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轻开口问道：“你认识我？”
白蟒不说话。
“你跟什么东西说话呢？！”千风气得大吼一声，急匆匆把罗轻抱起来，跳到白蟒身上，她回头看了一眼黑蟒，它正暴躁地冲过来，千风确定它看见了自己的所在，等它逼近，就顺着白蟒的身体往上跑。
这次虽是抱的，但也好受不到哪儿去。罗轻闭上眼睛蹙着眉：“你放开我……”
“等你分清该找什么东西说话再说。”千风顾及着她，又停了下来，也等黑蟒再次发动攻击。
罗轻回：“是你先说我是什么谪仙，精通兽语的。”
白蟒也开始行动了，千风动作变得谨慎，不想触怒了它。
她回复罗轻：“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你还分得清今夕何夕吗？”
白蟒扭转了身子朝向黑蟒，千风扶着站在它扭曲的那一处窝里，一只手寻找着鳞片的缝隙。
黑蟒绕成一圈，跟白蟒摇着尾巴，又嘶嘶地吐着信子，白蟒尚未回应。
罗轻缓过来一些，回道：“今夕往昔有什么不一样的？还是说你往日说的话就不做数了？”
罗轻掰千风的手，千风反而箍得更紧，她就瞪她，千风还是无动于衷，罗轻一不做二不休，凑上去咬她。
千风只得反手拿着砍刀，双手抱住她的腰，罗轻脚下一蹬，把两人摔倒，她顺势把咬改成了吻，同时，在千风的手脱力时，她给她按了下去。
这场闹剧动静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尤其黑蟒虎视眈眈，已经瞄准了她们，白蟒也察觉到了身上的瘙痒。
黑蟒当即就要冲上来，罗轻猛地抬头，金黄蛇瞳突现，她呵斥道：“停下！”
言出法随一般，黑蟒当真勒在她前方，近在咫尺。
白蟒开始躁动，罗轻手掌撑在白蟒鳞片上，平静说道：“不准动。”
她手掌很热，热感一直穿透了冰凉的鳞片，传递到肉身上，白蟒也就不动了。
罗轻居高临下瞧着千风，千风也不敢动了。
罗轻长叹了一口气，她阖上眼睛，恢复了正常，她伸手拉起千风，千风竟还有些胆怯。
罗轻瞄她一眼，说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跑？”
她转身先跳下了蟒蛇身体，千风回过神来赶忙跟上，两条蟒蛇明白被戏耍了，顿时大发雷霆，紧咬不放。
罗轻喊道：“去找那个吹笛子的人！”
“知道！”千风回了一声。
这下两条巨蟒的狩猎对象成了罗轻，且是唯一的，千风再怎么干扰挑衅，它们都无动于衷。
罗轻突然停住了脚步，千风也停下了。
往前的路，整个平原，都铺满了蛇海。
蛇海显然是受到鹿霁的驱动，它们簇拥着，交叠着，铺在一起蠕动着，却不被外敌吸引，像一片沼泽一样，兀自起伏着，让人胆寒又恶心。
千风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两条蟒蛇也慢下来，像是进入了狩猎的尾声。
千风牵住罗轻的手，把砍刀给她，换回来箭矢。
罗轻看着她，千风就笑了一下：“试试轻重。”
罗轻还是在看她，千风绕到她身后蹲下来，她把两支箭矢的尾羽掰断，拿箭矢在木杆上摩擦，擦出了火星，引燃了尾羽，随后烧着了芒草，千风护着火苗，朝着蛇海大声喊道：“泷雩的人听着！我已经放火了！不想你们的蛇变成烤肉就快点撤回去！”
“火势燎原，水火山失火，煌铭不会坐视不理！我劝你冷静，不要妄图与长隆为敌！”
也不知祖禀顺和鹿霁跑了多远，听不听得见，千风只听得几声模糊的狗吠声，她回头看了一眼黑白巨蟒，最大的威胁还是在它们。
千风抬头看着罗轻，她问：“你说，要是火把脚下的这些蛇给烧了，这两条蟒会去救火吗？”
罗轻道：“除非有人驱使，不会。”
千风默了默，她拿箭矢拨弄着火苗，心思一定，她便用箭矢将火苗拨出去，拨成了一条火线。
她站起来：“那就烧了吧。火会很快烧开，到时候煌铭的人看见就会来救，你不要再逞能。”
罗轻看向那两条蟒蛇，道：“也不能了。”
它们对火焰的温度敏感，此时察觉到了幼小火势的诞生，还在观察。
千风又拔了一把草，缠在箭矢上，从火线上染得了火焰，她瞄准白蟒的眼瞳，奋力投掷了出去，同一时间她喊道：“往森林里跑！”
弱小的火箭是伤不到巨蟒的，反倒是惹恼了它们，又一场亡命竞赛开始了。
千风跟罗轻虽然跑进了森林里，但她总还惦记着去找鹿霁结束一切，是以一直跑在森林边缘。
这也方便她观察火势了。
火势一直往反方向延伸，这就意味着蛇海还在，还没有溃散。
只能拖时间等煌铭的军队来了。
叮铃——
叮铃——
罗轻听见了铃铛的声音，她看了一眼千风，她没有听见……她便收住心绪，继续跟着她跑。
叮铃——
叮铃——
两条蟒蛇也听见了。于是它们停下来犹豫了。
千风也停了。
“该死。”
下雨了。
叮铃——
叮铃——
巨蟒离开了。
蛇海溃散了。
罗轻紧抓着千风，抗拒着某种疯狂的念头。
——离开她。
——绝对不要。
千风扶着罗轻，沉声问道：“还撑得住吗？”
“……嗯。”
“我们去见阿顺哥，他知道泷雩的事。”
“还有那个泷雩人。”
“……嗯。”
千风拥着罗轻，等她缓和，终于，铃铛声消失了，罗轻呼出一口长气。
“走吧。”她主动说道。
刚转过身迈出脚步，还没来得及落地，千风又扯着她的胳膊给她扯了回来。
唇接着唇，一股熟悉的味道，丝丝缕缕地流入。
分开后，千风说：“记住我的味道。然后上瘾。”
“不管你在不在我的身边，不管你是人、是蛇……还是谪仙，你都要对我上瘾，然后……然后，你记得也要回来……”千风抬起手指抚过罗轻的眼睛，她的眼睫颤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是蛇瞳的模样。
突来的雨，突发的蛇群撤离，突然的拥抱。
没有人能体会千风那一瞬间有多害怕。
仿佛一瞬间被海潮灭顶，吞噬，罗轻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就像流水一样，无孔不入，耳朵，鼻子，嘴巴，身体，四肢百骸，都感受着窒息的压缩感，虫噬的刺痛感。
没关系，她也上瘾就好了。
一时间，不知道是释然，还是恐惧，眼泪夺眶而出。
罗轻心中顿时泛酸，她捏住千风的脸不顾一切地吻了上去。
交错，痴缠。
贴合，融化。
掠取，上瘾。
雨越下越大，天越来越黑。
她将千风推到后边树上，又顶着树干滑坐下去。
舍不得分开。
罗轻喘着粗气，对千风说：“哪儿也不去了。”
“等阿顺哥来找我们，我们就走，离开泷雩，离开煌铭。”
“嗯！”千风有些急不可耐，她拉回罗轻，忍不住咬她，从脸颊，到眼睛，到头发，到脖子。
她钻入她的衣襟，含糊道：“好热。”
“嗯……”
“好软。”
“嗯……”
罗轻埋在千风颈侧，含了她的耳朵轻嗫，她也伸手去撩她的衣摆。
千风帮了她一把。
肉与肉接触的时候，唇与唇再度贴合。
她牵引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膝盖再一提，将她托起。
“你是我的。”千风眼中有火在烧。
她向所爱之人袒露软弱。
也会荡平所有苦难威胁。
她便是狼。
于是罗轻成了那轮皎月。
被雨水洗刷得愈发明亮。
被时间磨砺得更加坚固。
无所不在。
照耀着她。
指引着她。
归属于她。
远方当真传来狼嗥声。
千风默不作声搂住了罗轻，不动了。
贴得紧了，又没了发挥的空间。
罗轻很快察觉到这一点，并有了猜测。
她看向千风。
千风回看着她不说话。
罗轻埋在她身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又轻吻了两下，便从她身上移开。
千风拉住她：“别动。衣服穿好。”
罗轻又羞又恼，等她替自己把衣服穿好，就坐在树干背后，翻脸不认人。
千风就爱来逗她。
很快，那三只猎犬找了过来，围着她们转圈，谁知，又有两只往森林里跑去了，留下来的那只，看着它们甩着尾巴，巴不得自己也跑出去。
“不是来找我们的？”千风疑惑。
罗轻看了她一眼，站起来，说道：“应该是带走了蛇群的人。”
“还有别的人？”千风朝罗轻伸手，罗轻将她扶了起来。
“嗯……刚才，我听见了铃铛的声音……”
“铃铛。”千风思索着，她确信自己刚才是没有听到的，除了罗轻和蛇群，猎犬们也听到了？还是那个泷雩人听到了才影响了猎犬的行动？
这样看来，那个用铃铛的人，显然是比吹笛的那人要强上许多的。
千风当即抓住罗轻的手，往回走去：“蛇群散了，我们去跟阿顺哥说，说完就走，其他事就交给他处理。”
“好。”罗轻跟上她的脚步，将手指扣入她的指缝。
十指相扣，永不离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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