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第 156 章

千风跟她闹了一会儿,反复确认她是真心要喝酒的,便招来跑堂的上了一壶较为清淡的竹叶青酒,煨在热水里,烘出了阵阵酒香。她同罗轻说着话,罗轻自己也有意识克制着,这才敢让她多喝两杯,哄着睡去了。

一夜好眠,次日,两个人便要上山去见祖禀顺了。

今天虽然是天晴了,但水火山山上的树林高大茂密,将太阳光全挡住了,山上还是润的,走起路来一脚深一脚浅,颇有些讨人厌。

好容易走到了山腰那棵榕树,想坐下来歇歇,一摸树根,还是湿的,坐不成。千风恼火着,罗轻笑了她两声,更多的心思还是放在这棵巨大的榕树上。

它长在山腰的斜坡上,下边有很大一片根茎是裸露在外的,树干上也缠绕着许多附生的枝条,有的是自己的根须,有的是旁边植被攀上来的,还有一些,是被风送来了种子直接生长在它身上的。

比起什么水火山的禁制,它才更像这片所在的主人。

再往上看,左右伸展的树枝上坠下来许多藤蔓,这样细长的东西,罗轻下意识地想到了蛇,而那幽深墨黑的树冠底子,更让她害怕。看的时间久了,那树冠竟成了巨蛇的大口,要将她吞噬。

“!”罗轻一惊,猛地醒神,是千风抓住了她的手。

罗轻看着她,喘了好一阵子,她有些痛苦地闭上眼,收回了蛇瞳。

千风上前一步抱住了她,轻笑一声,轻松道:“怕黑就别往黑处看。”

“……嗯。”罗轻格外的疲劳,没犟嘴。

“走吧,去到阿顺哥家里再休息。”千风牵着罗轻往前走,罗轻走了不到两步又停下来,说:“你背我吧,我不想看。”

“好。”千风蹲下来,将罗轻背起来。

她伏在千风背上,忍不住问道:“你说,我们是不是不该来……泷雩?”

千风反问:“那你想去哪里?”

“不知道……”罗轻黯然神伤,闭上眼睛缩到千风长发里,嗅着她的味道,“或许我们该去外国,跟着吹笛驭蛇的人,去找蛇。”

千风顿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你在走狼关时,就有过这种反应吗?”

“我不知道……”

千风便说:“既然你不想接受这件事,那就像我和煞气一样,能避则避,我们很快就离开泷雩,也不去外国,不去昆仑,不去南岭,也不去北固,我们去其它地方,不管哪里我们都可以去。”

“嗯。”罗轻应了一声,她转到千风耳畔,张口衔着,又拿牙齿轻轻地磨,千风停了一下,她就笑,“你先和我说一些关于祖禀顺的事吧,免得马上见了尴尬。”

千风闷声回道:“尴尬什么,一个醉鬼还会尴尬?”

罗轻咬她,千风求饶。

很快就到了祖禀顺的家。

在深山中有这样一座占地面积广大的居所,不管内里实际如何,都已可以称得上是豪华。更别说内里实际也打理得干净整洁,无可挑剔。罗轻老远就从千风背上下来,与她携手走来,走进那一片竹楼。

居所外有一圈低矮的竹篱笆,千风在门口喊了一声,跑出来一群祖禀顺饲养的猎犬,离得老远的时候还龇牙咧嘴凶神恶煞地嘶吼着,跑过来认出千风后就扒着篱笆摇着尾巴缩着耳朵等着摸头。

千风在那三只老熟狗的头上分别挼了一把,就伸手到篱笆里打开了门阀,那三只大狗就雀跃着往她身上扑,千风也乐得同它们嬉耍。

玩闹片刻,就算是打过了招呼,千风蹲下来,把狗也按着趴在地上,她把狗头引到罗轻脚边,抬头道:“别怕,让它们记住你的气味,往后就会方便很多。”

罗轻点点头,也蹲下来,手指搁在狗头上轻轻地挠。

挠了一个,其它两个就哼哼着也要,眼巴巴地望着罗轻,尾巴在身后扫得尘土飞扬。

罗轻一时为难,她再怎么弄,也只有两只手。

千风在旁边幸灾乐祸,罗轻生气,腾出一只手往她头上揉了一把。

千风笑笑,站起来,带着那一人三狗在屋里找了一圈,祖禀顺不在。

“可能他出去打猎去了?那怎么没带狗?”千风斜着身子挠了挠狗头,“算了,我们先去见阿义哥好了。”

千风留下狗看门,带着罗轻去往不远处的祖家墓园。

祖禀义的尸首在那座墓里带不出来,墓园里的坟墓,是他的衣冠冢,每每祭奠,千风都会感伤,因为自己,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消散了。

她跪在祖禀义坟前,添了新土磕了头,现下同他轻声说着话。

罗轻站在她身后,张望着这片高低错落的墓园,就像一座铺平的小山一样,虽然不高,但是可以看出祖家的辈分顺序是很严苛的。

等千风说到罗轻了,她便也跪了下来,千风一怔,快速把话说完,扶着她站起来,说道:“其实你不用跪的,我只是简单想说些话,我已然和祖家没关系了,况且他的尸首也不在这里。”

罗轻觑着她,淡道:“当初你要我向你求娶,求完你,自然还要来求你的亲朋的。”

千风老脸一红,哼哼道:“从哪儿学的,油嘴滑舌。”

罗轻笑:“还不是你,在走狼关娄家订婚宴的那一杯水。”

千风晃了晃,言说:“你一说水我还真有点渴了,回去吧。”

罗轻往上看了一眼,拉住千风的手,问道:“我记得你说过南岭祖家和煌铭祖家可能同源,那你清楚他们是何时分开的吗?”

千风随着她的视线望上去,回答道:“这我还真不清楚,不过南岭祖家是五国混战时期定下的,煌铭祖家可能也是那时候分出来的一脉吧。”

“你想上去看?”千风看向罗轻。

罗轻道:“有些在意祖氏和慕氏的关系。”

千风笑笑,她说:“我之前问过阿顺哥,煌铭这边的祖家,没有姓慕的人,反倒是他有一位姓李的祖母,和祖父是青梅竹马,他的父亲更直接是山下居民入赘来的,但是他山下有房,很不接受山上的生活,很早以前就跑了。

“煌铭的祖家是要比南岭祖家松散许多的,可能正是因为没有慕氏的影响吧。但是有关南岭慕氏的东西,我就只祭拜过师母的墓,其余的我都不清楚。”

罗轻点点头,若有所思,千风瞧着她,说:“你要想看,那就走吧,正好阿顺哥不在。”

这一说反倒惹得罗轻迟疑,千风一把拉过她:“偷看还这么墨迹,出去别说是我教的。”

经过祖禀义的衣冠冢,再上一个梯度,就是他的父母辈了,这一排有三座墓,千风一一看去,前两个有名有姓,是“子”,最后一个却是无字碑,千风挠着头发困惑道:“阿顺哥说过,他母亲是个性情刚烈的人,抚养他们兄弟到十岁就离家出走闯天地去了,之后就再没回来过,这么看来,这个无字碑应该是给她的,前两个,是她的兄长吗?怎么没听阿顺哥提起过?”

罗轻想了想,说:“再往上走吧,看看那位祖父,或许就明白了。”

边往上走着,千风边说:“阿顺哥的父亲母亲离开家后,他们兄弟俩就是祖父养大的,无相的本领也是祖父传的。据说是非常严苛的人,并且,可能是因为他经历过混战时期,所以对传宗接代、开枝散叶的事非常看重。”

罗轻便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三座墓,说:“既如此,那那三座墓便不奇怪了。”

千风已经走到那位祖父的坟前,慌忙拜了三拜,当即就笑了出来:“我不该笑的,但是……但是……”

罗轻跟上来看,只见墓碑上刻的字——“祖氏子宗之墓”,也就是说,这位祖氏的男子,名叫祖宗。

“……”罗轻也拜了三拜。

千风收敛了笑,赞道:“不愧是祖家人,就得有这种气魄。”

罗轻瞪她一眼,看向另一边的祖母的坟墓,上头刻着“李氏苏苏”,千风跟过来看,疑惑道:“咦,这要是祖母的墓的话,她的墓上怎么还是李氏?没改姓?那也没写祖氏妻啊?还是其实他们感情不好,没有结婚?”

千风瞧着罗轻,想听听她的看法,罗轻也盯着她瞧。

良久,千风才咳了两声,改口道:“孩子都生了三个,怎么可能感情不好?要真不好,她怎么不跑?”

罗轻反问:“那为何这墓碑上,你说的那些怎么都没写?”

“孩子都生三个了还在意那些虚名干吗。再说了,祖宗,李苏苏,两个人搭伙过日子就安生过日子,想那些干吗,上去了上去了。”千风颇有些心虚地开溜了。罗轻就是这样从她的话里头学坏的,还出于蓝而胜于蓝,忒坏,忒坏。

千风跑上了最顶上那一层,她望着这座颇显巨大的坟茔,收敛了心思,怀着对祖家先祖的敬畏,走上前去。这座坟茔前的墓碑也比其它的要高大许多,打眼一瞧,还刻了碑文。

“鸿灵、玉茵,同穴之所。”是合葬的墓穴,千风往下看碑文,罗轻也跟了过来。

“玉茵先吾一步踏入永眠,生前她知会吾,不愿同昔日一般孤身困于高墙影翳,吾允她死后同穴,永世不离,故留书于此,交托后事,缅怀心爱。”

“吾与玉茵,虽无夫妻之名,却胜普世夫妻万千,吾二人同生共死闺中密话、挚友三两儿女双全,实乃鸳鸯所羡。玉茵之离殇,令吾念及旧友之殇,若她在,此世必不同,吾要为她修筑安魂之所,不得有人打扰,吾不题她之名姓,吾与祖氏人,铭记她,何顺阳。”

“……”

“吾一生圆满,唯一缺憾,便是你去的太早,害吾孤独暮年,夜不能寐梦里凉薄,吾终于要同你圆满,在你的如茵美梦中安眠,醒来得见你笑靥如昨。”

千风读完后,两个人沉默了良久,各怀心思。

千风叹了一口气,看着旁边的坟墓,道:“我去看看那个。”

罗轻沉默地跟着她。这确实是个无字碑,罗轻盯着千风的动作,她抬起手,手指从碑面上抹过,探到鼻尖嗅了嗅,确认没问题后就捻了去。

她望着无字碑,就像望着那无颜女,深邃,而忧郁。

仿佛一眼万年,却是一场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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