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轻见她恐惧，自责把她逼得太紧，她想了想，轻轻地抬起一只手，覆盖在千风的眼睛上。
千风急忙抓住那只手，忍不住哭了起来。
罗轻另一只手，缓缓从千风手臂离开，她让千风先哭了一会，没有安慰她。
等她哭到最后抽泣着，罗轻低声叫她：“千风。”
“我喜欢你。”
千风一僵，手指在罗轻手背跳了一下，又不知所措。
罗轻又说：“我喜欢你。”
是，朱凝吗……
千风几乎要疯掉，她想告诉自己朱凝已经死了，朱凝不喜欢她，可是，可是……
她想离开。
她想去到她的身边，永远不分开。
“我喜欢你。”
千风彻底崩溃，她顺着脸上的手，抱住黑暗中看不见的人，嚎啕痛哭。
罗轻看着她，又不再看她，她眼睛眨了几下，终于闭上。
很明显，她该放弃了。
只是……至少现在，让她再多陪她一会，哪怕是作为“朱凝”。
哭过，千风将眼睛压在罗轻肩膀上，咳了几声，她嗓子有点哑，说道：“朱凝已经死了。”
她太熟悉这个怀抱。她抱罗轻的次数都要比抱朱凝多。
“嗯。”罗轻浅浅应了一声。
千风抱住罗轻，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做。
罗轻抬起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千风的散发，她说：“千风，我不是朱凝，她能给你的我给不了，她能做到的我做不到，我知道你很喜欢她，你喜欢她的程度、和你喜欢她这件事给你带来的影响，远比你想象的要大许多。”
“但是，千风，朱凝也已经死了，包括杀人团的所有人，包括你的师父，你的大嫂你的宁宁。千风，‘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我希望你能继续往前看，不要沉湎于过去的悲伤。”
“千风，我知道你和祖南芳纠缠了二十年，那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并且深刻地影响了你的成长和性格，我知道你在改变，你想放下过去，但有些影响是根深蒂固的。千风，你的人生还很长，你完全可以从头来过，遇见更多更好的人，她们会帮你重新塑造性格。”
千风想抬头看她，罗轻将她按了回去。
罗轻又说：“千风，我希望你的未来是光明的，是安稳的。我希望你不要再害怕，不要再压抑，也不要再逃避。我希望你能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开心也好发泄也好，救人也好杀人也好，你都不要再害怕……你是自由的。”
说完，罗轻才放开千风。
千风难掩尴尬，拳头抵着嘴唇咳了几声，才说：“你多大年纪了，说话怎么跟秦大哥一个味儿？”
“二十八。”
是比她大。千风挠挠头，又说：“朱凝也才二十五。”
“嗯。”
“你就不问问我多大吗？”
“多大？”
“二十六。”
“嗯。”
罗轻柴米油盐不进的，千风愈发尴尬，简直无地自容。
她干脆不要脸了，又贴到罗轻怀里，牵住她的手，问道：“你光说了一堆希望我怎么样，那你呢？”
罗轻垂眼，看着她的头发，轻声道：“暂时还没想好。”
千风闻言，双手抱住她的腰，将脸埋在罗轻肩膀，那里被她哭出一片湿润。她问：“你要离开吗？”
罗轻闭上眼，“嗯。”
千风顿时收紧了双手，又松开，闷着声音说道：“你放弃我了。”
罗轻不答，千风在罗轻肩膀蹭了蹭，手臂抱住她，说：“再等一下，一下就好。”
千风在罗轻怀里流连，罗轻克制半晌，终于抱住她，在她头顶说话，声音轻飘飘的，有如天籁。她说：“千风，在遇见你之前，我没有未来，也没有希望。遇见你之后，我曾经祈祷过你的未来就是我的未来，现在我才明白，一直以来是我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你，你从来不必照顾我细致入微，你也不需要回应我的喜欢。”
“千风，我拖累你许多，对不起，你也带我见识过许多，谢谢你。”
千风从罗轻怀里退开，轻声道：“我哪有你说的那样，你看，至今为止我带你住的都是客栈，我跟你的交易从来没有做好过……你看你还没想好去哪里，是我的错，你……”
罗轻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又牵起她的手，说道：“千风，我最感谢你的，也最对不起你的，是我喜欢你。对不起你，是我仗着喜欢招惹你生气，谢谢你，是我从喜欢你这件事学会许多东西，因为这份喜欢，所以交易之中是我获益最多，所以我可以去往任何地方。”
“千风，我喜欢你。”罗轻执起千风的手，在她手背落下一吻。
千风顿时一炸，整个人都烧得通红，不想她离开，不想她放弃自己，想她喜欢自己，喜欢她喜欢自己。
千风好像突然懂了，在最初的走狼关的那一晚，她为什么会冲动。
她被人喜欢了，她会高兴，这是本能啊！
长久以来慕千风被祖南芳嫌弃，她竟也潜移默化地嫌弃自己。走狼关是流亡之所，那她就是一个流徒，大嫂在走狼关被杀，那她就不愿带朱凝回去，那她也默认罗轻不会习惯走狼关。
她被祖家贬得自卑，在祖家之外又妄得自大。
明明她去过了抒怀轩，明明亲眼见证了那些腌臜，她怎么敢再用同样的方式对待罗轻的啊？！
被人喜欢了会高兴，这是本能。
高兴了会给予回报，这是道德。
她怎么敢套着救人的名义违背道德啊？！
千风抓紧了罗轻的手，急忙说：“你别走！你留下来，我们昨天才说好的，你要陪我回南岭，你再等等我，我求你，你再等我，等我们回去南岭，我带你回我家住，我们一起住！往后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回南岭也好回走狼关也好，你别走！”
“罗轻……你留下来，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我离不开你，我喜欢你……”
罗轻瞳孔骤然收缩，又松弛下来。
她是移情的好手，现在的她，无非还套着“朱凝”的壳子。
千风慌不择言，什么都说了出去：“你别走，我们还有交易，你让我再为你做点事，我还什么都没做，你别走，我知道你不是轻山大师，你也不是朱凝，你就是罗轻，朱凝不在的时候你都在，朱凝抱我的次数还没你抱我的多。罗轻，我喜欢你，我求你再多陪陪我好不好，我错了我以前对你不好我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罗轻，你别不要我……”
罗轻看着她的模样，想起一些童年旧事。
她受不住这样的哀求。
更拒绝不了日夜相伴的人，拒绝不了朝思暮想的答案。
移来的情，怎么不是情呢？
罗轻长叹一声，将千风拥入怀中。
“罗轻……”千风感激涕零，抱紧了罗轻，忍不住又哭起来。
“我在。”罗轻想起在走狼关生病那晚她做的梦，那次她抓住千风的手，这一次，又换千风抓她的手吗……
她们两个，两个残破的人生，要靠“喜欢”这条红线连接在一起。
罗轻定了定心思，她抬起千风的脸，替她抹了眼泪，轻声说道：“我喜欢你。”
“嗯！”千风匆忙抓住罗轻的手，自己抬起胳膊抹去眼泪，重重应了一声，“我也喜欢你！”
罗轻瞧她的模样实在好笑，忍不住笑了一声。
千风跳脚，恼火道：“不许笑！”
罗轻愈发想笑，抬手将嘴掩了。
千风气得咬牙，喉咙发出哼哼声，她前进一步，揭起罗轻的手就要往她脸上咬，“不许……笑……”
千风后知后觉罗轻在笑，罗轻居然在笑？！
而且，她，她笑起来好好看，特别好看！
她的眉毛与眼睫都是白的，还有额前散下来的几缕碎发，就像初春时节的冰雪渐退，而她，罗轻，她是鲜活的人，有悲喜有忧愁，她是温暖的、柔软的，她的笑如同春风拂面，那样和煦，又如刚出土的新芽，那般萌动，充满活力。
而千风，早已被惊蛰的那一道春雷击中，裹挟在春风里，身不由己。
罗轻见她呆滞，手在她脸上捏了捏，轻声问：“你在看什么？”
千风惊醒，脸红起来，支吾着说：“你、你居然笑了？”
罗轻恼她一眼：“我为何还不会笑了？”
千风讪讪，挠了挠头发：“哦……那你再笑一个。”
“不笑了。”罗轻双手背到身后，已然恢复平日那般冷峻的模样。
千风却敢闹她，往她身上赖：“你再笑一个嘛，我想看你笑。”
“不给你看。”罗轻往后退，千风粘着她亦步亦趋地跟。
“哼，”千风忽然站直了身子，洋洋得意的，“不看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看。”
她双手也背在身后，得意地扬起下巴偏过身体。
罗轻忍不住又笑一声，笑她幼稚。
千风听见笑声，又巴巴地蹭过来，罗轻立即敛去了笑容。
千风抱着她，发出不满的哼哼声。
罗轻逗她得了开心，爱怜至极，便说：“亲一下。”
千风挨过去亲她。
两人抱在一起难舍难分，千风在罗轻额头留下一吻，看着她的眼睛，庄重地说道：“我喜欢你。”
“嗯。”罗轻拿额头与她的额头撞了一下，贴进她的怀里，这是她的栖身之所，是她有生以来最喜欢、最合适的家。
先告白一下，先开解一下千风的心结。她算是那种适合谈恋爱的人，后续会有她表现的机会，下一卷也是由她来辅佐罗轻的成长。
至于朱凝的感情，她确实爱得很深，但她的爱情是一个人完成的，她的爱情里没有千风。
上下一并发了，明后就休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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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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