我,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以为她是什么人?”

“抒怀轩的客房只会用来接客,不在乎里边住的人是谁。你别忘了,展风的宿舍,也是客房改造的,只要我想,它明天就可以改回客房。”

千风也气笑了:“是,那宿舍你当然可以改回去,你是妈妈你说了算,任何不能赚钱的东西在你眼里都是废物。采凤仙她死了,你以为我是带回来说给你听的?我是带回来说给抒怀轩听的!我跟她在抒怀轩认识,那这里就是我和她认识的地方!她就是我认识的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因为我!她死了!”

往昔的回忆漫入心扉,生气、懊悔、思念、伤心、失望,种种情绪淹没了千风,她难以自已,一拳槌在桌上。

桌上的展风受惊,往前跳到了刘妈妈腿上。

“千风!”一直安静坐在她身旁的罗轻抓住她的手,想带她离开。

千风面对罗轻,稍一放松,眼泪就夺眶而出,她摆了摆手,抹去了眼泪,站起来,她跟刘妈妈说:“采凤仙死了,我能为她做的事我做到了,这与你无关,她是我的姐姐,你又不是。”

“至于那间宿舍,你想改就改回去,大不了我再包下那间客房,专门用来养展风,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多少钱,这就是交易,你最爱的交易。”

千风拉着罗轻走了,大门口的兰溪想挽留,她却像一阵风一样,留不住。

桌前的刘妈妈长叹一口气,腿上的展风受了惊吓,喵喵地叫着往她身上缩,刘妈妈伸手抚摸着她,低语道:“不怕了,没事了……”

……

……

千风对死亡是敏感的。

上次在林州她就失控了一次,把所有人的死亡归因到自己身上,还误伤了小十。

罗轻跟着她一路小跑回了客栈,刚一进门,她就忍不住大哭起来。

而这一次,罗轻知道,敏感的是那两个字——“姐姐”。

等千风哭够了,她自己便向罗轻倾诉:原来她是管刘妈妈叫刘姐姐的。她十二岁的时候来到抒怀轩,没钱住宿,就宿在抒怀轩外头,结果那几天正赶上她第一次来月事,以为自己要死了,燕子的安慰也无济于事,是刘姐姐给她们领了回去。

她又疼又冷,那晚是和刘姐姐一起睡的,经历过一场“生死”,感受到久违的温暖,她忍不住向她倾诉过往,她便说她是抒怀轩的预备妈妈,现在可以叫她姐姐。

那段时间她们两个很好,她和采凤仙也不止是邻居的关系——她想通过她讨好刘姐姐,一来二去两人就交了朋友,她喊了她一声“姐姐”,也由此以为那两人之间有动过真感情。

等到采凤仙走了,燕子也走了,等到十四岁,兰溪她们开始工作,刘姐姐也正式上任,成了刘妈妈。千风依旧跟着她护卫她,当她为保护她和客人起冲突的时候,刘妈妈果断放弃了千风去讨好客人。

她说以后别再叫她姐姐了,以免他人误会。

她说从来没有预备妈妈被叫作姐姐的说法。

她从来不是她的姐姐。

再加上月儿的磨难和燕子的教唆,两个人越走越远,只剩下了恨。

一直到今天,采凤仙,和展风,彻底引爆两人的矛盾。

千风哭到最后,直接睡去了。

罗轻开始分析,不管是姐姐还是妈妈,千风的生命中都是缺少这一部分的,再考虑到她和祖南芳纠缠了二十年,恐怕在她心底,也是一直到今天才否认了刘姐姐的身份。

“她们还会和好吗?”

罗轻扪心自问,如果千风和刘妈妈能和好,按照她移情的习惯,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和祖南芳也能和好……

罗轻否决了这个念头。刘妈妈和祖南芳不一样,对刘妈妈千风是讨厌的,而对祖南芳千风是完全服从的,更况且,祖南芳不会和她和解,她们之间是没可能和好的。

那刘妈妈呢?刘妈妈会和她和解吗?

罗轻对她认识不深,只有刚才千风的倾诉可以作为判断依据,而在这两人之间,采凤仙才是那个关键人物。

可惜她死了。

那她们之间就成了无解的死局吗?

再加上千风这一次对月儿的自由势在必得,是否不和解、以后不联络不再来,才是她们的最终归宿?

罗轻心累。她的生命中,父与母的部分,甚至所有美好的部分,全部是缺失的,她在昆仑固然有人照料她的起居教导她的月事,同时她也被定义成了曲高和寡,不问世事的。

所以千风带给她的烟火气就弥足珍贵。

她不想她失去这些,她也想从她手中得到分享。

罗轻长叹一声,熟睡的千风循声而来,往她怀里缩,梦呓了一声“姐姐”。

罗轻听得清楚。

她睡觉是没有说梦话的习惯的。

但这不代表她不会。

她梦见的,是祖南芳,还是刘姐姐?

她又是否在冷,在疼,在流浪?

考虑到现实的因素,她梦见的只会是刘姐姐。罗轻也希望她梦见的是她,能带她回去,能心疼她照顾她的她。

她说:“不怕了,没事了……”

————

抒怀轩要定期演出,千风记得日子,早上刘妈妈也说了今晚有演出。闹归闹,千风给抒怀轩当护卫的责任还是要做的。

来给她调和的人,是月儿。

她说那人已经同意在宿舍里养展风了。

她说展风受了惊,现在正在那人房间。

千风岔开了话题,月儿也要做演出准备,提前告辞,最后不了了之。

等定场锣一响,千风才和罗轻出来,在楼上往下看。

千风躲在罗轻的身后,她因为昨天的事,正想会会那个裴家少爷。

而在舞台后台的兰溪看见了罗轻。她知道,她们两个关系不一般。

她拿不准她是受千风之托而来,还是千风本人就在。

她一咬牙一跺脚,跑上了楼梯,来到四楼,等见到罗轻背后的千风,她鼻头一酸,忍不住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千风,哽咽着,呼唤她的名字。

兰溪告诉千风,下午她不在的时候,姓雷的叫人来报仇,见不着她就要割刘妈妈的耳朵,是月儿拿刀架在脖子上以死相逼,拿裴少爷的宠爱威胁他们,才逃过这一劫。

所有人都要求晚上的演出取消,但是那两人不同意,演出照常举办,也不准告诉千风。

兰溪想了一下午,也等了一下午,当这间宿舍亮起灯的时候,月儿却率先进去了。一直等到现在,兰溪实在忍不下去了,才在演出期间跑了上来,告诉了千风。

其实千风说来是抒怀轩的护卫,但她全天候在抒怀轩当个称职护卫的时间,也只有十二岁到十六岁,之后她和燕子隔三差五的回来,早算不得称职。只是多亏了那四年的千风足够强、十六岁再度归来的燕子脾气够爆,才给抒怀轩留下了一个传说,不敢叫人来犯。

也由于千风和燕子的存在,兰溪她们这一批姑娘的成长算是幸运许多安全许多,这一次事件引起的恐慌,再加上虚无缥缈的等待,影响实在巨大。是以当兰溪再见到千风出现在抒怀轩的时候,她终于爆发了。

千风也愤怒到了极点。月儿以死相逼?裴东勇的“宠爱”?要那个人的耳朵?她又凭什么要求继续演出?凭什么要求不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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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山不过千里风
连载中妄生则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